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空空 第38章 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2

堰州原府放鞭炮大宴庆贺博斐中探花回府，城内百姓知道原府养个义子考上探花，都想一睹其芳容。而博斐自知皇家中秋家宴他太冒尖，太惹眼不好，这次回堰州低调很多。有心避开城里的百姓。这次请了假特意来接空空回应天。博斐心想，应天的家虽不算大，可是后山就是整个御林苑，空空想狩猎，想凫水，那里都具备这个条件。山高水深，鸟飞鱼跃，算是空空自由活动的小天地。白天述职就让福伯照顾空空饮食起居，再给她配个嬷嬷。晚上回家就可以看见她，不管做什么，都要跟之前在昆仑一样，空空都在身边待着，他们再也不分开。博斐想她都快想疯了，最疯狂的时候偷偷地跑到堰州想见她，谁知道原家去了大都。他扑了个空，一个人在客栈里过的年，再悄悄地回应天。好在努力的这几年还是有收获，现在终于可以和空空团聚。

原氏夫妇携原臻小两口站在大门口欢迎博斐。博斐在还没到原府就下马，行三跪九拜大礼，感谢原氏夫妇的救命之恩和提携之恩。

原氏夫妻赶紧扶起他，原臻对他抱拳道声“恭喜”！这声“恭喜”充满诚意和喜悦，博斐回礼道声“同喜”，二人相视而笑。博斐细心地发现原臻穿的是大红色的衣襟，旁边站的空空也是同色衣襟。俩人站一起金童玉女般，原臻满面春风，他转身跟旁边的空空使个眼色，空空按照大皓朝女子的仪态朝博斐行问安礼。这让博斐受宠若惊，他内心激动想抱着空空，但是碍于人多礼节，他依照礼节还礼。心里却不是滋味，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说不上来。

宴席中，李大夫也在，博斐敬他酒，感谢他的再造之恩。李大夫很是感慨，他没想到这个后生真是这么快成材，略饮几杯以药馆有事离开。

热热闹闹的宴席伴随着晚上的烟火才结束。这期间，博斐陪着原大人原臻四处应酬各路亲友同僚，无暇找空空。原夫人歇着女眷在后院喝茶吃酒，他也不好过去。好容易等宴席散了，他才四处找空空。

博斐知这是新修的原府，便唤来丫鬟问道竹姑娘住处。丫鬟道，“少夫人住在“望心晓竹”，请博大人随奴婢来。” 一句称呼差点惊得博斐站不住，“少夫人？”什么意思？带着怀疑和困惑他走向竹空空的住处。

后花园很大，七绕八绕地走到湖边，湖边不远处有处宅院，隐隐约约有灯火。博斐心叹，原家可真疼空空，专门给她修建个院中院。走到院外，看见通往湖心的桥上坐着两人。见背影像极了原臻和空空，博斐便径直去找他二人。

空空赤脚玩水，原臻在旁边守着她。空空身上散发出阵阵茉莉花香，金钗罗裙的穿戴，也掩盖不住青春的娇气。微醺的原臻看着月亮，再看着眼前无忧无虑地玩水的空空，心里无限感恩老天爷厚待自己。他稳住情绪说道，“空空，今夜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跟博斐见面说话呢？”

竹空空踢着水花说声，“好！你背我回去。”

博斐站他俩身后道，“不用等明天，现在我们说说话。”

原臻回头看着博斐，“快来坐，我们三个好好说说话。”指着身边的空地，示意博斐坐他身边，博斐偏偏绕开原臻走到空空身边坐下，他脱掉靴子，学着空空赤脚玩水。空空却停下，“原臻，你不是要背我回去？”

原臻迟疑道，“要不我先回屋，等会儿博斐送你回来。”他站起身准备回去，竹空空拉住他的衣角，转过头对着博斐挤出笑容，“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跟兄长说话。”

“为什么府里的丫鬟称呼空空为少夫人？”博斐抬头问原臻

竹空空道，“因为.....”博斐打岔，“原臻，我想听你说。”

原臻先是沉默不语，他看着竹空空，咬着嘴唇道，“是，我娶了空空，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是原家的少夫人。”

空空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坏笑，在原家待几年傻子也知道当初原夫人诓成亲的事情。竹空空无畏这些红尘俗世，想着大槐树上画上的记号，如果画满了，博斐依旧不来，她就会离开原家，自行回昆仑。这帮人，怎么看怎么傻。空空继续玩水，也不管身边两个大男人此刻跟乌眼鸡般的瞪着对方。

“原梓冉，你几个意思？你口口声声说空空配不上我，她就该配你？”博斐还在保持气度，声音里已经有愠怒。

“博斐，不是这样的，你在准备科考没有通知你，我们只是举行仪式，空空未及笄，不能算成亲。”

“算什么？原家的童养媳？原臻，我记得很清楚地跟你说过，她是我妻子，我们在昆仑已经成过亲，高中之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玉衡卫登记自己的妻子是谁。空空我是必须要带走的，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原臻左右为难，“好，你先带空空离开，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博斐要牵空空的手，被空空轻巧地躲开。她无视博斐看着原臻懒散道，“背不背我回去？”

原臻不敢看她的眼睛，若不是月光下看不清原臻红着脸，估计原臻都想跳湖里躲起来。博斐疯了似的抱住空空翻滚到湖里，初冬的湖水已经凉气见底，水里的博斐抱着空空往下沉，借着微弱的月光，空空想凫出水面，但是博斐不肯，他死死的抱着空空，吻住空空给她渡气，紧紧贴着她的额头，想将自己的思念传递给她。哪怕空空强烈地拒绝，博斐依旧不放弃，他都不承想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他担心空空会生气会发脾气会埋怨他，只是不想会这么严重，空空居然会不认他，排斥他，接受了原臻。

岸边的原臻看着湖水泛起的涟漪，他是跳下去捞人还是干等着，也犹豫不决。此时原夫人带着丫鬟赶至过来，她指着儿子道，“臻儿，斐儿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你能留住空空的心，为什么要放弃。难不成跟斐儿公平竞争的胆识都没有？”

“娘，除非博斐先放弃空空，否则儿子没有理由跟他争。本来成亲这个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等博斐上来，咱们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原臻冷静地看着泛着涟漪的湖面。

博斐是想把空空直接带走，可是竹空空不愿意。原家自然也不愿意放人。原家挟恩求博斐成全，原夫人甚至把想嫁博斐的千金小姐的八字庚帖都拿出来。从应天到堰州的凡是能跟原家攀上关系的，整整一尺厚的庚帖。她说得很是动情，原臻跟空空，缘分天注定，二人相处四年，空空平安健康，原家家宅兴旺。博斐想娶谁不是娶，可否成全原家的苦楚。

原之焕也不曾求过人，这次低声下气地说些话，也是希望博斐能成人之美。以他嫁妹之礼迎娶空空，原家绝对不会辜负空空。

自始至终原臻没跟博斐说一句希望他成全的话，而是跟着空空身边，她想吃什么，原臻做什么。她想去狩猎，就算半夜原臻也会陪着去。空空对博斐的习惯早就转移到原臻身边，原臻几乎代替博斐原有的所有位置。

博斐心神俱疲，他稳住心神地漫无目的在堰州城四处转，他想找空空，却知道空空成心避开他，原臻不会昆仑术，可是空空会，否则以博斐的能力，想带走空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空空会自行离开。他现在有什么能力去挽留空空的心呢。

四年，是懵懂孩童到金钗之年的成长时刻，陪伴她的是原家人，原臻的为人博斐清楚，不会让女孩子轻易讨厌却很容易喜欢和亲近的人。他是花心思待空空了，只是心思花久了自己沦陷其中，当初离开时候说了那么多空空的禁忌和讨好她的技巧。现在回忆，似乎是自己一点一滴地把空空送给原家。此刻的天空飘散着点点雪花，堰州下起今年第一场初雪，博斐仰望着天空，想起师傅的嘱托，他心里苦笑着，“师傅，我好像把空空弄丢了。”

不知不觉路过李大夫的医馆，天冷医馆来往的人少。博斐想起李大夫匆匆喝完他敬的酒就告辞的场景，李大夫洞若观火，莫不是早就看出这个结局。他站在医馆外面，轻轻地闭上眼睛，待他快入心魔之际，忽然听到师傅的声音，“斐儿，去找空空，别把她丢下。”他猛然睁开眼睛，心里清醒不少，找空空，先找到她，不管今后如何，先找到她，跟她相处几天。

医馆的小徒弟匆匆地告知师傅，门口的男子已经离开。李大夫捣药的动作才停下，他轻轻叹口气，说道，“收拾好行装，咱们乡下行医，待春暖花开再回堰州。”

博斐召唤出灵蝶，灵蝶很快带他来到空空所在的地方。原臻今天没有陪她，白天原臻要去忙他的公事。这是原臻给空空开辟的动物园，里面养着很多空空捉来的动物，和原臻收集的奇珍异兽。空空正在喂梅花鹿。博斐的不请自来空空并不意外，她看得见灵蝶。

“空空，我能和你一起喂这些小动物吗？”博斐上前温和问道

竹空空礼貌地看着博斐，郑重地给博斐行礼且拒绝道，“兄长，宠物认主，只认我和原臻。”

博斐苦笑道，“那我不喂，这次我来接你去应天生活，我们在应天有家，家不算大，但是后山都是御林苑，里面好多奇珍异兽，你肯定喜欢。”

“好，有机会原臻会带我去的，谢谢兄长。”空空礼貌客气地应承。

博斐忍不住，抱着空空道，“你打我，你骂我，但是不要这样对我，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把你丢在原家，不该去考科举。这官不做了，因我考科是原家保的学籍，不能连累他们，咱们回昆仑，昆仑若还是回不去，我带你浪迹天涯，总不会饿死我们俩。只不过没有原家这般富贵享受，可能你要受些苦。”

竹空空平静地说道，“我不想离开原家。爹娘对我很疼爱，原臻对我也好。我舍不得他们。空空希望兄长在今后有自己的家，岁岁平安。”

博斐感觉怀里抱着的是个冰疙瘩，一时半会是捂不化的。他了解空空，这事绝对伤到极处，硬是把他分割出自己的感情世界，再想走进去，没有时间作基础根本不可能。

现在所有人劝博斐放弃，他的成全是对所有人的成全。空空会有个完整的家，疼爱她的爹娘，对她付出真心的郎君。博斐也会有大好仕途，原家的基础，哥哥的辅助，自己的能力。若是日后能娶位后台实力强干的妻子，那么这个大皓朝，他和空空，会一生一世毫不相干的享尽荣华富贵的过完这一生。这样的人生完全可以去见鬼，从来不是博斐所求的。

“空空，我不会再离开你，我没有资格把你留在原家，现在更没有资格把你带走。如果你选择原臻，我也祝福你，看着你过完这属于红尘中的人生。”博斐哽咽道，“我糊涂至此，后悔不已。可是对你的心和思念从未改变过，真的只是想在这红尘中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原伯父说致仕可以造福万民，可以拯救很多像我们这样落难的受难的人，还能把你照顾好，我便信了。人世间的寿命那么短暂，红尘中的牵绊那么繁杂，世人多是痴人看不透，我也是如此。忘记你是不是愿意，没有考虑你的意愿和感受就去做了，现在悔不当初。空空，不敢求你原谅，就只求你给次机会，让我守着你过几年。你要是想嫁给原臻，我会按照大皓朝的礼节，风风光光地嫁你。往后余生都想你幸福快乐地生活。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跟我回应天生活几年。待到你及笄之日，若是想好嫁给原臻，我亲自送嫁。若是不愿意，我就守在堰州，看你在这里生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一生一世就赔给你，是博斐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

原臻在门口听见这番话，久久不能平静。他该怎么办？博斐痴心至此，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他至始至终觉得空空跟博斐不是良配。可是现在看来，错的是自己。现在自己深陷其中，他也不想离开空空，他们全家都不想空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