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空空 第46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1

秋雨连绵地下十几天，提前把寒冬的清冷送来，礼部官员正在为接待从遥远的玉兹国远道而来的皇子来访做准备，棣株在北伐时曾听闻过有这么遥远的地方皇子，一心想来大皓朝求学。他要穿越十几个小国，经过鞑靼猃狁的地界，无数流寇匪徒占领的山头。当初北伐时，有个战俘说他在鞑靼关了两年，也没有消磨他想来大皓朝的决心。棣株没想到他居然做到了，能从那么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地带着诚意来这里，对他的真诚也有八分的好感。

礼部的官员其实并不了解这个玉兹国，不知道他国的风土人情，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国家为什么皇帝这么重视。还是去问博斐这个地方，博斐虽然博览群书，但对这个玉兹国知之甚少，他问了林惠，林惠说他去的海上很多国家，这个玉兹国不在这些国家里，应该是处于更深入的内陆国，这句倒是被他猜对了。

博斐根据收集的信息总结道：玉兹国最可能是当初古匈奴内讧失败而逃离的王者后裔建立的国度。气候跟北疆相似，日照很长，温差较大，山川河流资源充足，人们有田可耕，也可牧马放羊。礼部得到这些信息，就按照接待北疆的使团规格接待。

原臻查清楚左贤王王妃自尽的原因，博斐周转些把这些证据投给大理寺，大理寺主审了犯案之人。对方是凌王的人，大理寺雷声大雨点小地把事情处理。皇帝默认这种处理方式。竹墨虽没有复用，但行动上可以自由。博斐原臻想见她只能去太子府，她不知道怎么触怒皇太孙，被禁足在太子府，半年都没见到人。

殷和当然生气，他可以放竹墨拉拢博斐，而不是允许竹墨可以私下去见博斐。那晚得知她不仅装醉出去，还夜不归宿，还在床上堆个假人骗他，若不是走水，他都不知道人不在屋里。

这小半年，殷和就磨她性子，不喜欢写字练字就逼她天天写。不喜欢花鸟鱼虫，殷和就隔三岔五地画一幅，要她品鉴。有次逼她发火，“殿下你是很闲啊？”

殷和回怼说道，“再闲也没你闲。”

竹墨不善于吵架，她觉得吵架这块她吵不赢这些人，他们能言善辩，完全不是对手。上次跟道焱闹掰，到现在没给她送药。她明显感觉自己女性特征越来越明显，若是再不吃药，很快会被人发现端倪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特别是这个皇太孙，自道焱把她派到殷和身边，那时候的殷和才四岁，心思沉稳地让竹墨都觉得身边的小孩是个被人夺舍的异人。那时候殷和小，想欺负他就欺负，现在稍微小动作被他发现，立即严惩不贷，他才不惯着谁。

太子府走水的事情影响很大，皇帝很生气。说太子无能，保护不好自家人。让竹墨贴身保护殷和，这半年，竹墨和殷和同吃同住也没人说什么。

原臻凭借跟殷和是表亲关系可以往来太子府，见到竹墨他自嘲说道，天这么凉快自己还拿把扇子招摇地进太子府，不知道的以为他生病发热呢。

竹墨斜眼看着原臻，“你是不是快要成亲了？”

原臻被问得立马没话，生气地甩袖子走人。“这辈子都别想我当你和博斐的月老，还托我带东西进来，想得美。”

原臻走的时候忘记拿放在茶桌上的折扇，竹空空打开折扇上面是一幅采桑制丝的江南春景图，整个扇面是丝帕的图样，在扇的左上角画了用墨色涂染的竹叶，跟这春景显得格格不入。丝竹，竹墨还是看懂博斐的意思。

晚上殷和看见那把折扇，仔细看了之后没说什么，轻轻放回原处。“表哥就送这个特意跑一趟？”

“要成亲过来向太子殿下请婚旨送礼部，准备筹备大婚之礼。”竹墨练字时心不在焉地回道。

“还有呢？”殷和见她好像不开心，来了兴趣。

“江南出现贪腐案，陛下命令博斐去查案。沿海出现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南直隶署毫不作为，想来勾结很深，他们沆瀣一气了。”

殷和想歪了，现在发现竹墨心不在焉是想去沿海打仗。他道，“你说你这么好的一把利剑为何皇爷爷不用？”

竹空空苦笑回道，“大皓朝会打仗的将军可以培养很多，可是大皓朝未来的继承人皇上只想是你。”

........

殷和温和地说道，“玉兹国的皇子摩尔禾耶将会跟随使团来我朝学习，这个玉兹国离咱们几万里路，听闻这个皇子能力出众，途经这么多小国和匪帮之地，能安全地走到大都，足见此人的能力不凡。三日后的朝宴，你陪我出席，咱们去见识见识这个玉面皇子，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

“殿下可有把握让我再领兵权出征？”竹墨放下笔带讨好地问殷和。

“兹事体大，江南贪腐案和倭寇侵袭同时爆发，皇爷爷震怒，你也知道，自太爷爷建朝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皇爷爷跟太爷爷一样，在他眼皮底下出这么大的事情，简直就是往他眼里戳刀子。这次由内阁牵头，从六部里面各挑一能人，由博斐带头前去调查贪腐案。派天权卫保护他们的安全，天权卫有直接查抄王公大臣的权利。江南那边势必会血流成河，必定有打杀和牺牲。博斐做事的本事你应该最了解，若是把贪腐案拔起来，打倭寇应该不是难事。”

竹墨看着殷和半天没说话，殷和无奈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贪腐案若是牵扯东宫呢？”

...........

三日后，棣株为摩尔禾耶王子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和朝宴，文武百官都参加这次宴席。摩尔禾耶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见到皇上。他身量大约九尺，白皙的皮肤，深邃的目光，立体的五官，鼻子的山根极高，脸型的轮廓呈现完美的弧度，任何角度看他，他都很完美。他身着玉兹国的传统服饰，精美绝伦的刺绣金色的雪莲映衬在黑色的锦袍上，太阳照射上面会熠熠生辉，头冠是纯金打造的王冠，不加任何宝石点缀，可是戴在他头上贵气逼人，王者之气扑面而来，就觉得他天生就是位皇族。他屈膝抱臂入怀请安道，“尊敬的大皓朝皇帝，我是玉兹国的二皇子摩尔禾耶，久仰大皓朝的文明，今携使团前来贵国学习，感谢皇帝的盛情款待，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共同参拜棣株，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棣株心情大悦，扶起摩尔禾耶，邀他入席观看大皓朝的歌舞杂技。摩尔禾耶第一次见杂技，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棣株问道，“王子为何会说我们大皓朝的语言？”

摩尔禾耶恭敬地回禀道，“回陛下，我的祖母是中原人，嫁到匈奴后匈奴分裂，她便随族人去了玉兹，后来成了玉兹的太后。”

棣株听懂了这话，摩尔禾耶有大皓朝中原人的血统，他的使团里面的人长得都是金发碧眼，就是他黑头发黑眼睛，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一心向往大皓朝莫不是也是这个原因，他的外貌在玉兹国肯定格格不入。

表演告一段落，摩尔禾耶起身对棣株敬酒道，“陛下，摩尔禾耶远道而来，也没有准备什么好的礼物，将玉兹国的粮食种子带来，还请您收下。”

棣株甚是开心，从那么远的地方还能把礼物没弄丢，真是不容易。他问道，“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即将出发的时候，祖母曾关照我，大皓朝靠天吃饭，粮食以五谷为主。有时候遇见天灾很容易闹饥荒，她说玉兹的番薯和苞米能解决这个饥荒的问题，其他的珍宝和汗血宝马都被抢夺走，唯独这些别人不知道它们的价值，等春天来了，我们把它们种下，秋天就会有收获。”

棣株若有所思，他现在不知道这个番薯苞米将解决大皓朝在荒年的粮食短缺问题，会让百年间大皓朝的人口剧增，他只是很佩服摩尔禾耶那位年迈的祖母，有这么高的智慧，知道万里之路，金银珠宝马匹都是带不到，只有这种微不足道的不起眼又珍贵的礼物才能带来。

竹墨离开宴席出去透透气，夜晚风霜露重，阵阵寒气逼人，意兴阑珊地走到月明湖，湖中残荷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单薄。被禁足半年，她感觉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走至前面凉亭借着月光看见一人，身姿如松竹挺拔，是那种历经风霜的战场厮杀后沉淀出的气场。那人借着月光也看见走过来的竹墨。

竹墨看清眼前人，她赶紧行礼道，“小公爷”！对方立即扶起说道，“我们之间这种虚礼就免了，一别多年，可安好？”此人原是故人，长公主的长子，跟竹墨干过架，一起被下过大狱的小公爷盛谊，因考取武科从五军都督府内的参将做起，一直做到现任大宁府都司。

“我一切安好，小公爷今日远道赴宴，难道是陛下想你去沿海抗倭？”竹墨心里有点失落，看来这次出征没希望，陛下早做打算。

“还没见到陛下，刚刚赶到，见到宴席开始便没进去。”小公爷平静又和气地说道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向陛下举荐我”。竹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小公爷轻轻叹口气，“道焱用的什么法子，把你变成这样？明明知道你……我不想你去打仗，安心在太子府待着保护好太孙殿下很好。”

竹墨从怀里掏出鼓鼓的荷包，双手递给盛谊，“请小公爷笑纳！烦请陛下那里美言几句让我上战场。”

盛谊望着清澈大眼恳求目光的竹墨，和她手里托举的钱袋陷入深思……迟疑地接过竹墨的钱袋，打开看看，真是银子。装银子的荷包是蜀锦做的，上面的刺绣是徽州最好的绣娘秀的木槿花和祥云。拉扣是两枚和田玉的平安玉扣。这荷包都比这袋银子值钱。

“这是.......”。盛谊忍住没笑，心里感叹，她是一点都没变。

“我的俸禄，太孙殿下领回来给的。”！竹空空强调着

“这礼很重啊，那这个忙我是肯定要帮的。”盛谊开心地收下礼物。

宴会那边传来男人浑厚民谣的声音，声音的高度隔这么远都能听见，可见多么深厚的声音底蕴，歌声渲染力极强，仿佛让人身在草原，身在别人的家乡。竹墨盛谊都被这歌声感染，静静地站在湖边倾听，那民谣唱了很久，让人回味无穷。大宴上正是摩尔禾耶在唱着家乡的民谣，他的音域极为宽广，可高可低，一曲民谣被他唱出了丰富的情感。在座的大臣也对玉兹国的文化有了新的认识。棣株非常欣赏这位皇子，下令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