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总想弯掰直 第3章 第3章

06

“走走，洗澡去了。”室友孟然和武迪一人抓起一个塑料袋，说完出了门。

北方的这座城市好像没有春天，一下子就炎热起来了。宿舍楼的热水愈发紧张，体热的男生们出去一趟回来就一身汗，都急着去学校里的公共澡堂冲凉。

钟萧含的城市很少有这种公共澡堂，他只开学时跟室友去过一次，后来就一直在宿舍洗了。

今天钟萧含在宿舍等了好久，去洗漱间打开花洒还是没热水，气愤地骂了一句。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钟萧含看见姜斯维背了个背包，有点拘谨地站在公共澡堂门口等他。

“走，”钟萧含拍拍他，“带你见识下大场面。”然后和他一起走进男澡堂。

姜斯维果然没来过这种地方，低着头，好像地上能捡到金银细软。他们进了男更衣室，里面人不少，有点喧闹，伴着排气扇嗡嗡的转动声。

钟萧含开始脱衣服，他下午刚打完篮球，背心都湿透了，现在觉得自己又热又臭，尤其是篮球鞋里那双袜子……

钟萧含拎着那双刚脱下来又脏又臭的袜子，笑着自嘲：“哎，男的有什么好的，总是臭烘烘的。这个洗都洗不出来了，还是扔了吧。”

姜斯维从进来就一直在发呆，脱衣服也是傻愣愣、慢腾腾的，听到钟萧含说话才终于反应上来：“别扔，我……”

“洗”字还没说出口，那双袜子就被钟萧含无情地以一条抛物线，投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把衣服都放进更衣柜后，姜斯维眼睛又继续盯着地面，跟着钟萧含进了澡堂。立刻，他们看到淋浴下赤条条的一片。

今天洗澡的人确实挺多，钟萧含扫了几圈，才看见角落里有两个刚好洗完空下来的淋浴。他叫了姜斯维一声，赶忙奔过去。

姜斯维僵着身子，把手里的浴包挡在前面，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地面似乎有些滑，险些绊倒。

钟萧含余光里看到了，要去扶他时对方已经走到了跟前。钟萧含觉得有点好笑，帮他打开了花洒开关，低声说：“大家零件都一样，都一个德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是不常来，多来……”

钟萧含突然顿住了，他看到姜斯维泛着红晕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微颤着，一汩汩水流从头顶坠落下来，从他粉嫩的脸颊自细长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又流向雪白的前哅……

“……几次就习惯了。”钟萧含喃喃地吐出后面几个字。

认识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发小赤丨躶的申体。以前只觉得他白，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这样的……

全身粉白，纤细的双腿又直又长，饱满挺翘的豚部，还有匈丨前那两枚是粉色的，像初春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水流在他柔美的曲线缓缓流淌，雪白的肌肤在水花中更加晶莹剔透，头顶闪烁的灯光在光滑的皮肤上折射出迷幻的光影。

回到宿舍后，钟萧含就一直发愣。脑子很乱，室友跟他说话，问他要不要打游戏，他反应了半天才回复。游戏时又走神的厉害，早早送了人头。

半夜，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他的弯掰直计划，得加快进度了。

07

星期四这天，钟萧含和姜斯维都下午3点后都没课了，两个人约着上了一会儿自习。快5点时，钟萧含看了一眼手机说，武迪女朋友来了，武迪说晚上大伙一起吃个饭。

姜斯维不是很想去，再三确认他去是不是不太好，但钟萧含很肯定地说，武迪点名让你去的，然后又说：“没有上次桌游时他那个朋友。”

武迪的女朋友小晚是外国语大学的，和武迪在社团活动上认识的，长得很漂亮、小鸟依人的，饭桌上一直跟武迪拉着手。

她也很有眼色，吃饭时帮着点菜，然后给大家拿空碗盛汤，看谁的碗快空了，就主动给续上。

在座的几个单身男生都开玩笑说：“不用盛了嫂子，吃狗粮就吃饱了！”

小晚就靠在武迪肩上，捂着嘴笑。

然后大家都跟着起哄。

钟萧含也笑了一下，撞了下旁边姜斯维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看有个女朋友多好。要不……给你也介绍一个？”

这话不知怎么就被小晚听到了，瞪大眼睛拼命点头：“交给我交给我！我们系美女超多，今天我来之前，寝室的小姐妹还想让我介绍H大帅哥呢。”

然后问姜斯维要照片，问他哪年的，什么专业，家是哪儿的。

姜斯维有点尴尬：“我目前还不想找。”

小晚一脸惊讶地问：“为啥啊？”然后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多好看吧，我其实不算特漂亮的，我们系有四大小花，还会古典舞琵琶那种，特别仙。”

说着滑开手机，给大家看她朋友圈里的照片。

在座几个哥们都凑过来看，眼睛放着光，跃跃欲试的样子。

小晚眨着眼睛，似乎很有经验地说，你们这些人里面，姜斯维绝对是最快脱单的那个，还有钟哥，哎呀，真不敢相信这么帅居然在你们和尚学校还是单身。

“对了钟哥，”小晚说，“大一时问你你说不急，现在呢？这好女生再不找就都名花有主啦。”

钟萧含笑了下，想了想：“行，你先照片发我，我回头再看看。”

小晚高兴了：“嗯嗯！”然后她转向钟萧含旁边的姜斯维，“你呢？刚才看照片，有觉得合适的吗？”

“我…还没想过……”姜斯维迟疑地说，想了想又道，“真的不太想找。”

小晚撅撅嘴，很失望受挫的样子，嘟囔着：“为什么啊，这都看不上？是不是每个嘴上说着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啊。”

姜斯维似乎没听见，开始专注低头吃米饭，不再参与聊天。不一会儿，其他人又嘻嘻哈哈聊起了别的。

钟萧含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后，扭头看了眼姜斯维，发现他还在闷头吃米饭，生怕他噎着，赶忙叫服务员上了茶水。

一顿饭又吵又闹吃到挺晚，饭后，武迪跟大伙说今晚不回去住了，然后其他人也各回各寝。

钟萧含和姜斯维一起往学校方向走，一路上气氛有点沉闷。穿过一个街心公园，钟萧含犹豫着问：“那些照片……你真没有看上的？如果有感觉还不错的，我去帮你跟小晚说。或者可以一起先约个饭，了解一下……”

姜斯维呆呆望着路边开得姹紫嫣红的花，没作回答，却轻轻地问钟萧含：“你觉得呢？你有喜欢的吗？”

“……有、有啊。”钟萧含底气有些不足，很快又非常肯定地说，“我觉得那个抱着猫的感觉不错，但是这种事，也得先见面再说吧。”

“你呢？”钟萧含又问，“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提过哪个女生。”

姜斯维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脚边那些花，好像它们是世间多么罕见的稀有名花。

最后他说：“钟萧含，让我再想想吧。”

钟萧含点了点头，立刻说：“没事，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08

周五，钟萧含全天课，终于下午下了课，他发微信给姜斯维约晚饭。可是对方迟迟没回复，钟萧含有些不习惯，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之前都是很快就会回他信息的啊。

正着急，姜斯维回复了，却说晚上有事，不跟他吃饭了。

钟萧含等了半天，就等来这句话，郁闷地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

周末姜斯维最忙，因为要打工，晚上约他吃饭，又好半天才回，回了依然说有事。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慢慢地，手机上姜斯维的微信被沉到了下面。

某天钟萧含吃惊地发现，他们竟有四五天没见面了。

姜斯维遇到麻烦了吗？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又想，如果真遇到麻烦了应该告诉他啊。

他真的有点想他了。想跟他说话。

他妈妈曾跟他说过，姜斯维这孩子太内向了，不讨喜，他爸妈都不要他，这些年都是他舅舅带他的。他舅舅不善言辞，所以姜斯维一直性格都没多大起色，不太爱说话。

钟萧含非常不认同。他和姜斯维总是有很多话聊。

费解的数学题，宿舍楼后面的流浪猫，老街的豆腐脑，高中综合楼传说总丢东西的机房，假期什么时候回老家什么时候回来，很多很多……

他们也有很多共同爱好。他喜欢喝奶茶，姜斯维也喜欢。他喜欢爬山，姜斯维也喜欢。他喜欢看电影……

对，看电影！

钟萧含眼睛一亮。

他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影院餐厅，是独立的封闭小单间，可以点餐，在里面边吃饭边看电影的那种。

武迪和女朋友小晚去过，反馈说体验超级棒，可以选自己喜欢的电影放映。

钟萧含给姜斯维打电话，约他看电影，还给他发了手机上影院餐厅的订单截图。

27分钟后，姜斯维说好。

来到影院餐厅，钟萧含自作主张点了一桌子餐食，因为见面后，他发现姜斯维好像瘦了，看起来还有些憔悴。

他点了3-5人份的香煎鱼排和牛肉蔬菜套餐，外加两大杯啵啵奶茶。

晚餐在制作的空档，他开始挑影片。他终于知道武迪跟他推荐这家时为什么会挤眉弄眼了，因为在影片里他发现了相当数量的③极p。

他本来没想看这些，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姜斯维，最终还是选了一部带颜色的。

70分钟的电影，几乎有50分钟是白花花的镜头，钟萧含尽量把声音调低，但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是钻进耳膜。

全程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好像都在低头吃饭。终于影片放映结束，偌大的屏幕暗下来。

钟萧含终于像松了一口气。

他像很随意地问旁边的人：“还…挺带劲的哈。你……有感觉吗？”

姜斯维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屋里很黑，但钟萧含觉得他的脸肯定红透了，他用很小的声音说：“…有一点。”

然后轻轻地问：“为什么带我看这个？”

“哦，我想看。”钟萧含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小晚她……她不是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嘛，我、我想先找找感觉。”

说完，钟萧含笑起来。

然后钟萧含不笑了。因为打开灯后，他发现，姜斯维哭了。

钟萧含慌起来，“怎么哭了？我……”说着想去碰姜斯维的脸。

姜斯维躲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躲到沙发一角，声音因哽咽而剧烈颤抖着：“钟萧含，我真的对女生不感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钟萧含的心一阵阵发疼，不知怎么安慰这突然哭泣炸毛的小猫，他走过来柔声说，“但人都是会变的。”

“不会变的，”姜斯维低哑着嗓子说，“我对她们没兴趣，不会变的。”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钟萧含，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男生？”

钟萧含张了张嘴，没说话。

姜斯维擦了下眼睛，嘴角努力弯了一下：“是，我喜欢男生。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姜斯维打开房间的门，快步走出去。

09

他走得很急，大脑一片空白，外面台阶上好像有情侣在抱着接吻，大影厅刚放映结束好像有很多人散场，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

风声、人声、马路上车辆鸣笛声在身后渐渐成了消弭的白噪音。

他失魂般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痛苦、后悔、绝望充斥着整个心脏。

他以为他还可以忍得久一点，糊涂装得长一点，伪装得更像一点。

为什么刚才突然就受不了了。

他把耳垂上的耳钉狠狠地摘下，用力扔到远处肮脏的垃圾堆里。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可以跟钟萧含至少大学三年在一起，朝夕相处，做最亲密的朋友。他努力克制着一点点的爱意流露，尽管也心存着一丝丝的幻想。

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结束了。

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段时间钟萧含室友的有意试探，钟萧含对自己越来越深的失望和鄙弃，不止一次的试图“纠正”他。

他早该放手的，也早就知道对方的性取向不是吗。

为什么还贪恋着他的好，让喜欢的人对自己愈发厌恶，以至于事情这么难堪的收场。

他早该知道，这世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离他而去。爸爸妈妈、舅舅，然后是钟萧含……

姜斯维觉得大脑有些缺氧，眼睛连带着心脏都火辣辣地生疼。

他很久没这样哭过了，最早一次这么放任的哭还是在5岁时刚到舅舅家，被树上的钟萧含发现了。

第二次是接到舅舅去世的电话，也是被钟萧含看到。

而这一次……

也算是善始善终。

钟萧含很快就会有女朋友，他也再不会为了一个心怀这么龌龊恶心想法的gay朋友烦恼了。

姜斯维漫无目的走着，意识回笼后他已经狂走了几条街。站定，视线朦胧之中看见街对面灯火闪烁处仿佛有酒吧的牌子。

他从没去过这种场所，但是此刻，他强烈需要东西来麻醉自己。

姜斯维踉跄地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