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小白龙为何死缠烂打[西游] 第16章 选择题

鹤轩粗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了一遍一样，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猛然睁开那双一直迷蒙着的眼睛，从床上翻滚了下来。

清允连忙伸出手要去接他，可为时已晚，鹤轩如同一张破碎无力的纸，软趴趴地垂在地上，也正是这一偶然的举动，才让我发现鹤轩的身体已不成人形。

他好似被吸走了全部精力，皮肤干巴巴地黏在骨头架上，骨架时不时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仿佛随时就会碎裂，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再没年轻时那股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努力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对清允接二连三地磕头谢罪，情绪失控般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请你放过我吧，这么多年我该还的也全部都还完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你在说什么呢，鹤轩？”清允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微微俯下身想拉起鹤轩，“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呢，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的吗，难道你忘了自己曾想我许下的承诺了？”

她吞咽下一口唾液，貌似说服了自己：“你肯定是忘了，但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的，只要我把我寿命的一半都分给你，那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来…”

“我记得，我记得！”鹤轩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双目的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清允，不顾形象地向后攀爬着，“我记得自己曾对你许下过什么，但那只是我鬼迷心窍时许下的承诺，这是我做错了，可都这么多年了，我也应该全部还完了吧？”

“清允，求你看在我们曾好过一阵子的份上，让我走上投胎转世的路吧，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他面颊消瘦，眼窝深陷，眼下挂着几乎要掉下来的眼袋，痛苦地哀求着。

“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从此一刀两断，你还可以有长久的寿命，我也能拥有新的人生，不好吗？”

“不好。”清允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声音干涩，乌黑的头发从脸颊上垂下，与苍白得可怕的皮肤互相映衬，再加上双目发红充血的眼珠，显得恐怖至极，固执地低声道。

“鹤轩，既然你许下了承诺，那你就该去用一生来执行它，违背诺言是会遭受天谴的。”

鹤轩忽然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几秒后他从喉间溢出了似哭又似在笑的声音，那声音癫狂至极，彰显着主人的精神状态已完全陷入疯癫中，再无理智可言。

他抬眸，直直地望着清允，眼中汩汩流出泪水，刹时勾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因为太久没有动作，脸上的皮肤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艰难动作，皮肉都绽开了些，我隐隐听到肌筋撕裂的声音。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疯疯癫癫地说：“天谴？我早就已经付出代价了。”

“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就没有遇到过一天好事，我不仅失去性命，被家人从家门里驱赶出去，还被迫要延长寿命，和一个让我成为孤家寡人的女鬼待在一起，你知道吗，你这样是在损害我的功德，我的来生会被你害惨的！”

他目眦欲裂：“你当真以为延长寿命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地府的生死薄上都记录好了每个人的生限寿命，我一直拖着没去地府报道，你当地府的鬼差们都是白干事的吗？”

鹤轩的话令我一愣。

我倒是当真有点意外，当初许下那样誓言的他，竟会和清允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在大约几十年甚至有可能是百年前时，鹤轩还正值壮年，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色彩，与现在的他完全是两幅样子。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刚刚成年的男人衣衫整洁，身穿一身白衣，一看就是从大家出来的少爷，他眉眼温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男人坚定地牵起清允的手，不肯退让地与绾清对峙，声音宛如山风如松，独一无二的声线配上那决绝的话语令人心湖掀起阵阵波澜。

“人与鬼之间，难道要分得如此开吗？”

“在你死之前，你不也是活着的人吗？我们本质上都是同种生物，我跟清允虽然和普通的夫妻不同，但我相信，我们能够跨越种种障碍，永远在一起，直至我的寿命彻底终止。”

他一手放在胸前，郑重地许诺：“我绝不会离开绾清，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绾清咬了咬牙：“人类的寿命很短，清允是孤魂野鬼，她还有很长的寿命，等你死后，你就要去投胎转世了，你要留她一鬼孤独地活在这世上吗？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鹤轩摇了摇头，转头深深地凝视着绾清，眉宇间尽显柔和，深沉的眼眸里止不住地往外冒着爱意，“我所指的生命终结，是指我的灵魂也灰飞烟灭，归于尘土之时。”

这话令我和绾清都意想不到。

我们呆愣在原地，等过了有一会后，绾清才迟缓地出生，向鹤轩提出问题：“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跟清允一起去死？”

“是的。”鹤轩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缓，“我已经决定好了，等我死后，我会故意不去地府报道，躲到世外桃源里，避开鬼差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沦落成孤魂野鬼，之后跟清允一起去各地游玩，最后一起消失。”

“…这是个很大胆的想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抢先绾清一步，低低地问。

没有任何人不害怕死亡。

死亡意味着彻底的终结，你的一切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本能便决定在生命即将终结时，大家都是想活下去的。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再说什么。”鹤轩笑了笑，“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心，就算你们都反对，我和清允也不会分开的。”

“但你是清允的妹妹，如果你不同意，她会非常伤心的，所以我想来争得你的同意。”他长吁口气，真诚地向绾清询问，“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呢？”

“很简单。”绾清冷笑了一声，眼眸反射出一丝冷光，“你要与我订下契约，一旦你违背了诺言，有任何反馈的意思，你都将受到惩罚，你的灵魂要献祭给我，供我延长寿命。”

鹤轩呆在原地，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绾清嘲讽他：“怎么？既然你都有决心要去赴死了，如果你不违背诺言，那这契约于你来说不是相当于在作废吗？你又何须在意。”

鹤轩顿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很显然，鹤轩已忘却掉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以及同绾清定下的契约了。

永远当真是一个伪命题。

无论曾经多么热烈，最终所有的爱都会在时间里分崩瓦解。

鹤轩用无比哀怨狠毒的眼神瞪视着清允，眼中再无之前的爱意，恶狠狠地诅咒道：“你这个该死的厉鬼，明明自己的寿命都所剩无几了，却还是要拖我下水，让我陪你一起去死，该遭天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曾经相爱的恋人却吐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想来甚至有些滑稽了。

我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我也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我可以说什么话。

我能理解鹤轩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同时也能理解清允的想法，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该说什么，我只能感叹爱的不坚定性和可变性。

曾经的真诚和爱不一定是虚假的，只是它们都和时间一起流逝了。

在这一刻，清允像是被剥夺走所有的生气，神情迷茫低落：“鹤轩，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她还在进行着自我欺骗，痛苦地捂住头部，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鹤轩怎么可能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他…”

“你真是愚蠢至极！”绾清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一把推开清允，将清允狠狠地甩到身后，又抬眸怒视着鹤轩，凶狠道：“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曾与我订下的契约了？”

鹤轩一脸空白，显然完全不明白绾清究竟在说什么。

“忘了？没关系，定下的契约会帮你想起来的。”绾清冷笑着说。

她抽出手来，一把摁住鹤轩的头颅，双目闪烁着红光，连一秒都不到，鹤轩身体上仅存的那些皮肉便接连消失了。

他变做白骨，森森的白骨在红光的照射下显得瘆人又恐怖，被契约剥夺走身体的绝望疼痛感令鹤轩终于想起契约，他面露恐慌，急忙求饶。

“别，别，别，饶我一命！”

“违背了契约的人，自当受到惩罚。”绾清面不改色，却轻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清允。

后者似乎已经完全丧失理智，脸上的神情连正常都难以维系，披头散发地瘫倒在地上，已然丧失全部活力。

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地愿意为清允处理问题，便咬了咬牙，威胁道：“我给你个选择，你是打算被我吞并掉灵魂，成为供我延长寿命的养分，还是打算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