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阿怜脸色瞬间苍白,继而颤巍着身子试图扯谎,可万般话语皆在对上那双冷眸后噤默。
“哼,我怎配得起做你的太太!”
甄遥黑衣乌发,异于往常的装扮,却有着极为摄人心魄的美。
阿怜一时看的眼热又心乱,她适才所言早令其百口莫辩,此刻只得咬着衣袖委曲抽噎。
这本是一箭双雕的好盘算,毕竟太太素来心肠软,以往又格外怜惜她。熟料现下太太仿佛变了个人,不仅冷酷无情,甚至孤高难攀……
阿怜的假哭不得不成了真嚎,可任凭她眼睛酸涩到红肿,甄遥依然无动于衷!
“太太好狠的心呐,如此疏离薄凉,还让贱妾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以退为进总可以吧,哪知阿怜话音未落,甄遥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拔,潇洒如虹的长剑猛地亮怼在桃花眼前。
“既无法从一而忠,死了倒还算有骨气!”甄遥显然恼极。
那些无法忘怀的耳鬓厮磨,以及月下抵死缠绵的诺言,到头来全成了笑话。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她甄遥焉能容朝秦暮楚诈黠之人!
“什么,你竟让我死?”
阿怜眼睛瞪得圆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自己要死,与我何干!”
“我……我还偏不死了!”说着阿怜竭力踮脚,意图在气势上少输几分。
“世间怎会有你这种人?”
坦然无畏地脚踏两只船,面对诘问还能脸不红气不喘!
甄遥摇头无语,可这对于阿怜来说,不过是扯了个小谎罢了。
“哎呦喂,我的好太太,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阿怜步步抵近,意图安抚。
可此举落在甄遥眼中,不过是亡羊补牢,是她为救出老相好的缓兵之计。
“她就这么重要,令你如此伏低做小!”
阿怜有苦难言,正要反驳忽然灵光一闪:“那你呢,这里是西山土匪的老巢,我来此见的是她们当家的。你一个深宅大院的阔太太,为何会在此?”
答案呼之欲出,甄遥更是毫不遮掩:“所以曾委身于一介流匪,让你觉得委屈了——”
“甄遥!”
四目相对,阿怜恨得牙痒。
甄遥也窝着一肚子怒火,她长眉倏拧地后退:“我自有错,可你还没解释清楚,究竟与那陈容什么关系,此番潜入苏府难道只为图金银财宝?”
“否则呢,你当我为你而来吗……”阿怜虎口被自己掐的泛白。
“你倒是舍得!”
甄遥神情一朝黯淡,心痛如刀绞。
“横竖不亏!”
明知彼此已失去理智,但阿怜偏生管不住一张利嘴。
“好一个不亏,那今日你便再狠偿些。”
甄遥敛眸轻迈,长臂一伸牢牢将她桎梏。
阿怜霎时花容失色,脊背紧贴在她怀中,莫名战栗:“你敢!”
下一刻,甄遥即凭着欣挺身高将她腰间丝带扯开,继而细指灵活盘索,臂腕揽尽胸前叠峰春色。
山中寒急,冷风吹起雪肤轻颤。
“阿怜,原是你逼我——”
耳畔温暖呼吸促而微刺,阿怜尚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大脑便陷入一片空白。
印象里太太的手是那么精美,可当下却刺骨凛冽。
骨节分明,根根似主。
极致冰火两重天,浅斟慢酌,陡然深延,使得所有念想破碎不堪。
低啜将起,覆湮红唇。
无法哀求,不得哭诉,唯有承受。
明明很羞耻,屏风之后的狂放无度,但阿怜竟无法抑制地燃起欢愉,连带着近乎贪婪的渴欲。
“呜呜呜——”
她梨花带雨落香腮,身子绵软全凭半截玉臂力撑。
“哭什么,要不了你的命。阿怜,你这该死的妖祟!”
甄遥嗓音沙哑,神情复杂模糊。
所有力气和手段,恨不得全部施展,卑鄙霸道又怯懦惶恐。
该如何留下这水性杨花之人,难道真如阿匀所言,通宵达旦嬿婉不休,方能让对方刻骨铭心。
就在阿怜隐忍无措的关键时刻,甄遥无计可施地埋首,舌尖在其颈肩相连处转徙。
酥麻,盼求,依附,迎合,缠斗。
舒泰通顶的一刹,对方柔软倏成尖锐,皓齿毫无预兆的加力。
阿怜乍然痛虞,两股厮磨鼎立,她娇喘连连,却听屏风外依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太——”喃喃轻得不能再轻。
此刻甄遥衣着仍是体面光鲜,闻声迅速将其抱扭方向,但彼此依旧亲密贴合。
“谁在外头,滚出去!”
阿怜听着头顶疏漠不耐的嗓音,方知太太面具下的真身多么冷肃。
“阿遥?”季匀狐疑地望着屏风。
“是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阿怜刚竖起耳朵,竟被对方隐秘的惩处,害的她再不敢胡思乱想。
只是甄遥的话,当即惹来季匀得不满,她又往前复行了两步,挠头抱怨:“不是你让大家伙傍晚来议事,何况外头那个小丫鬟两个人都快绑不住了。”
“今夜无事可商榷,你让众姐妹各回各寨吧。至于那个小丫鬟,给她择个住处,告诉她宋怜一切安好。”
听到这番话,阿怜气的仰面直吹甄遥的鬓发。
季匀很是不解,凝眸斜窥着屏风道:“也罢,可这宋怜现在何处?”
“不劳你牵挂,还不出去,否则我就客气了!”
“嘁,出去就出去,凶什么凶。”怪不得小妾都要跑。
季匀慢吞吞地离开,可当她走到一半,方察觉一丝微妙。
这暗莺舵的宋怜,不正是弃阿遥于不顾的小妾吗?
不对劲!
季匀旋即一个回马枪折返,但甄遥早把阿怜安顿完毕。
折屏半推,气氛古怪。
“你怎么又回来了?”
饶是一向镇定,此刻甄遥亦些许慌张。
“呃啊,季匀特来向嫂夫人问好。”
一双狡猾的杏眼上下打量,看的阿怜没由来秀颊粉润。
“我才不是你的嫂夫人!”
阿怜刚说完,甄遥眸底的笑意转瞬即逝,整个人就像是冰山上的雪莲。
左右张望,季匀顿感皮疼,难得识相忙不迭地告辞:“瞧着我这猪脑子,我还得去云寨替人医治,二位打扰了!”
一语未毕,她恨不得脚底抹油,可才背过身就被喊停:“阿匀且慢,你去给陈容带过来再说。”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少废话!”
甄遥目光寒彻,可阿怜肉眼可见地愁眉怨愤:“你想要挟我?”
“好一个‘要挟’,心里话这就流露了。”
甄遥拈酸吃味地看着她,本已稍稍平复的心海再起波澜。
“太太,你可知她死,我也休想活!”
阿怜句句属实,毕竟解药配方都掌握在陈容手中。可惜她太过焦灼,全然忽略了当下的语境。
“好一个同生共死——”
甄遥几欲昏厥,怏怏仄仄地倒在了季匀怀里。
此情此景,骤令季匀恼火:“宋怜,唤你声‘嫂嫂’不过是为了阿遥,可你怎么敢玩弄她于股掌之中?”
甄遥是何人,是西山数寨的大当家,是文武双全的玄衣女剑客,更是平生无二色的痴情种。
这般风清月明的倾城佳人,到头来竟沦为她宋怜石榴裙下争美落败的弃儿,是可忍熟不可忍!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趁机离间我二人。”
阿怜也气得发抖,到底谁玩弄谁,再者季匀为何抱她那么紧!
“果然是暗莺舵出来的,都到这种时候,还妄图东食西宿——”
季匀话说到一半,便叫甄遥给用力拽住。
“哎呀,你往日里喝令群英,如今却被她逼得说不出话。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护着她吗?”
“阿匀!”
情深难愈,甄遥绝望的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们一问一答,她们执手相视,她们熟络至极……
眼前的一幕幕,使得阿怜表情说不出的厌恨,她歪着脑袋冷嗤:“说完了吗?讲够了吗?”
“没有!”季匀直言不讳地答道。
“我们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管!”
阿怜表面上咬牙切齿,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当然名正言顺的管得着,我同阿怜自幼相伴,而且我还是这山头上的二当家。告诉你宋怜,她下不去手我可下得去!”
“你敢!”异口同声的喝斥从面前这对怨侣口中诉出。
季匀简直怒其不争,索性两眼一闭一睁,直接将怀中人一把搡给宋怜。
“周瑜打黄盖,我吃撑了凑哪门子热闹。真受不了所谓的情情爱爱,纵使九天谪仙,亦成糊涂蠢蛋。你们在此只管难舍难分,我这就把陈容带来!”
龙虎相斗,怎有三足鼎立来的癫狂。
季匀头也不回地挥袖,随即清影快如闪电般消失在她们眼帘。
四周寂然,两相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阿怜屈指弹了弹甄遥光洁白皙的脑门。
“便宜你占光了,现下还在人前教我好生丢脸。”
“我的脸面又何曾保住!”
季匀为人嘴贱,日后有的是无尽耻笑。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怕是要在乎到细枝末节。
甄遥试图辩驳,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想来……没陈容对你重要!”
“嗬,你少羞聒我。我同陈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难言之隐。”
“果真如此的话,有什么不能同我讲?”甄遥霎那燃起希望。
“都说了是难言之隐!”
阿怜哑巴吃黄连,当真有苦无法诉诸。
她一方面需要解药,生怕甄遥知道了反而把事情搞砸。谁让陈容吃软不吃硬,万一她要玉石俱焚,谁也落不着好。
另一方面,她现在已是官府的内应,与甄遥这个西山大当家天然对立。
愁煞人也!
“难道你与她从前有过一段情,是怕我不能体谅?”
甄遥阖眸叹息,只恨阿怜不懂她的心。
假若真心实意的爱着一个人,即便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亦会克制地包容。
只是阿怜顾虑委实太多,一时半会又碍于彼此矛盾嫌隙,种种意会自难明白。
“倒也不——”是这样。
阿怜犹豫吞吐间,谁料季匀押着陈容过来了。
那厮迅速察言观色,而后歹毒地蔑笑:“倒也不能这么讲,毕竟我二人约好窃了你苏府金银珠宝,即会在京都情定白首!”
“你——”
阿怜乍然目瞪口呆,险些扑上前去生吞活剥了她。
可陈容惯会颠倒黑白,她非但借机挣脱束缚,还举止亲昵地拥住阿怜,力道之大不容对方反抗。
一旁的甄遥勉强玉立,眉梢眼角透着结霜的森寒。
“阿怜,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甄遥不在乎她盗窃苏府,也不在意她们的过往,此刻唯盼阿怜不要舍弃她。
可就在阿怜开口的一霎,陈容借替她整理碎发,用仅彼此可闻的声音威胁到:“想要解药,端看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