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栩宁准点出现在了沈怀川家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那个单肩背着书包的高大少年,脸色莫名很差。
“你怎么了,昨天没睡好?”江栩宁有点懵。
沈怀川正在神游,听到了那熟悉的清x冷冽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随意揉了下发酸的眼眶,掩饰道,“嗯,打游戏去了。”
随后他的目光便死死落在江栩宁身上。
少年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模样清秀漂亮,皮肤冷白,左眼眼尾点缀的一颗浅褐色的小痣便尤为明显,骨架纤瘦,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腰腹部空落落的,一点肉都没有一般,总让沈怀川有种想往里塞点东西填满的冲动。
“你昨天下午……一直待在画室啊?”沈怀川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江栩宁愣了愣,旋即点头:“嗯,在练人体。”
骗人。
沈怀川在心底反驳,你明明回了一趟学校,还见了别人。
可他明面上却还挂着的笑,和无数个清晨一样,伸手揽住了江栩宁的肩膀,“这么辛苦,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调理一下。”
“可以,周天吧,我周六也要去趟画室。”江栩宁身材比例很好,腰细腿长,却奈何一七九的身高在沈怀川这儿还是略矮一小截,被揽住脖子的时候,对方手臂结实的肌肉总硌得他不太舒服,“有点热,你放开一点……”
话音刚落,沈怀川反倒是挨得更近了,“不放。”
这个姿势,只要他微微垂眸,就能看清江栩宁的眼下那颗不算明显的小痣,红润的薄唇。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竹马就长这么好看了。
也难怪那么会沾花惹草。
“……随你。”江栩宁放弃了挣扎,只是将校服往另一侧拉了拉,防止领口被蹭歪了。
一个如此板正的人。
沈怀川狼眸微眯,不大不小的脑子里盛满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他眼里这么端正又水灵的竹马,居然通过了他用美女网图创的小号发出的好友申请。
昨天他太着急,压根没编好理由,想着齐越查到的那姑娘的名字,就随意加了个“阮清”的备注,把好友申请发过去了。
沈怀川原本想着,要是江栩宁没通过,这事也就算了。
他会再找时间私下去问昨天晚上的事。
可诡异的是,江栩宁他通过了“阮清”的好友申请。
也可以说,通过了披着美女皮的他的试探申请。
虽然加上好友后,对方没有主动发任何信息,两人的对话框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但沈怀川就是来劲了。
原先的笃定经过一晚上的消化,到现在也变成了疑惑。
江栩宁找到画室系统训练也就是上周的事情,加上他那个冷淡的性子,不太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跟周围的同学混熟,就算是认识了隔壁美高的阮清,也大概率还没有加上好友。
也正是处于这一点考虑,沈怀川才大着胆子选择了直接冒用对方女生的名字。
从结果来看,江栩宁确实还没有跟姑娘产生什么线上联系,不然也不会不假思索地通过他这个假号的申请。
他到要看看,自家竹马能把持到什么程度。
—
揽着江栩宁走过喧闹的学生街,一起吃了早饭后,沈怀川的心情好了很多。
虽然说对方“疑似恋爱”的嫌疑并没有消除,但那种人就在身边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全感是无法比拟的。
刚到教室,还没挨着门框,嘈杂喧闹的聊天声打断了沈怀川的思绪。
好几个同学搬着书从前面走到后门,教室里则是连绵不绝的桌子和地面摩擦的噪音。
他刚纳闷呢,齐越便从后排迎了上来,身边还跟着同样抱着书的徐承理。
“沈哥,你可算来了——”齐越见到沈怀川便跟找到老家似地嚎了起来,“许老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要给我们换位置。”
许老师原名许青,是他们文科四班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多岁年轻泼辣的女历史老师。
传闻中只要是她带过的班,没有一个不服管。
齐越继续嚎:“我原来那位置多好啊,前面是班长,后面是老徐,作业压根不用愁,现在被发配边疆了可怎么是好啊——”
“你现在被安哪儿去了?”沈怀川问。
齐越:“就这儿。”
沈怀川:“哈?”
齐越点了点大门口的桌子。
沈怀川这才了然,没憋住笑出了声,“这倒也不算边疆,顶多算个,重要战略地区。”
江栩宁微微点头,看着进进出出搬书的同学和一会开一会合的铁门,补充道,“平时风还很大。”
齐越:“……”
徐承理应景地拍了拍齐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老许这是为了让你收心专注学习,坐第一排督促你。”
“督促也得先找到督促的料啊,我又不像你跟大江这么热爱学习,沈哥你懂我的吧?!”齐越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拉住了沈怀川。
毕竟在场四人只有他俩成绩属于中下游。
“我不懂,别问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沈怀川笑得慈祥,接受良好,问道,“新位置在哪看?”
“讲台上有表格,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会很满意现在的位置。”
徐承理回答完便继续搬东西去了,他的新位置在第二排正中间,四周都是同样成绩排名前几的女孩,光是远远看着就感觉鸟语花香,充满了阳光。
“嗯?”沈怀川不是很懂为什么徐承理会那么笃定,直到他看到了表格上的名次表。
他的名字在倒数第二排第二列,而旁边那个靠窗的位置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江栩宁”。
沈怀川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徐会说他绝对满意了。
把江栩宁安在他旁边坐着,和把小猫送到猫奴跟前有什么区别啊!?
—
江栩宁看不懂沈怀川在讲台上傻乐什么,一个挨在一起的位置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于是伸图方便手戳了一下沈怀川的腰背,面色如常提醒道:“怀川,搬东西了。”
谁料沈怀川跟被猫挠了似的一惊,弹开几厘米,麦色皮肤的脸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你直接坐过去吧,我来搬就行。”
他更不懂了,原来沈怀川这么敏感的吗。
虽然迷惑,但江栩宁还是背着包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更换后的位置上——倒数第二排靠窗,传说中主角的专属座位。
他看着人高马大的沈怀川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一摞摞书搬过来,心里一沉,伸出手准备接下一沓帮帮忙时,又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算了,反正沈怀川也不会让他做搬运之类的体力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栩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七岁那年,他父母因故离婚,老妈带着他两个人搬到江城来生活,正巧成了沈怀川的邻居。
那时候他还很瘦,加上本身就是体弱多病的底子,沈怀川一度怀疑他是大街上流浪的孤儿。
直到他老妈出面带着两家人相互认识了一下,沈怀川才相信他只是天生瘦弱,而不是受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
两人的友谊在小学春游时江栩宁被同班的小霸王胖墩欺负,扔掉了老妈给准备的便当,顺带骂“娘炮”那次开始升华。
当时在隔壁班的沈怀川恰好撞见了,一校之霸的雏形初现,抡起书包上去就把胖墩推进了大草堆里,沾了一身的泥巴。
……
江栩宁也不知道怎么了,自那以后,沈怀川对他就产生了一种类似责任感的东西,走哪跟哪,生怕他再受欺负了。
两人也从此走得越来越近,成了最好的,呃,哥们。
虽然在他看来,这些跟以前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但还是很感谢沈怀川,从此是再没人敢欺负他了。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保护得过了头了就会导致——就算有时候遇到一些事儿,他想搭把手,沈怀川也会凶巴巴地把他的手打掉,再把重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次数多了,便形成了一种惯性,一种无论做什么,都有沈怀川在身边的惯性。
要知道,人在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沈怀川对他来说就像包裹着智齿的那层软肉,只要有这层皮肤在,智齿就永远不会破土而出,成长带来的疼痛和酸胀也随之被无限期延后。
眼见着沈怀川搬完两人的所有物品,江栩宁迅速递了瓶水过去,“休息会,喝点水。”
“小问题。”沈怀川接过水便一鼓作气地灌了下去,喉结滚动,丝毫没纠结这瓶水是不是他喝过的。
正如他俩之间,从来没介意过这些。
可就在此刻换位置产生的短暂喧闹里,江栩宁左侧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一下,还发出了短促的微信提示音。
他一愣,惊愕于自己居然忘了静音,便缩在窗户旁边,单手掏出了手机。
可点开微信那两条红点后,江栩宁却恍然皱了眉,手指在距离屏幕一小截的位置顿住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
—
沈怀川擦去额角的渗出的汗液,假装喝完水后去门外的垃圾桶扔矿泉水瓶,顺带着去厕所找了个无人的隔间掏出手机查看刚才发出去的消息。
【阮清:江同学你好,我是阮清,因为有些事想问你,所以冒昧找画室老师要来了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打扰到你抱歉啦。】
【阮清:(小兔子打招呼jpg.)】
这两条是他提前编辑好的,删删减减了许多文字,才在刚刚搬完东西的时候发出去。
过了好一会,对面才回复。
【嗯:什么事。】
沈怀川用的小号,自然还没来得及给江栩宁加什么备注,这会对话框显示的还是他原本的昵称——嗯。
不过这个冷漠的回答,倒是让沈怀川格外满意。
很有他竹马的风格,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
【阮清:听说你是三中的学生,我很好奇你们平时文化课都是怎么学的呀,强度应该会比我们学校大很多吧?(星星眼)】
沈怀川伪装时尽量贴近女孩子之间交流时的语气、包括表情,具体的言语措辞甚至还参考了一下他妹和她妹同学之间的一些对话。
谁知那边简单扔过来一句——
【嗯:不接辅导,不卖课,抱歉。】
沈怀川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变了形,一个没憋住在男厕隔间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