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空空 第47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2

大宁府天寒地冻百姓以放牧为生活，年年靠朝廷的赈济生活。作为大宁府的都司，要稳住鲜卑族，还要做好跟朝廷的沟通，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做官的地方。特别是都司，天天都面临被杀的风险。游牧民族来回就靠抢，日子稍不顺意就抢，手段极其残忍，尤其喜欢屠城。 棣株对自己外孙真够狠的，把他放在这个人憎鬼厌的大宁府都司位置。大宁府守护大皓朝靠北的边界，统领了近三万的兵马。兵权在别人手里多少不放心，只能是自己人手里。想来棣株也是深思熟虑才选定外孙过去。盛谊也没有辜负外公的期待，一腔热血都奉献给大宁府的百姓。

塞北的风沙早把这个京城公子磨砺的粗犷而不失温和，盛谊端着小酒杯饶有兴趣地陪竹墨喝酒，竹墨给他斟满酒，两人像久别的知己，一饮而尽。盛谊说这酒好清淡，他带了马奶酒邀竹墨品尝，从怀里取出酒囊倒满两碗，竹墨见他用鲜卑族的喝法，端起碗，他俩碰一下，一饮而尽。**干烈，好酒。竹空空的酒虫勾起来，盛谊问道，“还喝吗？”她点点头。盛谊又倒满两碗，这样，酒过三巡，盛谊搭在竹墨肩膀上，红着眼睛偷偷问，“这么些年你可有想我？”竹墨凑过去在他耳边醉语道，“天天想宰了道焱，天天！”

盛谊笑得很开心，他趴在竹墨肩膀，“我经常想你当年是怎么揍我的，怎么盛气凌人地去我家道歉的。” 竹墨继续说道，“等会我们去后花园打一架定胜负。我赢了，这次出征带上我，输了，以后任君调遣。” 盛谊举起酒杯，“一言为定”！

殷和原臻博斐都是皇帝近臣脱不开身，这么大的宴会，都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伴君如伴虎，稍微不周到就会被敌人利用牵制，帝王之心最难揣测，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陪好棣株，唯有两人在不起眼的角落喝得畅意又随性。

殷和的眼线很快把竹墨盛谊喝醉的消息递了过去，殷和对原臻使个眼色，原臻领悟，立马出去处理。

竹空空跟盛谊喝完酒互相扶持走到后花园空地，准备肉搏，学着鲜卑族先互撞，再摔跤。不是原臻赶得及时，他们俩真的就死掐对方脖子跟斗鸡似的。在原臻的劝解下最后盛谊认输，二人拥抱言和。盛谊在竹空空耳边轻声嘀咕几句话，竹空空耳根都红到脖子。

竹墨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太子府的，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情，起床后头有点晕，醉酒之前的事情也不太能想起来。只是醒来后发现下人们都紧张兮兮不敢说话。她问身边的贴身宫女，宫女怯懦地说道，“回将军，昨晚陛下赐婚太孙殿下，待明年他及冠后便成婚。”

竹空空反问道，“这不是好事啊？你们怎么都这么个表情。”宫女道，“赐婚的是南直隶太平府胡县丞的女儿胡菀菀为太孙妃，孙姑娘为太孙嫔。不久胡姑娘会随父亲进大都，由太子妃亲自调教，为日后大婚做准备。”

下人们全部跪下，竹空空觉得他们跪得莫名其妙，“求竹将军宽慰主子。”竹空空吩咐道，“你们都先起来，库房挑几样女孩子喜欢的好东西送去给孙姑娘。我今天要出门。太孙殿下问起来就说我去找道焱了。”

下人们都不起身，贴身宫女小声道，“是想您去宽慰太孙殿下！”

竹墨想殷和哪里需要安慰，这么好的事情，应该恭喜他才对。

道焱跟往常没区别地转动佛珠，他的容颜虽衰老，可精气神出奇的好。

“我这次肯定去沿海打仗，师叔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竹空空虚心地求教

“自求多福，再见！”道焱没好气地怼她

“师叔，你是不是想跟博斐说再见？这次我不去就得他去，你知道这次去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倭/人狠毒恶毒手段极其残忍，善于巷战，隐身，他们的扶桑刀精钢锻造，极其锋利。海战他们占不到优势，内忧外患才是最难处理的，先治内，再攘外，一切根据实际情况做定夺。”

“师叔，我被禁足半年就没想着搭救？”竹空空忍不住埋怨

“你肯定是惹恼了皇太孙，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现在知道利害了。”道焱回怼她。

“这次若去打仗回来我送他及冠礼物，会让他开心。”竹墨信誓旦旦地跟道焱保证。

竹空空没多逗留，从护国寺后山往深处走，她知道怎么绕着去博斐家。博斐下朝刚刚到家身心俱疲，躺在书房的摇椅上小眯。半梦半醒间他试着有人摸他的脸，抓住对方的手，睁开眼睛看见最想见的人，他将空空拥入怀中。

“博斐，你说怎样才能凌驾在皇权之上，为所欲为？”竹空空靠在博斐怀里问

“哪怕是皇上，纵横帝王术运用得当也不可能为所欲为。这红尘中，能随心所欲地活着看的是自己的心。你在哪里？我的自由便在哪里。”博斐爱怜地说道

“这次去沿海打仗，是一场里外都要打的阴仗和糊涂仗，我不想你去，想办法换人去呢？”

博斐吻了她的额头，“空空是真长大，这次不是我不去，而是陛下肯定会派你去，我说过，你在哪里，我的自由在哪里。在大都，各种势力掺杂，没有办法去太子府光明正大地看你，已经够憋屈，如果连陪你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这些年算是白活。”

竹墨轻轻叹口气，“博斐，你知道我的实力，打仗固然有优势，可这个优势建立在运气之上。这次去沿海没有足够的人支撑我，此事牵连甚广，我无十足把握能全身而退，不想你跟着去冒险。”

博斐的眼睛里充满柔情，“即入凡尘，我们便随波逐流，命运怎么安排我们怎么顺应，我只想跟你面对。不要把我推开，我绝对不会牵绊你。做你想做的，争取你想争取的，尽我所能地支持你。”

“皇太孙为什么禁足我，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宠臣跟失宠区别很大。”空空嘀咕道

博斐的眉头瞬间低沉下去，“君心难测，皇太孙有没有提很奇怪的要求？”

竹空空想了想，头摇摇。“没有，跟之前犯错惩罚差不多，写字画画描摹棋谱。”

博斐啄她额头问道，“昨晚喝多少酒？在我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喝得那么畅快，不担心我吃醋？”

“在你眼皮底下喝，又不是背着你喝。”空空开始试探，“要么这次抗倭你别去了。”

博斐沉默地用哀伤眼神看着她，竹空空被看得心虚，轻轻吻过去，嘀咕着在博斐耳边，“一起一起，谁家还没个宝贝天天挂身上。”

........

太子府，殷和从皇宫出来已是傍晚，作为王朝的继承人他有严格的作息时间，此时他赶回太子府处理好今天的课业，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府里没见到竹墨，近卫回复说竹将军的禁足已被皇上解除，他早上起来就去护国寺。还命人从太孙库房里挑几样珠翠首饰送给孙姑娘。当初殿下也曾说过，竹将军用需可直接开殿下库房，底下人也就照办。

殷和去库房查看送了哪些物件。当值的是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约莫十五岁。她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后如实报送了哪几件首饰：金手钏一对，红宝石面的八宝璎珞一个。翠珠，珍珠耳坠各一对。殷和暗想，空空倒是心思细腻，知道送这些给女孩子能让人心情好些。他想既然来库房了，顺便查下。随口问了句，“前年上元节，皇爷爷给的哪些赏赐入库？”那姑娘细细想了会脱口报出一串珍奇古玩的赏赐。近卫拿出账簿对了一下，无误。

殷和很满意，准备离开，那姑娘突然说句，殿下不去看看这些赏赐吗？殷和心里犯疑，他摆摆手左右都屏退。“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殷和向来温和又有耐心。

那姑娘跪下磕头道，“刚刚殿下问的几样东西，太子殿下之前派人来取，赏给郭嫔娘娘膝下的几位小郡王。”

殷和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有点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淡然道，“父王想赏谁便是，你的差事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该女子依旧不卑不亢地叩头道，“奴才是府上家出的奴才，不求赏赐，会尽职尽责守好库房。”

殷和道，“你聪慧，去太子府书库当值吧。”

福伯的脚步略有些急促地走到博斐的寝卧，敲门说道，“家主，圣旨到，准备出来接旨。”

博斐抱着空空正温存亲昵，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空空推推博斐，让他出去接旨。博斐这才起身穿衣整理仪表，束冠是来不及，再亲亲空空，让她不要离开。便跟着福伯去前厅接圣旨。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大监和两个初出茅庐的小监。皇帝要博斐初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由原翰林院的首长正五品直接连升两级到正三品。原本派往江南的钦差改派博斐的恩师柳大人为首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前往，这个钦差的分量是空前强大。柳相出手，势必江南贪腐翻天动地。都察院需要新的血液注入，柳首辅经营多年，自然安插得意门生，博斐顺理成章进去补缺。

博斐从听到圣旨就感觉不对，现在他只能先磕头谢恩，先领下圣旨。宣旨的大监十分客气地恭贺他，博斐让福伯准备了礼物相送。周到妥帖，让人挑不出一点怠慢。博斐跟大监私下对话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候，想知道这个突然变迁的意思是陛下的，还是柳相提携的。

大监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探花郎想问啥。他道，“原本这江南不少人就不想去，各种推诿，唯有探花郎主动往身上揽责。陛下每每思及就感叹探花郎的赤胆忠心。昨儿柳相入宫，不知说了什么，皇上震怒，今天洒家就来送圣旨，洒家就是个传话的奴才。探花郎只管放心上任，以您的能力，内阁之首也是未来可期。”

博斐自谦道，“大监这话折煞博斐，实在是事出突然，博斐才斗胆请教，博斐才疏学浅，碌碌之辈，突然堪此大任，唯恐辜负陛下的恩德，心中属实惶恐，还望大监见谅。”

大监摆摆手让他不要再送，回程的路上，两个小太监就在大监耳边聒噪地说道：“干爹，博大人平日上朝穿的都是朝服，跟其他大人还没啥区别，这私下见他穿常服不束冠，可真是风流才子。平常接到升官圣旨的人，虽说都喜怒不形于色，可人哪有不开心的，唯有博大人，脸色似乎一直都没好过。他是不想吗？”

“你们还年轻，都以为升官发财是好事，博大人才是个聪明人，你们跟着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