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梓柏的视线压迫下,洛娮娮脑海中乍然浮过在断头台时的画面,她无声地张了张唇,双手将额头捂得严严实实的。
捂得再严实也没有用,那行粉红色的字体是出现在洛娮娮的头顶上,就是凭空出现的,连着洛娮娮的思想。
等字体消散后,洛娮娮收回目光,看见喻梓柏冷峻的眼神。
“喻将军,那话不是像你那样理解的。”
“洛娮娮,你果真是妖女?”喻梓柏语气中充满着疑问跟不可思议。
洛娮娮垂下手,用教导的语气,“喻将军,这世上没有鬼神的!”
“那你头顶上的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喻梓柏显然是将她当做了妖女,说话时的语气,还有面部表情,都有了疏离之意。
洛娮娮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扭头跑到门边,无奈的说,“喻将军,你先别急,我去找几个人问一下。”
门被打开,洛娮娮看见莫沉与小呆子竖在院中。
“洛姑娘!”小呆子一见洛娮娮,整个人都活泛了。
莫沉横他一眼,“注意身份!”
洛娮娮笑着冲他们俩挥了挥手,“莫大人,喻将军在里边呢,你们来这儿,是要说登月案的事么?”
“正是。”莫沉点头。
洛娮娮退到门边,期盼的目光望向喻梓柏,“喻将军,我想听听关于梅月姐的事,可以吗?”
喻梓柏不吭声,洛娮娮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不是要去问旁人么?”喻梓柏经过她时,瞥了她一眼。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洛娮娮烦闷地瞪了眼喻梓柏的背影。
见他们三人齐齐走了过来,洛娮娮踏出屋子,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喻梓柏先进了屋,接着是莫沉,最后是小呆子。
小呆子走得极慢,还冲她打了个招呼。
洛娮娮对他笑笑,他便立马唤,“喻将军。”
小呆子跑到屋里去了,洛娮娮探头,看见他对喻梓柏说,“看在洛姑娘跟梅月关系好的份上,也让洛姑娘听听吧?”
洛娮娮趴在门框上抿起了唇,她眼巴巴地看着喻梓柏,喻梓柏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
“正如喻将军所说。”莫沉嗓音低沉,添一份唏嘘在语气里,“梅月知道自己涉足登月案,所以那天晚上便服了毒。”
洛娮娮呼一声,眼泪快止不住了。
“但屋里的香,确是一剂能缓毒的良药。”莫沉叹口气,“估计梅月是睡了没多久后醒来发现自己的毒不深,便出手……”
“吧嗒”一声,洛娮娮的眼泪滴在了地板上。
小呆子心疼的望着她,“洛姑娘,别哭了。”
洛娮娮擦泪,余光瞥见喻梓柏跟莫沉的视线也移了过来,她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莫沉接着说,“还有明月楼对面的那栋楼,之前是个青楼,因为年久失修,荒废了,所以那小厮,也就是袁衡的干儿子,在那儿利用鱼线与木头,做了个简易的射箭装置。”
喻梓柏点了下头。
莫沉笑道,“喻将军果真是观察入微,那装置被销毁,但我们根据原理做了个出来,改天喻将军有空去我司局院,便可瞧瞧。”
“跟在洛娮娮身边的人。”喻梓柏问,“也是那小厮?”
莫沉看了洛娮娮一眼,“应该不是,应该另有其人,洛姑娘,你可有察觉?”
洛娮娮摇摇头。
“洛姑娘这么笨,很难察觉。”喻梓柏说了句。
洛娮娮瞪圆了眼看向他,他这样让洛娮娮很难不说他的坏话。
头顶上那行粉红色字体说着,“喻梓柏,我招你惹你了,说话真是狠毒!”
喻梓柏抿了口茶,闭唇时似乎咬了下牙,下颚线绷着紧紧的,一双眼像利刃一样挂在洛娮娮脸上。
“莫大人,小呆子。”洛娮娮指着自己头顶,“你们看看,我头顶上有没有字?”
“什么?”莫沉觉得荒唐,笑出了声。
小呆子摆摆头,纳闷道,“洛姑娘,人的头顶上为什么会有字呢?”
“看不见吗?”洛娮娮又问莫沉,莫沉摇摇头,笑着看了喻梓柏一眼。
洛娮娮斜眼看着喻梓柏,不吭声了。
喻梓柏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抬手握杯时,修长的指节刻出禁锢之意,他抿口茶,启唇,“你们俩先出去。”
“谁跟谁啊?”小呆子问。
喻梓柏屈着食指指了一下他,又指了一下洛娮娮。
小呆子可开心了,走到洛娮娮身边,跟着洛娮娮一起走了出去。
莫沉低声笑了笑,“喻将军,你这是撮合洛姑娘跟小呆子么?”
“算不上撮合。”喻梓柏低声问,“关于洛娮娮的事,还查到多少?”
“除了她是孤儿。”莫沉回想道,“其他的一概查不到,也可以说是她的经历十分简单,没被梅月收入明月楼前,她跟着乞丐们一起四处乞讨,进了明月楼后,也只是唱曲儿弹琴,很少出明月楼。”
“接待过的客人呢?”喻梓柏问。
“喻将军是怀疑洛姑娘?”莫沉凑近了些,“不过洛姑娘确实是卖艺不卖身,这也是仗着梅月喜欢她,她接待过的客人,也就是听她唱曲儿,看她弹琴,基本没有单独谈话什么的。”
“也不好说。”喻梓柏总觉得洛娮娮有些不一样,可以说是,有些异常。
“这喻将军的心,也太难走进了。”莫沉笑了笑,“像洛姑娘那般单纯的人,怎么会是被人派到喻将军身边的呢?”
喻梓柏皱眉,“单纯么?也不好说。”
“对了,关于芙安姑娘。”莫沉打了个响指,“芙安姑娘确实上过阁楼,也差点被那箭射中,喻将军,看来除了单纯,洛姑娘还是有点聪明在的啊。”
书房外,小呆子一股脑冲着洛娮娮说了好多话,洛娮娮都一声一声应着。
“小呆子,之前去断头台的时候,我以为我是要死了,所以才对你说那样绝情的话,不好意思啊。”
小呆子“害”一声,“那时候情况紧急,我也没放在心上。”
洛娮娮“嗯”了声。
“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诚心诚意的对待洛姑娘,洛姑娘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小呆子诚恳的说。
洛娮娮面上为难,一边皱眉一边眨着眼看他。
“之前明月楼被围的时候,我请求喻将军帮忙看着洛姑娘,那时幸好洛姑娘没醒过来。”小呆子笑着说,“其实喻将军人挺好的,虽然以后不能常见洛姑娘,但洛姑娘在这王府中,一定也是能过好日子的。”
洛娮娮笑了声,原来那时的喻梓柏,是受小呆子所托,他这个骗人精。
“怎么了洛姑娘?”小呆子含羞道,“我还没说,这粉红衣裳洛姑娘穿着真好看。”
“对了,等我有钱了,我就把你给我买衣服的钱还给你。”洛娮娮保证道。
“不必了,要还也是还给喻将军。”小呆子感叹一声,“洛姑娘,喻将军真的不是表面上那样呢。”
洛娮娮听得云里雾里的,正要开口问,书房的门开了,莫沉大手一挥,“小呆子,我看你是想留在这儿不想走了吧?”
“莫老大何必打趣我。”小呆子瞧了眼洛姑娘,走时说,“洛姑娘,你没事真好,我们下回见!”
洛娮娮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莫沉与小呆子离开后,洛娮娮淡了脸色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喻梓柏,“喻将军,你刚才不会是跟莫大人一起说我坏话了吧?”
“算不上。”喻梓柏走出来,合上了门。
“喻将军去哪儿?”洛娮娮追了上来,跟在他身侧,“我有话想问喻将军,喻将军现在应该方便吧?”
“不方便。”
“小呆子说还衣服钱就还给你,是怎么回事?”洛娮娮带有一丝丝期待的问,“是说这衣裳,是喻将军出的钱吗?”
喻梓柏脚步不停,嘴上不留情的说,“看来不该出钱。”
神经病,洛娮娮甩了衣袖,转身走了。
“洛娮娮。”喻梓柏停下,侧目看着她的身影。
洛娮娮回过身,“喻将军什么事啊?”
“刚才又说我坏话了?”喻梓柏用锐利眼神警告着她。
洛娮娮长呼一口气,否认,“并没有!”
她转身跑几步,跑到小道上时,借着绿意盎然的枝叶,看向廊上,喻梓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洛娮娮叹气,“到底怎么回事啊?跟喻梓柏的相处好像那面糊一样,一块是干巴巴的,一块又全是稀泥啊!”
“洛姑娘,在嘀咕什么呢?”
洛娮娮闭上嘴,看向前方缓缓而来的小兰。
小兰是来寻洛娮娮的,她笑道,“沐浴水已经备好,洛姑娘快跟我来。”
沐浴结束后,日头已是下午,洛娮娮总是白日里困倦,晚上精神抖擞,她爬到床上,看着小兰忙前忙后的身影。
“大户人家确实好,还有人服侍。”洛娮娮闭上眼,昏昏欲睡。
“洛姑娘?”小兰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她脸上一忧,喃喃道,“原来洛姑娘也曾是个苦命人,就连像样的衣裳跟首饰都没有……”
洛娮娮翻了个身,熟睡了过去。
小兰将怀中香囊放在洛娮娮枕边后,快速地跑了出去。
这香是催情香,专对女子有用,是那狠毒心肠的方翠翠逼迫小兰放的,小兰跑到一棵树下,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方翠翠经过时,看见小兰这般,便训斥起她来,
“你有什么好哭的?丫鬟帮主子做事,理所应当,我是你的主子,你便替我做事就行了,其他的,你还需要想吗?收起你那脑子,别想些有的没的,小心再把这事给我抖落出去。”
小兰呜咽着点了下头。
方翠翠侧目,冲着身边一相貌丑陋的马夫说,“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可以进去了,机灵点儿,办事要稳当,知道了吗?”
马夫忙点头。
“事成之后,银子少不了你的,至于你那即将生产的夫人,我也会请了最好的郎中去。”方翠翠脸上露出一个骄横的笑,她摇摆着身子走远了,马夫与小兰对看一眼,小兰哭得更厉害了。
夜来临,整个天空变作深蓝的罩子,喻王府中亮起了灯,侍从们一边忙活一边谈笑,场面快活。
丑陋的马夫趁人不注意,走了出来,他来到廊上,四处寻着他人的身影,要是被人发现,方小姐定饶不了他。
侍女小兰一直守在洛娮娮房门口,这会儿洛娮娮应该被香熏得差不多了,眼看那马夫一会儿就该到了,小兰犹豫许久,终于坚定下来,准备去唤醒洛娮娮。
“洛娮娮在么?”身后响起喻梓柏的声音,小兰一愣。
手足无措的小兰挠了挠脸上发痒的疹子,情急之下,她说,“回将军的话,洛姑娘不在。”
喻梓柏瞧她一眼,沉声道,“明日赶早你便去医馆看看,脸上都出血了。”
小兰心里一暖,没忍住哭了一声。
刚要走的喻梓柏回过头来,“?”
“喻将军。”小兰突然一跪,带着哭腔说,“洛姑娘被人下了药,还在房中昏睡呢。”
喻梓柏皱眉,“那你还不快去叫大夫?”
“这药怕是……”小兰一时语塞,她不能说出□□的事,更不敢把方翠翠的事说出来,她垂着头,一声不发了。
喻梓柏走了过来,“开门。”
“喻将军。”小兰咬着下唇,喻梓柏将锐利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只好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