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难猜 第12章 蘑菇想做的大事情

想为程瑜做点儿事情，俞呈住进程瑜家的第一晚，这个念头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其实没必要那么刻意，显得他们不够朋友，但俞呈是想自.杀的人，不能很长久地继续做程瑜的朋友。

这件事得足够隐蔽且自然，不能让程瑜发现自己是在报答他，自己是在把遗愿寄托在他身上，那会给程瑜很大的压力──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己之前不搭理程瑜的策略是对的，程瑜为此生气，就不会为他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俞呈以为自己会因为此事伤透脑筋，除却做题以外的事情，他处理起来很笨拙，但程瑜给了他灵感，他可以帮助程瑜提高成绩，考上更好的大学。

如果他不想着自.杀，这件事本就是他应该做的，辅导程瑜功课这件事，他几乎养成了习惯。

不过，等程瑜考上了大学，他也不会再需要俞呈辅导功课了。

*

程老师和陈叔叔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且惊人的细心。

俞呈不去学校上课，他们两个大人就轮流守在家里，怕他想不开出意外。

又怕他看书看累了或者在房间里待着无聊，他们想方设法地搜罗出一些哄孩子的玩意儿逗他开心。

有天下午，程老师找出来了程瑜小时候的玩具，说是要整理一遍，俞呈自觉地上前帮忙。

这堆玩具里有一部分是俞呈的，他有些丢三落四，拜托过程瑜帮他收好玩具，而程瑜细心妥帖，把许多年前的小玩意儿都保存得很好。

俞呈一眼就看见两辆款式一样颜色相异的小汽车模型，亮橙色的小车是程瑜的，深蓝色的小车是俞呈的，他俩当时为争论谁的小车更厉害而打了一架，闹得灰头土脸，被在一旁看戏哈哈直笑的小姨一手一个拉扯开。

“快点儿去洗脸洗手，外婆回来做好吃的了！”

想起往事，俞呈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程老师觉察到了，忙问他是想到什么。

他如实道来，有些不好意思。

程老师看着他笑，说：“你能和程瑜一块长大，真的再好不过了。”

听起来像是对往事的怀念，但俞呈也听出了期许的意味，程老师在期许他和程瑜的未来。

他讷讷地点头，假装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脑子有点病，没听懂也是正常的。

俞呈只是想，他还是尽可能不要再给程老师他们添麻烦了。

于是，俞呈跟程瑜提出，他要跟程瑜一块去学校。

虽然他并不想去，他对程瑜的班级、对程瑜的老师和同学，都没有太大的好感。

之前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他也这样，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以至于到现在他最喜欢的老师只有爷爷和程老师，最亲近的朋友只有程瑜。

程瑜和他不一样，程瑜的朋友多着呢，俞呈每天记一个人名，都得记到两年后去，他之前不光要记，还得当着程瑜的面，跟着群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的人一一友好地打招呼，而后在程瑜的朋友小聚会里，扮演其中之一，只不过他多出来一个发小的名头。

但发小的定义太广了，从小在一块长大的，都能算作发小，俞呈不是程瑜唯一的发小，更不是程瑜唯一的朋友。

以前俞呈还能暗戳戳地在程瑜身边搞点儿小动作，吸引程瑜的注意力的同时，并向程瑜的其他朋友们展示他和程瑜关系最近，如果他这点儿弯弯绕绕的心思能化为绳索，那么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能依靠上吊成功自.杀了。

程瑜不知道这些，在程瑜心里，俞呈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爱说话，除了这个，别的都是优点。程瑜善良，看人都爱往好的方面看，所以他性格好，朋友也多。

俞呈应该祝福的，自他被生父强行带回省会上学，他就在笨拙地学习如何祝福程瑜。

*

去年的十一月中旬，冬日，俞呈逃了课从省会坐大巴回到兴城。

那时候他刚刚生起自杀的念头，手腕划破的瞬间被痛觉唤醒了求生的意志，他想起来他不能就这样死掉，他还没有再见到程瑜。

因为怕俞呈又惹乱子，破坏掉生父在省会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新家庭，生父派人严格地看管他，上学下学都有专人接送，走单一的路线，所以俞呈一直没找到逃离省会的机会。

似乎生父很爱俞呈现任继母，不想俞呈这个前前妻留下来的孽种，打破现任继母心里他那头婚好男人的形象。

俞呈前任继母因为俞呈的存在跟生父吵过架，生父当时需要前任继母娘家的资金支持，在继母面前几乎把俞呈打死，因为继母说了一句“你那个野种儿子偷吃我闺女的奶粉”，最后也还是继母心软求情，说打几下意思意思，没必要真把人打死了。

前任继母并不知道，相比于她，生父才是最不想俞呈平安活着的那个人。

那会儿俞呈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被生父接回身边时，知道了一些。

看管他的保镖大叔说，他生母在生父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生父，所以生父把对生母的怒火转嫁给了俞呈。

“那我妈妈她现在在哪儿？”

听了保镖大叔狐假虎威的一番警告，俞呈面色平静地问。

保镖大叔滋了一口难看的黄牙：“死了。”

哦，这样。

俞呈找到了一个机会，这多亏了他破损的手腕，让他有借口在课堂时间去校医室包扎，其实伤口也不太深，拿酒精洗两遍，暴露于空气中好得也快。

他从教学楼后边的铁栏杆翻出去时，正好是上午十点整，他兜里有从保镖大叔那里偷出来的烟钱，足够他买一张回县城的大巴票。

俞呈平时被看得严，没有零花钱，也没有手机，真想跑路还得做些坏事。

不过等他找到程瑜，央求程瑜借一点钱给他还债，程瑜应该不会拒绝。

程瑜和他的家人都是好人，在爷爷的葬礼上，除了俞呈，哭得最伤心的就是程瑜一家。

俞呈就这样满怀希冀地踏上开往兴城的大巴，他没有剩余的钱买水买吃的，但他似乎感觉不到饥饿，也感受不到伤口的撕裂，两个小时的大巴，他全程保持着异样的亢奋。

汽车站距离程瑜家有一段路程，俞呈需要走过去，这个点程瑜上学、程老师和陈叔叔上班，不过俞呈可以等。

路上经过他熟悉的街道楼房，并没省会宽阔的柏油路让他分外心安，如果不是需要保留些体力，俞呈就得如脱笼的鸟儿，在这马路上窜过来窜过去。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兴高采烈地路过市场和医院，路过县里最大的超市，路过形形色色他熟悉的建筑和景观，最后他停在兴城一中的大门前，望着那嵌着金字的大门微微出神。

程瑜应该考上这里了吧？中考前，俞呈抓着程瑜薄弱的科目，费尽心思地给他补习，不出意外上线没问题，只是可能去不了重点班。

他不知道程瑜在哪个班级，正打算转身走人，不过学校里传来阵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又让他停了脚步。

纠结了一会儿，俞呈决定翻墙进去看看，可他在校门口逗留太久，被门卫看见了，门卫大爷粗着嗓子喊：“同学，下午的比赛开始了，你不去给你班上的同学加油？”

门卫大爷把他认成了一中的学生，可能他身上的校服和一中类似，俞呈也没打推辞，回了一声：“我这就去！”

说完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校门，循着那欢呼声的方向而去，他来得晚了些，操场跑道边已经挤满了人。

一中正在开运动会，也就是说教室里基本没有多少学生，以俞呈对程瑜的了解，他绝对会报名参加短跑和接力赛，那是他的拿手好戏，根本不会在教室里躲清闲，所以俞呈只要留心操场上的人即可。

俞呈个子高，但也没高出围观人多少，他得找个事业更好的地方，四下搜索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观众看台。

他低低喊着借过，耳朵也注意着此时的比赛项目播报，是接力跑，难怪场边围那么多人，接力跑绝对是校运会上的重头戏，很能体现出一个班级的凝聚力。

不知道程瑜代表的是哪个班，俞呈不管不顾地爬上最高的一阶看台，这未知人少，因为离操场远，不利于呐喊助威。

俞呈是站定后才感觉到头晕目眩，心脏剧烈跳动炸裂地疼痛，他在眼前阵阵发黑里艰难地辨认着参与比赛的选手，没看到有他熟悉的面孔。

发令枪声响起，把他眼前的黑雾给吓没了，他跌坐在看台，捏着心口的衣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仍在人群中不断搜寻。

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场上的选手跑过一个又一个，俞呈听见广播里喊着“这是决赛的最后一棒”，赶忙定了定神，看见了领头那个浅棕蓬松的短发飞扬，他个子虽然不高，但爆发力和速度却惊人，一下子甩开后边选手半圈的距离。

是程瑜，那近乎弹跳的跑步姿势，基本是他个人的防伪标识。

这叫什么，小身材大能量？

俞呈忍不住笑，感觉自己心脏好受了许多，他已经准备好从观众看台下去，给跑完比赛的程瑜一个惊喜：将将，大变活人，程瑜要被他吓到擂他一拳他都乐意。

可他动作慢了一步，没来得及下去，程瑜就已经冲过了终点线，被四面八方的人围住，甚至于拥抱。

真的好多人啊，俞呈远远地望过去，只能看见程瑜浅栗色的发顶。

他恍若被雷当头劈醒，反应过来如今程瑜有了除他以外的社交圈，甚至可以说，程瑜的社交圈子没有他，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

他一直跟程瑜单线交往，而程瑜的友情线却有很多条，看这操场上为他庆贺的人数，俞呈发觉自己如果此时下去，要背的名字又得添一长串。

而他又跟程瑜不告而别，与程瑜失联了数月，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这样喜悦的场景里，怕不是突兀如拔不掉的鱼刺，招人厌烦。

俞呈没有跟程瑜汇合，程瑜也不会知道他来过一中。

他浑浑噩噩走出校门，门卫大爷在他身后喊什么，他也没太听清。

他就沿着这人行道往前走，没有去程瑜家的方向，而他兜里也没有钱，所以回不了省会。

俞呈在那一刻起，明确地想死，也差点因失魂落魄被车撞飞。

但他没那么想要出车祸，那太耽误别人，他死要死得干净，不拖累任何人。

*

至于俞呈最后怎么回的省会，他自己并不知情，那段记忆仿佛被车撞飞了，反正他见到看管他的保镖和保姆，他们都说他逃课昏倒在了家门口。

是生父的家门口，他被刚接孩子放学回家的继母捡到，继母因此得知了他的存在，生父现在很生气，听到他醒来的消息，来电第一句就是骂他：“你是不是故意凑到你阿姨面前的！你是不是又要故意破坏我的家庭！”

不是，不知道，不清楚。

不过有一句话生父骂对了：“你怎么不去死？！”

俞呈正巧，要去自.杀。

*

好烦啊，围在程瑜身边的这群人，怎么一个个话多得烦人。

俞呈听不太清楚他们在嗡嗡些什么，他有些后悔和程瑜一块来学校上课了，虽然这回侥幸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可以和程瑜做同桌且黏在一块，但俞呈不愿意在课间的时候被迫了解程瑜在班在校的受欢迎程度。

他很不爽，不爽他和程瑜桌前的任何人。

这些人又会簇拥着程瑜，让他只能远远看着，无法接近。

感谢课间的短暂，让这群“烦人”很快各归各位。

程瑜捏住了他的手指，似乎是想让他好受些，可是不好受，他都又想逃跑了，变回角落里自生自灭的蘑菇。

于是他近乎赌气地回握住程瑜的手，稍稍用了点儿力，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好想死啊，但得躲着程瑜才好。

爬起来了，嘿咻。

之后尽量日更，因为昨天和前天在休息。

另外觉得俞呈是那种黑色厚伞盖的蘑菇，有点笨笨的。

把程瑜拟物了是单瓣浅粉的桃花，很恣意很轻盈。

但就是说，他们俩好像都不是一个物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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