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俞州的路程比去北都时要慢,日出日落,艳阳高照,斜雨霏霏,景色美哉。
莫沉时不时会来到洛娮娮跟喻梓柏的马车里,喻梓柏总是赶他走,然后抱着洛娮娮亲吻,每日每夜,不知停歇。
喻梓柏变了许多,不再克制贪念,洛娮娮每回都被他亲得疲累,直至昏睡,这日醒来,洛娮娮不满道,“为什么每回都是我被喻将军拿捏?而喻将军衣裳整齐?”
喻梓柏笑而不语,眼角眸光刻着警惕,已到俞州城了。
“下回喻将军也要脱啊。”洛娮娮微笑道,“脱了让我摸摸?”
马车刚停下,帘外响起莫沉的声音,“到了。”
“喻将军。”洛娮娮握过喻梓柏的手,“要不你找个地方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将军。”莫沉急忙踏上车里,神色沉重,“整个俞州城都在传将军的死讯,若是将军想……”
喻梓柏瞧着莫沉,莫沉低眸,语气染上淡淡郁闷,“若是将军想归隐,还是轻易不要露面吧。”
“莫沉,你带着洛娮娮去。”喻梓柏说。
他眼眸中藏着些什么,洛娮娮看不太明白。
莫沉跟洛娮娮下了车,洛娮娮用帕子遮住脸,以防被行人发现,是夏日,街上的漂亮姑娘都换了夏装,一副热闹生机模样,只有洛娮娮站在街头,暗自神伤。
“莫沉。”喻梓柏唤了声。
莫沉回过身去,掀开车帘听喻梓柏说话。
“你觉得她是为什么还要回去看一看?”喻梓柏低问。
“属下不知。”莫沉淡声道,“有可能是为了跟人告别。”
“谁?”
莫沉扯了扯唇角,不言语。
“若你带不回她,就不必来见我了。”喻梓柏移开目光,脸色阴沉。
莫沉转身,看向洛娮娮。
洛娮娮回望过来,“莫大人,我听路人说,女皇即将登基?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莫沉走过来,瞥了洛娮娮一眼,“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将军生命中,现在登基的,不会是女皇。”
洛娮娮默默跟在莫沉身后,莫沉压着嗓子问,“你是要去见柯华熙?”
“不是。”洛娮娮轻声,“我只是想看看喻王府如今的样子。”
“有什么必要?”莫沉质问,“你不是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将军心甘情愿跟着你归隐,但你却还要回去告别?将军被爱意蒙蔽,但我不傻,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要揭开柯华熙的假面。”洛娮娮怨恨道,“我要让他滚出喻王府。”
莫沉忽然一笑,语气带着讽刺,“就凭你?现在柯华熙掌管了喻王府,你洛娮娮就如一只蚂蚁,若是离开我视线,轻轻松松就会被柯华熙捏死。”
“他根本不配掌管喻王府,喻王府只能是喻将军的。”洛娮娮厉声道,“他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喻将军不跟他计较罢了。”
莫沉扯过她衣袖,狠狠道,“将军都不计较,你一弱女子去了能做什么?”
“我要带他去找女皇。”
“你以为女皇会……”
“我知道女皇是芙安。”洛娮娮打断莫沉的话,“她的真实姓名,是喻繁,对吗?”
莫沉思索片刻,问,“你要怎么做?”
“我要喻将军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你还要不要跟将军在一起?”
洛娮娮转过身去,不再跟莫沉说话。
两人走了没多久,身后传来急切脚步声,洛娮娮回头,见喻梓柏一脸阴郁,他拉过洛娮娮的手,“不要去了,跟我走。”
莫沉舒了口气,退至一边候着。
“还是要去一下的。”洛娮娮说。
“为什么非去不可?”喻梓柏紧着眉,眼光波动着,“你说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就够了。”
“但是柯华熙他——”
“你要见的,是柯华熙?”喻梓柏当即沉下了脸,死死握住她的手,闷声问,“洛娮娮,你还对他,有所留恋?”
洛娮娮想着回来后再跟喻梓柏解释,便甩开喻梓柏的手,跟着莫沉走了。
谁知这一去,便落入柯华熙的陷阱,洛娮娮先是被卷入人潮与莫沉走散,后又被迷了眼看不清来人,最后被柯华熙手下的人俘获了去。
-
夜半时分,莫沉独自出现在暗巷。
对街站一高大男子,黑夜吞噬他的半张脸,他眼神狠戾,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对准莫沉的胸膛。
莫沉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喻梓柏。
下一刻喻梓柏松手,箭入他左臂,莫沉吃痛弯腰,再抬眼时,不见喻梓柏的身影。
喻梓柏上马牵绳,自夜色下狂奔。
身后马蹄声响,喻梓柏侧身开弓,借着月色看清来人是莫沉。
“将军。”莫沉左臂流鲜血,他眉目隐忍,沉声道,“是我没看住洛娮娮,柯华熙早知道将军没死,给将军布了局,诱饵便是洛娮娮。”
“她是不是还对柯华熙。”喻梓柏微微动唇,话语从心腔里碎裂,“她还在意他?”
两匹马交汇,莫沉看着喻梓柏,喻梓柏锁眉压眼,眼眶腥红一片,“我不该让她走。”
“是将军过于信任她。”顿了顿,莫沉继续说,“也过于信任我。”
“本想放了柯华熙,这回。”喻梓柏拉紧马绳,手掌爆出青筋,他无声一笑,“只能杀了他了。”
喻梓柏杀到喻王府的时候,被女皇亲自拦下,侍卫众多,满眼乌黑。
女皇面罩薄纱,坐于轿辇之上,眼神淡漠看着他。
“喻梓柏,几日不见,你变了很多。”喻繁笑了声,“他们都说你死了,原来你没有。”
喻梓柏冷眼看着她,她道,“这儿有我在,洛娮娮不会出什么事,你喻梓柏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甚至还犯了欺君之罪,你要如何对付柯华熙?”
“你是要护着柯华熙了。”
“我是要护着洛娮娮。”喻繁眼神凛冽,“柯华熙算什么,不过一条人命,他为了扩大势力,会在三天后将洛娮娮献给权贵,喻梓柏,你最好赶紧想对策吧。”
“如果柯华熙动她一根汗毛。”
喻繁厉声打断他的话,“那我先砍了柯华熙的脑袋!”
喻梓柏走后,喻繁踏入喻王府,柯华熙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众多小厮手提血红灯笼,皆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柯华熙,这府由你接管之后,死气沉沉了不少。”
“多谢芙安姑娘的夸赞。”柯华熙掀起唇角,眼眸笑意加深,“你是不是心里有我?所以拦下喻梓柏,不让他来杀我?”
喻繁瞥他一眼,径直朝里走。
“你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护着我?”柯华熙跟在她身边,嗅到她身上奢靡的香。
“我真不知道,你这满是情爱的脑子,如何能担大事?”喻繁停下脚步,对着柯华熙骂道,“柯华熙,你一定要在背地里做出这些恶心的事来吗?”
“你编造谎言入王府,你就光明了?”柯华熙恨恨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渴望权势?”
“没有我,你照样渴望。”喻繁瞪着他,狠声,“赶紧放了洛娮娮。”
“放了她我还怎么见喻梓柏?”
“见了喻梓柏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说你不在意我?”柯华熙笑一声,“若想要我放了洛娮娮,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喻繁垂眸侧身,抽出侍卫手中的长剑对准了柯华熙的喉。
柯华熙扬唇笑着,“fu an,yu fan,我早该想到的。”
两人对视片刻,喻繁终是不忍,松了长剑低声道,“我独自去见洛娮娮,你别跟来。”
柯华熙笑着“嗯”了声。
月照窗,窗对人,洛娮娮蹲坐一方月光之中,抬头看着凄凉月色,她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最后得出结论,千不该万不该回来看看,现在倒是拖了喻梓柏的后腿了。
喻繁来到窗前,望向孤苦伶仃的洛娮娮,她抱膝而坐,面色悔恨愁苦。
门前忽然传来动静,洛娮娮抬眼,“是谁?”
只见一排黑衣侍卫经过,洛娮娮跑到窗前唤,“是芙安么?”
走至暗处的喻繁脚步一顿,她不忍回头,纤长眼睫耷拉下来,露出疲惫之色。
应该不是芙安,洛娮娮垂下双手,转过身去,眼神萧瑟。
-
一日后,某都城城门口,有敌来犯,不见敌影,但羽箭一冒头便有侍卫倒地。
新来的贴身侍卫善用弓箭,听见马蹄声,箭头对准,细看是位黑衣男子,高大侍卫沉下脸拉开了弓。
“等等。”身后传来新王的声音。
侍卫一顿,回眸望去,新王身子偏弱,长相俊秀,一双纤长上挑的狐狸眼分外好看,不过丧事刚过,思念父亲的新王伤心了几天几夜,现如今嗓子还有些哑。
“影远,他不是敌,他是俞州城王爷,喻梓柏。”
“那是为何孤身来犯?”
“不管为何,赦免。”
“但他射中五位侍卫。”影远不解地望着新王。
“我说了,赦免,请他来见我。”
影远颔首遵命,抬眼看着新王离去的背影,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这新王之前出过一件丑事,据说他跟心上人私奔,后来又灰头土脸的回来,是被心上人所抛弃呢……”
“我看你是多了舌头。”影远甩去眼刀,那人肃色闭嘴领着几个侍从走远了。
城门下那黑衣男子现身,影远望过去,跟喻梓柏四目相对,两人都善弓箭,眸光坚韧狠决,影远拧眉心想,新王选中他,不会是因为这俞州城的王爷吧?
喻梓柏下马,长身静立,风吹起他黑发,他眼下一圈青色,血丝布在眼底,看向那些侍从时,溢出嗜杀的恶意。
他牵马入城,背影丝丝嚣拓,仿佛他不再是那个被头衔保护,无人近身的少年郎,而是为了心爱之人,夺权夺利的坚毅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