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小白龙为何死缠烂打[西游] 第3章 他好能哭

敖烈有一刻的卡顿。

他脸色苍白，手脚在这一刻仿佛变成浸水的麻绳，沉重得令他无法抬起，只能软绵绵地摆在身体两侧，再配上他周身莫名升起的伤感气氛，显得他甚至有点可怜，好似该心虚愧疚的人是我一样。

我心里还气愤着，见他这样，倒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令我更加郁闷。

郁闷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奇怪。

身为“大”混世大魔王，自小被溺爱长大的敖烈一直把他人视作为虫豸，打从心底看不起任何人，总是一副趾高气扬、桀骜不驯的模样，欠揍得能把人气得牙痒痒，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男人的皮肤白而薄，被雨淋湿的银发自肩头滑落，落于胸前的衣服上，加深了缎面衣服的水印。

他眼底一片青黑色，疲倦意遮掩不住地溢了出来，用一双堪称纯净且透着几分妖艳的眼睛无声注视着我，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一朵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小白花，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怜爱气息。

这样的他令我感到有些陌生。

但想了想，我们也有许多年未见了，人都是会变化的，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他可能也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淋淋漓漓的雨丝噼里啪啦地拍击着屋顶，我虽撑着伞，裙摆却还是被打湿些许，湿漉漉的，令我很不适。

我没有淋雨的嗜好，怒意渐退，又变回之前那幅麻木的样子，用疲惫又无可奈何的双眸回望敖烈，声音透出虚妄的无力，生分道。

“尊贵的玉龙太子殿下，您今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我已经没精力才陪您玩了，如您所见，我时日已经所剩无几，只想安分守己地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我叹了口气，忍下酸涩发苦的心情：“如果您只是无聊，想找点乐子，那请您去找其他人吧，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讨好您的。”

我想我没说什么重话。

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愿望如实道出，希望与敖烈撇清干系，互不干扰，这应该很正常，毕竟我们有个糟糕的过去，这是人之常情。

可不知为何，随着我逐一吐出话来，敖烈的脸色愈发差劲，最后竟变成一副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嘴唇都在不停地打着哆嗦，我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我有些疑惑，暂且停下说话去打量着他，却见他的脸颊上竟隐约有了湿漉漉的泪痕，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使我不能确定那是否就是眼泪。

我眼神一滞，憋了半晌才开口：“…敖烈，你在哭吗？”

细碎的呜咽声倏然爆发，从喉咙中断断续续地涌出，男人发出令我震撼至极的抽泣声，悲痛欲绝的样子令我担心他会不会哭岔气过去。

我一下茫然，竟在此刻思考起倘若他当真哭岔气过去，那过错到底是算他自己的还是算我的，西海龙王会不会来找我算账？

脑内的猜想使我打了一个冷颤，我连忙在内心暗暗起誓。

苍天明鉴，我向玉皇大帝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许是看出我的表情有些许裂化，敖烈的哭声淡了些，变成如幼猫般的小声呜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灵若，你是在跟我撇清关系吗，你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男人的瞳孔蒙上一层薄薄的灰色，没有光亮，只有惶恐不安，他暂时停下哭泣，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予他一个否定的答复。

但我当然不会因为他奇怪的变化而动摇，我已经吃过一次心软的亏了，要是再上当，那我就是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

我有些不耐地答复，声音含着决绝的狠意，刻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强调：“是的，我已经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了。”

呼啸的寒风哗啦哗啦吹着，把树木的枝桠吹得上下震动，窗户也砰砰作响，以另一种形式加剧了这个寒夜的冰冷感。

连绵不绝的雨带来的潮湿感与冰冷感结合在一起，让敖烈牙关打颤，感到一种能令全身流动的水与血管冻结的寒意，这寒意将他全身都包裹住，直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分不清到底是身体上的寒冷，还是心理上的，只知道自己身为在水中生活的白龙，是很耐寒的。

敖烈难以遏制地流露出悲伤之色，他面带愧疚，先瓮声瓮气地泪汪汪道了句歉：“对不起。”

连这句简短的道歉，也含着男人无尽的惶恐，他仿佛置身于满是敌人的冰天雪地里，没有依靠，可怜又无助。

天呐，我为什么会从敖烈身上感受到可怜又无助，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莫名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顿了一下，用平静如水的音调说：“你不用跟我道歉，道歉不能让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一笔勾销，你只要在我接下来的几十年鬼生里，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我的情绪已不像之前那般激烈了。

最初是恨，但恨完了又觉得没有意义，便逐渐开始麻木起来，麻木又演变成近乎冰冷的冷漠，我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了。

我猜想这是身体自发启动了自保机制，让我感受不到太多情感，否则我断然不可能熬过这么多年痛苦的岁月。

“…不是，我的道歉不是为了过去的事情。”敖烈的嗓音喑哑，低低的，几乎是在用气音在说话，我听不太清楚。

他猛然抬起头，双眼牢牢地盯着我，语气也一下子加重：“灵若，我说对不起，是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出现在你面前。”

…哈？！

我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敖烈，气势汹汹地问：“你有病？！”

我不由恼恨起来，正要开口咒骂，却见敖烈忽而唇一弯，扯出一个凄然的笑，泪水决堤，两行清泪不要钱似地哗啦啦流下来，眼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重复着我的话。

“是啊，我就是有病，灵若，要不你杀了我吧？”

我：“…？”

怎么回事，这人难不成受了什么刺激，变成疯子来找我发疯来了？

我恶狠狠地瞪他，表情宛若怒张的玫瑰：“不要，我不想背负上一条龙命，你要是想死，就滚远点，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别来烦我。”

敖烈的反应更像疯子了。

他边哭边笑，用近乎直勾勾的眼神注视着我：“灵若，我被封为菩萨了，你会不会更喜欢我啊？”

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吧。

怎么变成菩萨后，脑子还变傻了呢，西海龙王恐怕又要愁破脑子了。

我嘴角抽搐，在心里暗暗吐槽，并发出真诚疑问：“敖烈，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忘记了这件事？”

敖烈不笑了。

他眼圈泛红，眼白布满血丝，头微微垂下，委屈吧啦地看着我，声音虚弱地好似在祈求：“灵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我毫不犹豫：“这不是很明显吗？”

傻子才看不出来，如今的我对他厌恶至极吧。

冷漠又残忍的话语仿佛在这一刻化为实质，层层的细线缠绕在敖烈的身上，他只觉心脏开始激烈的跳动，强烈的情感冲击致使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痛。

他再难控制住情绪，被压抑了许久的痛苦一股脑地全部涌入敖烈的脑中，“轰”地一声，击碎了他所有理智。

我想，我只是如实吐出了事情。

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令我张口结舌，表情僵硬。

不曾停歇的雨随着男人垂落下来的眼泪而加大，大雨倾盆而下，我一直举着的伞也无法阻挡它们，由下至上到腰部全部被这瓢泼大雨打湿。

而始作俑者却比我情绪更加激动，他的胸腔来回剧烈起伏，堆积的水雾在眼中打转，滚落到地上，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好似雨水也是他的眼泪。

不是，他也太能哭了吧？

我见鬼似地望着敖烈，眼皮一抽，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道：“你…你别哭了。”

敖烈充耳不闻。

他沉浸在难以解脱的悲伤中，越哭越激烈，边哭还边带着哭腔问我。

“灵若，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已经对我完全没有感觉了吗，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

“可我想见到你啊，拜托了，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敖烈的眼尾愈发艳红，他的眼中泛起恳求，声音有点走调：“灵若，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不会影响你，也不会干扰你，让我看着你就好了，可以吗？”

我有点怀疑敖烈是被夺舍了。

不然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之前那个骄纵跋扈的玉龙三太子，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像是失了魂，哭成这副悲惨欲绝的模样。

而且直觉告诉我，我跟敖烈一时半会是扯不清干系的，他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我心头一突，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些惊异不定地问：“…敖烈，你爹要是知道你被我惹哭了，他会带着百万虾兵蟹将来灭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