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呈心慌慌,程瑜也心慌慌。
虽然没把坏事干到底,但面对家长的目光时,俩人还是怂得跟鹌鹑似的,还好可以用回房写作业当借口。
俞呈还是有些头痛,这种头痛类似于心理医生试图挖掘他内心病灶时,突发的激烈疼痛——程瑜的做法与医生无二,他试图让俞呈说出那一年的经历,说出名为他“父亲”的魔鬼、对他种种的逼迫与虐待,这对他心理健康的恢复有效果,他也明白不能把事儿一直憋在心里,可那颗诱使他“自杀”的种子深深扎根于他脑海深处,令他没办法完全逃离。
不过,面对程瑜,他的头疼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能够简单说出一些近一年的遭遇,太严重的他也不敢仔细说,怕自己又失控发狂,怕程瑜担心。
程瑜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或许是因为桃花,或许是因为沐浴露,还或者是……俞呈紧贴着他,忍不住索要更多。
夜里办事将地点换到了床铺上,俩人惶惶不安,胸膛贴一起,心跳互相打架;却又胆大妄为很,把被子拉高,里面自成一方小天地。
俞呈答应程瑜先不亲嘴,免得把唇上的伤口舔得更严重,两个人又回到了互啃的探索阶段。
脖子不能啃,程瑜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俞呈退而求其次地往他肩膀咬了一口,撇开桃花和柠檬沐浴露的味道,能尝到一股郁郁的青草味。
和上次一样,上次俞呈还以为是稻香,但这次程瑜又没有下田,他啃完还努力地嗅了嗅,那股青草香气消失了——再来一口,这次啃到锁骨,是水边的青草,郁郁葱葱、水汽淋漓,是夏天,程瑜就出生在草木葱茏的初夏。
俞呈的神思飘得有些远,他意识到困扰自己一下午的头疼已经消失,愣神得更厉害了,之前头疼少说得三天才会好,这回疼也疼得不严重,好也好得快,难道是因为他说的话比较少吗?
胸口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程瑜可真挑地方会咬,俞呈踢一踢他小腿肚,突发奇想地问:“尝到什么味道了吗?”
程瑜面上红红白白,咬了人却还倒打一耙:“流氓。”
“你先挑的地方啊。”俞呈无奈地挺一挺胸,他生得白,稍微深一点的颜色落上面都鲜艳。
程瑜躲不过诱惑,胡乱回答道:“一股草木灰味,苦苦的。”
苦你怎么还咬?而且还换一边咬!
俞呈跟人较上了劲儿,也不管什么青草味草木灰味了,把原本只解开扣子的睡衣完全扒拉开,由锁骨的位置一路往下。
“唔,接下来,怎么做啊,小瑜?”
“蹭一会儿……别乱动,俞呈!”
*
似乎沉溺于湖底,朦朦胧胧地看见湖面透进来的波光,四下藻荇交横,不知名的小鱼游走在其间。
俞呈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卷了腰身,差点泄了呻.吟,满目银色的鳞片与水纹晃过,随即从那水底跃出,静止于天地之间,上有灿灿浮光,下有郁郁草木,一汪蓝玉镶嵌其中,风过林间湖面,蓝绿波涛阵阵,一条银色巨龙微微颔首,与他额头相抵,龙角是一双迎风生长的桃木,盛开的花朵灼灼动人。
银龙的眼睛似取了那明媚的日光和湖水,澄澈透亮,与俞呈最为相熟的那人一模一样。
“嗯,醒来了吗?”
俞呈打了个激灵,回神时似溺水般大口喘气,他们已经掀开了被子,俞呈正压在程瑜身上,那双琉璃一样清透的眼睛,神情迷离。
桃花的瓣子簌簌落着,一如梦中。
“傻掉了?”程瑜疲惫又餍足地笑,他想抬手拍拍俞呈的脸,但手上有东西,又不太好意思地放下了。
俞呈急忙翻身下床,给他和自己抽了一大捧抽纸。
“没弄到别的地方吧?”俞呈心虚地问,他衣服裤子都没套好,身上红红紫紫都是咬痕。
“没弄到被子上,你肚子那儿……”程瑜埋头擦着大腿根,支支吾吾地说,与俞呈相比,他身上也不遑多让。
还好都可着衣服遮得住的位置咬,还好现在是秋天,俞呈也埋头擦小腹和大腿——该把内裤和睡衣都换了。
“明天记得早起洗衣服。”程瑜没敢抬起头。
“嗯,我定四点多的闹钟。”俞呈也没敢抬起头。
程瑜嘀咕:“那还是太早了吧。”
俩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桃花的香气压制住了弥漫的**味道,不然他俩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坦然入睡。
程瑜首先耐不住了:“我先去洗澡,洗完了你再来!”
他去得急,抱了衣服打了赤脚,大步流星地卷起了地毯上的花瓣。
俞呈还沉在那舒适的余韵里,将纸团扔进垃圾桶,拢了拢敞开的睡衣,后边干脆把被子掀起来压在身上,程瑜的体温换回来他的一丝神志,他回忆着方才的梦,可他明明没有睡着,怎么会做梦呢?
银龙、山间、湖泊,还有桃花,逼真得仿佛就在眼前,俞呈抱紧了膝盖:这些会不会跟程瑜有关系呢,毕竟银龙的那双眼睛,和程瑜一模一样。
*
洗完澡后,俞呈一身水汽还没晾干,钻进被子里就被程瑜搂了个满怀。
“呈儿,你要不要留长头发?”程瑜蹭到他耳边,冷不丁地问。
俞呈没反应过来:“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宽袖子的古装,头发长到了腰的位置。”程瑜一五一十地说,“不过很奇怪的是,我明明也没睡着。”
俞呈心下一动:“我也做了个梦,梦里……你是一条龙。”
他其实没看见梦里自己长啥样,注意力全在那条闪闪发光的银龙身上。
“我就不能是个人吗?”程瑜下意识吐槽,“我在我自己梦里,都没有看见我自己长啥样。”
“因为是第一视角吧。”俞呈安慰他,徐徐地讲述了自己梦中的场景。
程瑜小声地惊叹:“你确定那条帅气好看的龙是我?”
“你们眼睛一模一样。”俞呈很笃定。
程瑜便给他讲起了自己的梦:“那是个大户人家的宅院,我应该在里面迷路了,从假山里绕出去,就看见湖边的亭子里,有人在弹奏古琴。”
“琴声很好听,我不是很懂,就是觉得好听,忍不住跑到了亭子里,结果看到了你。”
“你应该是那户人家的公子哥,打扮得很贵气,我还没多看两眼呢,就醒了过来。”
程瑜嘀嘀咕咕,俞呈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鼓起腮帮的样子。
“如果能找人解梦就好了。”俞呈说。
“我们可以下周回外婆家问小姨,小姨最会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了。”程瑜说。
“旁门左道是个贬义词吧。”
“……好用就行。”
“还有一件事。”程瑜话锋一转,“我给小姨发过信息,跟她说了亲吻解咒没有作用,她说不着急还得再等等,一年之内肯定完事儿。”
俞呈心一沉,随即又开朗了:“也就是说,你已经完全喜欢我了。”
“你关注的重点有点问题。”程瑜戳一戳他心口,被咬过的敏.感.处因衣料的摩擦掠过一阵酥麻,俞呈不由得发颤,程瑜觉察到异样,迭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咬过的地方被擦到了。”俞呈无辜地说。
程瑜罕见地沉默了,俞呈会意地去摸他耳垂,烫烫的。
“你就没有其他话跟我说吗?”程瑜犹犹豫豫,“比如说喜欢啊,爱啊,男朋友啊什么的。”
俞呈不太忍心,他也犹犹豫豫地问:“可是我会死怎么办?”
放平时程瑜一定会应激地劝他不要想不开,但是这次程瑜很平静:“那我一定会拉着你,不让你死。”
俞呈忽然地有了底气,他确定程瑜百分之百爱他、在意他,也为程瑜描述的他们的“以后”而着迷,在桃花靡靡的香气与温暖的被窝里,俞呈谨慎地说:“我很喜欢你,小瑜,从小时候开始就是。”
“我就知道。”程瑜心满意足地说,“明天千万别睡过头了!”
“还有就是,去看俞爷爷,我们买束花吧。”
*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见家长。
程瑜一边蹬自行车一边想,风刮在脸上冷得厉害了些,还好俞呈一直搂着他的腰,很暖和。
他们确实起了个大早,但洗完衣服一块上阳台晾,还是和不知道讨论什么事情的老爸老妈撞了个正着。
程女士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笑容:“还没见谁那么勤快,大清早起来洗衣服。”
程瑜只好装傻地岔开话题:“妈,爸,你们聊什么呢?”
陈先生还是那么容易上钩:“聊妈妈的奇葩同事,好好的一个星期天,大清早把人叫起来,参加根本没报名过的全县中小学老师书法大赛。”
“说是上午九点钟开赛,还得自备笔墨,不参加就让校领导轮番来叨叨我。”程女士也是一阵心累,作为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被不靠谱的同事坑,也算是一种家常便饭。
“他自己不能去参加吗?”俞呈也参与了进来。
“说是赶上老婆生孩子,让我看在学校荣誉的份上去参加,反正这比赛报名也宽松,可以临时换人。”程女士抻了腰,无可奈何,“看在他妈妈是我好大姐的份上,我刚在电话里就差点骂他了。”
“反正参不参加看你,我相信你们校领导是明辨是非的。”陈先生说。
“行,咱俩换个地方抱怨,把地儿腾给小朋友。”程女士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眼,轻轻松松地把陈先生拽走了,“冲点儿麦片吃吃,这会儿我都被气得睡不着。”
俞呈还不放心地往阳台门里瞅,程瑜接过他手上的湿衣服一顿抖,“放心啦,他们没说就是没在意。”
忽然程女士扭头:“你们去看俞老师,记得拿几个橙子。”
这一语把俩小孩吓得够呛,走的时候没敢忘记,往塑料袋里哐哐装橙子。
程女士心软,到底去参加了比赛,把小程女士送她的笔墨宣纸都带上了,陈先生说:妈妈准备大杀四方。
程瑜已经在期待县里的文化报刊上程女士的佳作,之前只要程女士有兴致,随随便便都能拿回来个县一等奖。
*
墓园。
秋风萧瑟,松柏青青。
黑色的大理石碑前,程瑜摆好了橙子,俞呈放上了新鲜的白菊花。
俞爷爷碑上洒金的字体,程女士帮忙描过,一年后还簇新。
孤零零的四个隶属大字:俞潜之墓,没附上任何亲属关系,在一片“先严XX之墓”“先慈XX之墓”里显得格格不入。
俞呈说,俞伯伯只是俞爷爷的堂侄,他只是俞爷爷的堂孙,他们的亲缘关系不算很近。
“爷爷一辈子没结过婚。”
其中有许多复杂的内情,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于是他们都不说话,静静地在俞爷爷墓前拜了三拜。
“我刚回来的时候,就来看过爷爷,不过那天是寻思着自.杀去找他,没想到大半夜的,被巡逻的守墓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俞呈慢慢地开始对程瑜讲述那些被隐瞒的事情,程瑜狠下心来听着,把俞呈的手抓得很紧。
看在俞爷爷的面子上,不能骂他,不能骂他……
程瑜正收拾着心情,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嘻嘻,找到你了——”
程瑜和俞呈同时偏过头,墓前小径的另一端,立着一位浑身漆黑看不见面孔的影子,他手里握着一支白菊。
在少年们都没反应过来之际,那影子如黑色的闪电隔开了他二人,黑色的爪子掐住程瑜的脖颈,面朝着程瑜露出他白森森的牙齿,牙齿起起伏伏,拼凑出清晰的字音: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地仙大人”
剧情开始策马狂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手忙脚乱地办大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