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赖症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次的“帮助”到底还是影响了两个人的相处。

原本谢竹宵就在试着减少和江初意的肢体接触，这让江初意感到一丝无措，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无措变成了尴尬，江初意只能浅浅逃避，尽量避免和谢竹霄的肢体接触。

两人的关系因此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僵局，尽管其他的相处还在照旧，但江初意就是感到了一层笼罩在两人上方的淡淡的不适。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谢竹霄要去江城参加竞赛了，学校包了一辆车，打算免费送所有参赛人员去考点。这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江初意却发了愁：

“这样的话，我怎么陪你去呢？”

今天，江奶奶送来的晚饭是饺子，谢竹霄夹了一个饺子，沾好醋汁后送到江初意的碗里，问：“为什么非要陪我去？”

江初意咬了口谢竹霄夹过来的饺子，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口味，正要和往常一样重新夹给谢竹霄，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忍着不喜将那只饺子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开始咀嚼的时候，却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所有的这些细节都被谢竹霄看在眼里，他默然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情绪，听到江初意回答起刚才他问的那个问题：“我不想错过你的任何大事嘛......况且，我好久没进城啦。”

“嗯。”谢竹霄说，“我去问问老师有没有多余的位置。”

当晚补课结束，他就问了刘庆国这件事。很可惜，没有多余的位置了，江初意不能坐他们的车。

“好吧好吧，”江初意满不在乎的说，“那我坐大巴好了。”

谢竹霄却因为上次进城的事而心有戚戚，不放心江初意单独坐进城的大巴。

然而这是唯一的途径了，江初意不想放过，于是向谢竹霄建议道：“你一下车就赶紧来汽车站找我，我会乖乖在车站等你的！我保证。”

正式出发的时间在下午，上车前的空气非常闷热，等车子刚开始行驶，车窗外便开始落雨了。

坐在车里的学生都是能力很强的尖子生，也很刻苦，尽管要进城了，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悦，有不少人还在拿着题册做题。

谢竹霄也在做题，可是他听着砸在车玻璃上的越来越密集的雨声，分神的想：江初意有没有带伞？

心神不宁，马上又想起江初意咀嚼饺子的画面。

他当然知道江初意爱吃什么馅的饺子，故意夹一个他不喜欢吃的口味给他，只是为了试探心中的猜想。

答案是肯定的，江初意也在对他刻意避嫌了。

出发前，他喝了一杯杏仁茶，此刻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苦味。

从丁溪镇到江城的大巴只有一辆，最近的一次行驶在半小时前，因此江初意比他早走。

那时，天空还很晴朗，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竹霄。”

和谢竹霄搭话的人是隔着一道走廊的李羽，“题册上第四十页的第三题只有一种解法吗？”

谢竹霄翻到他所说的那页，看了一眼，说：“三种。”

“好的，”李羽答了一声，尴尬的笑了笑，说：“那我再看看，实在想不出来了再问你。”

“嗯。”

李羽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新的解法。

自从补课以来，尽管他总去找谢竹霄讨论题，私心里却在和他暗暗较劲，比如眼前这道题，他不相信自己只能看出一种解法。

晦暗的雨幕中，车子直接将他们拉到了宾馆门前。

临下车的时候，李羽终于看出了其他的两种解法，他非常兴奋，打算一下车就开始和谢竹霄讨论，然而等他特意跟在谢竹霄的后面下了车，谢竹霄却撑开伞就要离开。

李羽叫住他，“竹霄，我已经想出另外的两种，你要和我对一下吗？”

雨势正凶，谢竹霄心里装满了江初意，只想尽快赶去车站接人，便对李羽说：“我还有事，我们可以晚上再讨论。”

李羽不解：“雨这么大，你要去做什么？”

“私事。”

“奥......”

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己之心度彼之腹。一直以来，李羽很自然的将谢竹霄对他的冷淡看做是谢竹霄也在和他暗中较劲。

此时，李羽的一腔热情被浇灭了，望着谢竹霄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他心里有些不满。

来到熟悉的汽车站，没有看到江初意，走近停车的院子，谢竹宵打着伞细细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他的心中一凛，任雨水被风卷在脸颊上，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银西装的脸。

“谢竹宵！”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竹宵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猛的回头，在伞檐下，隔着雨幕望向声源地，江初意正在向他挥手。

谢竹宵终于放下心，胸中一片开阔。他恢复到沉着的常态，向江初意走去。

江初意所站的位置是一家商店的门廊前，他手里拿着一瓶康师傅果汁，见谢竹宵走近，兴冲冲的对谢竹宵说：“这个口味的我们那里没有。”

谢竹宵抬头看了眼商店的名字：八方商店。默默记了下来。

他并没有告诉江初意刚才寻找他时内心的焦灼，江初意却已经看到了他被雨水打湿一半的衣服：

“你的后背全都湿了，冷不冷啊！”

谢竹宵是从宾馆走过来的，今天的雨又带着风，衣服湿透是没办法的事。

他很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给谢竹霄，尽管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要是按照往常，他也会这么做。可是因为现在两人在尴尬期，江初意就不得不多想一点：他的这个行为是正常朋友之间会做的事吗？

哎，好烦，怎么现在做什么都这么有束缚感。

江初意默默在心底叹着气。

“我没关系。”谢竹霄的声音自上方落下，然后叮嘱江初意把裤腿卷起来，江初意有点机械的卷裤腿。

江初意是没有伞的，这点在谢竹宵的意料之内，好在谢竹宵的伞很大，遮两个人没问题。

烟雨朦胧。在一把黑伞的庇佑下，他俩走进了雨幕里，雨水被风卷起乱飞，迷乱双眼，谢竹宵微微皱眉，江初意却十分兴奋，伸出手接水。

“不冷吗？”谢竹宵问他。

江初意是个很容易快乐起来的人，突变的天气也可以为他带去不一样的感受，让他充满快乐。他回头望着谢竹霄，向谢竹霄弹手上的水珠玩，眼含笑意：“有一点点，我们走快点吧！”

谢竹霄喜欢看到江初意突然兴高采烈的样子。“嗯。”他答着，将伞换到了另一只手里，“往我这边靠点。”说完自己先怔住。

大概是看出了谢竹霄的犹豫，江初意没有动，神色无辜，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

谢竹霄心中划过一抹隐痛，轻轻伸出手，主动揽住江初意的腰。江初意撞到了谢竹霄的肩上。

身体相贴的那一刻，一种油然而生的踏实感撅住了两人。

一个月刻意避免肢体接触带来的空虚感倾刻被填满，彼此都产生了想更亲密一些的冲动。

谢竹霄手臂的力道加大一些，紧紧匝住江初意，惹的对方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的喉咙紧了紧，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凑近点暖和。”

一路踢踏着湿漉漉的地面，两人终于到了即将下榻的宾馆。

由于考试时间在第二天八点钟，学生们必须提前一天赶到，住店是免不了的，好在依然是学校出面，包下了足够多的房间，供学子们住。

江初意和谢竹霄抵达宾馆的时候，房间已经被安排好了，几乎都是两人一间屋子，谢竹霄被安排和李羽一起住。

江初意见状，生怕给谢竹霄添麻烦，忙说：“那我再开一间房自己住吧！反正就住一个晚上嘛。”

谢竹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印象中这次参赛的人数是单数，便从带队老师处要来一张房间安排的名单，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单独住一间的同学，是他们班的副班长宋知南。

“既然他是你的同学，那我是不是能和他一起住啦！”江初意兴奋地说。

谢竹霄盯着那份表格，黑眸幽深，像是在想什么。

“不行。”他缓缓说。

“为什么？”

“我不是很信任我的这位同学。”这句话，谢竹霄没有说出来，因为其中牵扯到另一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见谢竹霄迟迟不答，江初意却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尖头尖脑的望了谢竹霄几眼，语带试探：“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住？”

谢竹霄明显一愣。

他沉默的凝视着江初意，刚要说话，被一道笑吟吟的声音打断了：“哎呦，这是还带了朋友来吗？”

江初意和谢竹霄同时转身望过去，看到了宋知南。

宋知南先向谢竹霄点点头，然后一脸了然的对江初意说：“你是竹霄的发小江初意，我一直知道你。”

江初意不知道自己因为和谢竹霄走得近，已经在整个年纪，尤其是谢竹霄他们班都出了名。

“哦，你好。”江初意礼貌的说。

宋知南浅笑一下，十分善解人意：“初意还没处住吧？要不我和竹霄换一下吧，我去和李羽住，我住的是单人间，你可以和竹霄住一间。”

“真的吗？”谢竹霄还没说话，江初意却惊喜交加，他可以省笔钱啦！

宋知南点点头，望向谢竹霄，似乎在等他的意思。

“谢谢。”谢竹霄说。

“没事，我是班长嘛，理应满足同学们的需求。”

一切约定好，江初意先去了宋知南让给他们的房间，谢竹霄和宋知南一起去找带队老师说明情况。

上楼梯的时候，宋知南主动提起一件久远的事：“竹霄，实在抱歉，那天看到你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我觉得好奇，便和田哲随便说了两句，没想到他一口认定你......总之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口无遮拦。”

谢竹霄的脚步一顿，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行，“都过去了，何况，这不就是开小灶么？田哲说的也不错。”

“呵呵。”宋知南尴尬的笑了两声，非常心虚，因他成绩不错，也曾被这样“开小灶”，尽管这是事实，但平日里，这三个字于他是禁忌。

至于他明知那牛皮纸袋里装的是什么，却还因“好奇”讲给田哲听，探究其中复杂的心里路程，那就真得颇费一番脑筋了。

谢竹霄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只是碍于今天宋知南主动让出了房间，他不愿点破。

等和带队老师说完了换房间的事，宋知南笑着和谢竹霄告别，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热络消匿，唯余冷漠。

原先，他只是看不惯谢竹霄考第一夺去老师们的所有关注，如今，等和他有过一番接触，他更加为对方的冷傲而生气：

他都给他道歉了，也做出了和好的姿态，谢竹霄却丝毫不领情。

憋着一肚子气进了原本属于谢竹霄的屋子，抬头望见坐在桌边的李羽，两人都怔了一下，宋知南重新挂上笑脸，开口解释谢竹霄换房间的原因。

听罢，李羽点点头，“我和谁住都好，只不过我有几道题要找他讨论一下的，本来以为住一个房间能方便点。”

宋知南说：“什么题？我也看看，万一考试遇上了。”

“哦。”李羽随口说出定位题目的页码和题号，却并不动手去拿书，随后进了洗手间。

宋知南感受到了李羽态度里的敷衍，知道对方并不想和自己讨论题......或者是不屑。

宋知南和李羽以及谢竹霄不同，他不是天赋型学生，所有的成绩都靠日日勤奋刻苦的挑灯夜战，而数学竞赛，看重的或许是天份。

李羽对他的敷衍来自于天赋型学生对努力型学生的鄙夷，这让宋知南愤怒。

低眉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暗，待李羽从卫生间出来，宋知南已重新笑意盈面：“你说，这次竞赛，我们这群人里的第一会不会是谢竹霄啊？”

李羽刚洗了手，此刻正在甩手上的水珠，闻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滴水珠被甩在了洁白的被套上，渐渐晕开豆大的湿痕。

“他挺厉害的。”他答的流畅，细听之下，却还是能听出几分不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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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窗外雨势渐收，江初意先洗完了澡，站在窗边看雨景，忽然听到一声门响，是谢竹霄从浴室里出来的动静。

江初意转身望了过去。

谢竹霄正在擦头发，穿着从家里带来的睡衣，睡衣轻薄，显得他身姿削薄，正在用力的手臂却又显示着他肌肉的紧实。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俱是一怔。

谢竹霄的眼里，江初意正在玩自己的手指，望着他的眼神又是那种无辜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一只看到骨头的小狗，想靠过来，又不敢靠过来。

“过来。”谢竹霄冷静的说。

江初意蹭过去，背对着他，坐在他的身前。

谢竹霄开始给他擦起了头发。

鼻尖萦绕着从谢竹宵身上发出的，宾馆沐浴液甜腻的香味，江初意安静的坐着，脑际浮想联翩。

“谢竹霄。”

手掌下方传来江初意的唤声，谢竹霄应了一声。

“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呢。”

谢竹霄握着毛巾的手一顿，问：“欠着你什么？”

江初意声音闷闷的：“我还没......爽呢。”

音落，久久没有回声，江初意尴尬极了，真想挖个洞钻进去，却听到一声清朗的笑声，很短促，就像冰梅子敲在家里那个特制酒杯上的声音。

江初意猛的转过头，让谢竹霄的手临了空。

“不许笑我。”江初意掐着谢竹霄的脖子说，说完才意识到此刻他两的距离太近了，呼吸交错。

谢竹霄再度勾勾嘴角，唯一在那个清晨泄露过一点的痞气再度上脸，他很不庄重的询问江初意的意见：“现在吗？”

江初意也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他对峙：“晚上。”

擦完头发，谢竹霄坐在他的床上拿出题册看题，江初意也拿了本小说在看，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江初意看得投入，没怎么听见，谢竹霄去开门，见到了魏欢。

“我有道题想赶紧问问你。”魏欢面色急切。

等魏欢从玄关处走进房间时，江初意这才知道有人来，他冲对方笑了笑当做打招呼，继续看书。没一会儿魏欢走了，却又有别的同学来，都是来问题的。

江初意不禁深感欣慰。

看起来，谢竹霄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还不错嘛。

平时他去谢竹霄班里吃晚饭，并没与见过他和班里同学有什么交流，又加上夏小窗有言在先，导致江初意总在担心谢竹霄的人际关系，这也是江初意此次来江城的原因之一：怕谢竹霄一个人来考试，也没个说话的人，太孤独了。

那一边，凡是给人讲解题目，谢竹霄总是格外认真。问题的人中有夏小窗，他也没像昔日一样表现冷淡。

江初意靠在床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谢竹霄和夏小窗交流期间，不间断的朝着那边望，其中有一次还对上了谢竹霄的目光，江初意装作淡然的挥挥手，实际心里感到十分尴尬。

真是的，他感觉自己都快成尴尬精了。

忍不住自己问自己：曾经那个活泼大方的江初意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