于霜儿步步生风,越走心里的气劲儿就越大,现在她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找到那人,质问他为何骗自己!
京城区域划分严苛,做生意的不能到住宅区,所以她从东头走到西头,两条腿都快使坏了。
钱坤带着一机灵的护卫,跟在于霜儿身后,见着她离开李府,就头也不回的往街市上走。
最要紧的是,还不止他们跟着这于霜儿,还有一拨人在跟着她。
两人又怕跟丢,又怕被发现,一路上提心吊胆。
好在跟着于霜儿的人也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人,没发现他们俩。
七拐八拐的,于霜儿走入一家酒楼。
钱坤指使那名护卫:“你跟进去,别被发现,她见过我的脸。”
护卫点点头,走入那间开在街市中央的酒楼。
于霜儿径自穿过酒楼前厅,去了后院,让跟在身后的护卫踌躇不前。
小二上前招呼他:“客官要点儿什么?”
护卫只好先坐下:“来碗素面好了。”他摸出六个铜板,放到小二手中。
“好嘞,马上就好。”小二抓起肩上的抹布,随意擦了擦木桌,就转头去厨房报菜了。
于霜儿还没有从后院回来。
她此时正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不是说那老太太不谙世事,慈悲和善吗?怎么把你们伪造的字迹全都拿走了,还把我赶出来了!她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冷血无情!”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懒洋洋的挠了挠耳朵:“你在李府没见到三老爷?”
于霜儿没好气道:“李家大老爷不是失踪落水,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去了幽州吗?京城百姓都知道,怎么你不知道啊?”
男人歪着头:“这么说,你没看到咯?”
“没有!只见到了老太太,和两个夫人,一个是三夫人,另一个不知道是谁。”于霜儿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我可怎么办啊,老太太不让我进府,等三老爷回来后,我就更不可能进府了。”
“三老爷只说帮我赎身,也没说要迎我进府,他是写了诗是没错,却不是给我写的,是和他那些朋友玩乐时所写,三老爷要是知道了,说不定都不会帮我赎身了!”
于霜儿越说脸色越难看:“不行,你们得帮我,我可是豁出去了才去找李家的,现在京城百姓恐怕都知道我的事儿了,要是我没进到李家,别人还怎么看我。”
“还有那个老太婆一直盯着我呢,我要是再拿不出银子,她就要把我送给裕丰伯了!”
男人轻轻哼了一下,望着于霜儿愤怒的背影,心里暗想:你一个清倌,还怕别人怎么看你?
“裕丰伯好歹也有个爵位,进了他府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男人笑着说。
“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就算有爵位又能怎么样?就算我给他生了儿子,这个爵位也落不到我儿子头上。你要是喜欢,你就自己去。”于霜儿翻了个白眼道。
男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知晓她在李家受了气,也没还嘴,嘻嘻哈哈的道:“你放心,你既然为我们做了件事,我们当然会帮你,你就回望春楼安心等着有人来给你赎身吧。”
窗外吹进来一阵微风,将放在桌上的一株兰花吹得摇曳不停。于霜儿沉默良久,说道:“你们要是不来,我就把你们让我诬陷李家的事说出去!”
男人好声好气道:“行行行,最迟三天,我保证你风风光光从望春楼出去,让你脱了贱籍。”
于霜儿这才冷着脸走了。
酒楼后院就是一个小四合院,三面都是屋子,厨房、住房、杂物间。
于霜儿气消了大半,虽说有了男人保证,但她心里还是担心,她明白男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手底下的卒而已,说的话还得上面的人同意。
转过拐角,一时恍惚就和人撞上了,于霜儿刚消了大半的气又窜了上来:“你没长眼睛啊!”
撞到的男子连连低头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没看见。”
身后追来的小二高声道:“客官,茅厕在那边!”
于霜儿往旁边横跨一步,远远的离开这男子一步,并捏住鼻子,仿佛男子身上有什么臭味似的。
男子弯着腰,捂着肚子,往小二指的方向跑去了。
于霜儿没有多想,自顾自的离开了。小二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听说她是望春楼的清倌,弹得一手好琵琶,也不知道她来找那位大人说什么。
于霜儿离开酒楼后,在天黑的时候回了望春楼,若是今晚她不回去,那个老太婆绝对会报官的!
望春楼里莺歌燕舞,花枝招展的女子在男人之间流连,于霜儿上了二楼雅间,没过一会儿,林老鸨便带着龟奴进来了:“听说你被李家赶出来了?”
于霜儿勉强笑道:“妈妈从哪儿听来的?”
林老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大家都这么说的。”
“妈妈不会相信了吧?”于霜儿轻轻一笑,风姿尽显,亲昵的拉住林老鸨的胳膊,“妈妈就早早的把霜儿的卖身契准备好,等着拿百两赎金吧。”
“要等几天?”
于霜儿肯定道:“最迟三天。”
林老鸨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在看到于霜儿那张娇嫩的脸上后,同情之意化为了贪婪,她摇着头道:“行,那我就等着拿赎金。”
离开了屋子,林老鸨低声对身边的龟奴道:“看好了她,别再让她出去了。”
望春楼外,钱坤和护卫看着于霜儿和跟着于霜儿的人进了望春楼后就再没出来,一直等到宵禁,他们二人才打着哈欠回了府。
春月比他们先回来,将打听来的事儿告诉了董玉婷:“奴婢请了两个帮闲,让他们走了一遭望春楼,打听清楚了那个于霜儿的消息。她爹原本是个县令,后来犯了错,家中男子砍头,女子流放,不知怎么的,她就成了望春楼一名清倌,因为长得好,又会弹琵琶,京城里有些名气。三老爷和他那些朋友聚会,有时就会花钱让望春楼的清倌去弹琴唱曲。”
“啧。”董玉婷食指敲着桌子,“你去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吧。”
春月有些犹豫:“那三老爷的事儿要不要说?”
“如实告诉老太太。”
跟着于霜儿这件事是老太太交代的,所以他先去禀报了老太太,再来的吟风院。
董玉婷让他坐下说,冬枝给他倒了杯茶。
“夫人,于霜儿离开李府后,先去了百香酒楼,然后才回了望春楼。就是小的无能,不知道她在百香酒楼见了什么人,但是那酒楼一定有问题,于霜儿进酒楼后,就直接去了后院。我们跟着她的时候,还发现还有两个人也在跟着她,那两个人跟着她进了望春楼就一直没再出来。”钱坤仔仔细细的说道。
董玉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我记得你喜欢喝茶,等会让秋荷给带几包老君眉回去。”
钱坤忙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多谢夫人。”
秋荷送走了钱坤,回到董玉婷身边,给她揉着脑袋:“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夫人累到了吧。”以前原主看完账本就头疼,得有人替她按摩才好受一些。
董玉婷笑着道:“你今天不也忙前忙后,行了,坐这儿休息一下吧。”
秋荷脸色通红:“这,不合规矩。”
“坐下吧,这里又没有旁人。”董玉婷不以为意道。
秋荷心想:这也是夫人信任她的表现,于是才坐到了椅子上,不过只坐了一点点,像蜻蜓点水似的,如果有人突然把她椅子抽走,秋荷都不一定会倒下。
董玉婷随口问道:“三夫人那边如何了?”
秋荷恭敬的回答道:“三夫人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奴婢离开之前,看三夫人比白天好了许多。”
董玉婷想起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子,就叹了口气:“你明天去翠微院,让下人好好照顾三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需要什么药材就去库房取就是了,不用再来多问我。”
春月去了兰竹院禀报完后回来,董玉婷问了问老太太说了什么没有,春月回忆着说:“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说知道了。”
董玉婷略微颔首,也让春月坐下,一直站着给她说话多累。
春月活泼直率,没多想就坐下了,她见董玉婷没再提这件事,忍不住问道:“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啊?”
董玉婷挑着放在框里的线,从中选她喜欢的颜色,最近她想培养一个爱好——绣花。这放在前世,她哪里有时间去悠闲的绣东西,今世却无聊的想找些事情来做,好把时间打发过去。
“什么怎么办?”董玉婷头也不抬的说。
“就是于霜儿上门来的事儿啊,现在京城的百姓恐怕都在说这件事。大老爷生死未卜,结果又闹出来这事儿,不知道有多人看咱们李家的笑话呢。”春月唉声叹气。
董玉婷好笑道:“你操心这个做什么,也不会少了你月钱。这事有老太太解决,咱们就等着看吧。”
秋荷关切道:“夫人,天色晚了,您要想挑线,明天再挑吧。”
董玉婷想了想,这平白得来的视力可不能再给毁了,于是将挑好的线放在一边,剩下的放回框中,再一并交给了秋荷,由她放好。
春月小声道:“那夫人不做些什么吗?老太太会不会对夫人有怨言?”
“老太太未必想让我去插手。”董玉婷微微一笑,“再说了,三老爷还没回来,他惹出来的麻烦,让别人给他去解决?”
秋荷和春月面面相觑,不再说这件事了。
兰竹院里,老太太将于霜儿拿来的纸一一铺开,她当时气急,揉成一团,上面的字迹有些变形。
在于霜儿拿来的写有情诗的纸边,还放着一摞纸,没有皱巴巴的痕迹,上面的内容也是前朝诗人称颂风景的诗句。
她把这些纸和玉佩一起交给王妈妈:“去找个信得过,有眼力的师傅,看看这两样东西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