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原要带黎璃回萧宅,黎璃不愿意,萧原只好顺着他,送他回了他自己的小公寓。
黎璃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前几日刚恢复一些的精气神都消失不见了。萧原看着心疼,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晚饭时,萧原特意让秘书小张从五星级饭店点的饭菜,打包送过来,都是黎璃爱吃的。黎璃没胃口,根本也没吃上几口。
夜有些深了,黎璃开始撵萧原了,说道:“你回去吧,我没事。”
萧原见他的精神状态还十分萎靡,不大放心。说道:“我再陪你多呆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走。”
黎璃懒得和她争执,直接进卧室上了床,闭上了眼睛,萧原就在厅里观察他。
这时,手机响了,是沈国良打来的。萧原急忙按断了,然后悄悄走进卧室,看黎璃似乎睡得挺沉。她便从卧室里退出来,去客厅里面将电话拨了回去。
沈国良不甘心,仍然软磨硬泡,和她商量投资的事情。
萧原听着沈国良的游说,不为所动,语气冷硬地说道:“沈总,今天你的儿子沈冬行已经亲自拒绝我的提议了,如果你们没有联姻的意思,那我觉得投资也没什么必要了。”
沈国良试图挽回这个局面,语气有些焦急:“萧总,这事还有的商量,你待我好好和那混小子好好聊聊。”
挂了电话,萧原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沈国良能不能行事。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还在胁迫他们吗?你白天不是答应我不这样做了吗?”
萧原回过头去,黎璃就站在他的身后,显然已经听去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萧原连忙解释:“黎璃,你听我说,这事一码是一码,给沈氏投资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沈冬行和你好了,我当然可以当作帮亲戚似的帮他们一把。要不然,我何苦做那有风险的事情?”
黎璃垂下了头,低声道:“我明白了,那你还是公事公办吧。”
说完,又默默地转过身去,回卧室里安静地躺好。
萧原帮他把卧室的门关好,之后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才穿上外套离开。
黑暗中,黎璃翻了个身,侧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很久之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斑驳的梦境。
翠绿的田埂上,二个男孩儿并排坐着,一个大个儿的,一个小个儿的,二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大个儿的男孩儿声音里透着难过,说道:“小玻璃,我妈说明天就有家人过来接你走了。”
小个儿的男孩儿呆呆地回答:“嗯,我知道了,哥哥,刘姨已经告诉过我了。”
大个儿的又说道:“她说你会去大城市里把身体养好,你治好了病之后会忘了我吗?”
小个儿的保证道:“当然不会了,我治好了之后就回来找你。”
大个儿的叹了口气道:“唉,真舍不得和你分开,如果你是女孩儿就好了。”
小个儿的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是女孩儿就好?”
大个儿的坏坏地笑了笑,道:“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你要是女孩儿,就得以身相许了。”
小个儿的害羞地低下头,嘴角弯弯:“你胡说八道呢吧?”
大个儿的抬起手揉了揉小个子的头发说:“傻帽儿,电视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
深更半夜,沈宅中,灯光通明。
沈冬行坐在沙发上,而沈国良则站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不时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埋怨着他:“我养你这么大,你就不能为家庭做点贡献?”
“这才不是做贡献,这是卖儿子!”沈冬行倨傲地昂起脖子指控他爹,一点儿不怵。
“我怎么就卖儿子了?我不是告诉你先暂时答应着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悔啊!”
“呵呵,你是够老奸巨猾的,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干那投机取巧、伤风败德的事!”
“你.......你要气死你老子!你看不起我投机取巧是吧,你问问你吃的、住的、穿的、花的都哪来的,这次我们家要是破产了,你喝西北风去!我告诉你,这件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果你不救我们沈家这一次,我以后就停了你所有的经济来源,沈家的家业你也别想继承了!”
沈冬行冷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乐意养我这儿子,我和我妈都是多余的,怎么着,是不是你的哪个小三小四这回有了私生子,开始找借口撵我了?哼,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破家产啊!”
沈国良这些天因为公司的事急火攻心,又听沈冬行来这么一出,气得直喘粗气:“你这个逆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么看不上你老子,你就滚出去!”
“好!滚就滚!反正这个家早就令我失望透顶了!”
沈冬行生气地上楼回了卧室。
沈国良被气得不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喘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过了十来分钟,只只见沈冬行从楼上下拉,背着个行李包,看了沈国良一言,“哼!”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沈国良在后头怒喊道:“逆子,你干什么去?”
沈冬行头也不回地怼他道:“离家出走!”
沈国良在后面气得直跺脚,骂道:“滚吧,滚吧,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沈冬行直接回了学校附近自己租的小公寓里。胸中堆积了一股怨气,难以消散,明明是他父亲的不是,到头来自己却要被赶出家门。
沈冬行很有志气,一直没回家。他父亲被他那样言语刺激,也气个不清,一直也没联系他,生活费也给他断了。
差不多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直没有传来沈氏破产的消息。沈冬行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老头子应该是度过了难关了,这回确实用不着他了,那正好,他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沈冬行怨念深积,想当年,他这个爹那么自私,将他和妈妈孤儿寡母抛在了乡下,好几年不闻不问,独自在城里逍遥快活。如果,他当时心里有他们母子,早点接他和妈妈去城里团聚,妈妈就不会死。看来妈妈的死也换不来他的悔过,他一直都是那么一副自私自利的嘴脸,永远都不会改变。
沈冬行揉了揉濡湿的眼眶,收起难过,做出了离开这里的决定。
*
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夏日午后,阳光透过老槐树繁密的绿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村道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碎片。
黎璃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手紧紧搂着前面骑车男孩儿的腰,一只手里握着一根冰棍,一点一点儿地用舌头品尝它的甜意。
男孩儿说:“你坐前边来吧。”
黎璃问:“坐前边干嘛啊?”
男孩儿说:“就试试嘛,我看人家大人有这么载小孩儿的。”
黎璃嗔道:“那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大人啊。”
说完,他却听话地从后座上跳下来,在男孩儿的帮助下,坐到了前边的横梁上。
自行车在村道上画起来S形曲线来。
男孩儿叫道:“喂,你腰弯下来点儿,挡住我的视线了。”
黎璃听话地身体前倾,屁股往后移。
“哎哟……”
男孩儿痛苦地叫了一声,双脚着地,自行车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黎璃立即从横梁上跳了下来查看。
男孩儿表情怪异:“刚被你硌到了,疼死了。”
黎璃紧张地询问:“啊?硌着哪了?快给我看看。”
男孩儿用手捂着痛处,黎璃顺着看过去,脸红了。
男孩儿缓了一会儿,好受了些。
假装生气地吓唬黎璃:“你屁股撅那么高干嘛,给我压到了,这下完了,坏掉了,以后不能用了,你得负责!”
黎璃哭丧个脸,连忙狠狠点头应道:“我会负责的。”
男孩儿追问道:“怎么负责?给我当媳妇儿?”
黎璃一脸蒙:“啊?为什么?”
男孩儿一边龇牙咧嘴地疼着,一边忍不住笑了:“什么都不懂,笨蛋!”
夕阳开始慢慢西沉,天边染上了橘红色的晚霞。那一刻,老槐树、小溪、晚霞,还有手中的冰棍儿和男孩儿眼中促狭的光芒,共同编织成了一幅难忘的画面,永远镌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黎璃再次从那场如梦似幻、却难以触及的美梦中抽离,醒来时,心中满是不舍与遗憾。
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
黎璃下意识地用双手十指穿插在略显凌乱的发丝间,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那份由内而外的失落与痛苦。
他想说好多事他现在也懂了,可是男孩儿却不理他了。
前些天,萧原已经帮他调查过了,沈冬行的头部受过伤,忘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包括黎璃。
黎璃不甘心,又去沈冬行的学校偷偷看过他几次。
有一次,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在校门口等沈冬行。沈冬行看见那个男人后,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即刻飞跑过去,和那个男人抱个满怀。然后他们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沈冬行的脑袋不时地还枕在了那个男人的肩头,他们一起走进了学校附近的公寓里,二人看起来那么的亲密无间。
黎璃胡思乱想起来,伤心难过,十分嫉妒那个男人。可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死心吧,不要去打扰人家正常的生活了。
又过了些日子,毕业季来临了,沈冬行再没出现过。黎璃去他学校租的房子处询问,发现沈冬行已经搬走了。
萧原告诉他,沈冬行和家里闹翻了,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