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第5章 许宝华

【2021年7月13日，晚上08:58，L市汇元区，麒麟三街年轮广场】

年轮广场名字的由来，源于广场中间一棵死去的古树，树干几乎有十人环抱大小，直到一连几年不见发新芽，人们才注意到这棵树已经死去多时。几百年的老树历经了几代人的流火岁月，死去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总盼望着有涅槃重生的那样一天。

可是当它树干的横截面暴露在大家视野之中，不相信的人也只能相信这样的事实——古树的根已经空心了。

人们还企图数数它的年轮来确定它到底存活了多少年，可是树干空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熊安安沉默地站在围栏前，眼神游离地看着围栏里空心的树根，万小花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熊安安的状态相较于上午好了很多，自她听到邢华夏打电话给万小花说要对许宝华身边的朋友逐一询问的时候，她就觉得有必要振作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给警察提供帮助，但早点配合完警察，这起案件或许就能早一些被勘破，许宝华也能早一些安息。广场四面开阔，时而有风吹拂，但正值盛夏，吹来的也是充满汗味的热风。可是这热风再也吹不暖许宝华的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里，她不忍开口问身边的万小花：“下午你们询问了谁？是李沪淞吗？”

万小花下午下班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熊安安已经没有再躺在床上了，她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万小花的时候站起身向万小花鞠了一躬，然后说今晚想出门走走、散散心，万小花同意了，于是陪同着熊安安一起逛到了年轮广场。

“嗯。”

“他有说什么吗？方便让我知道吗？”

“……他倒没有杀许宝华的嫌疑，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叫我不看好他。”万小花轻轻摇摇头：“我不想让你再承受更多痛苦了。”

“就把我当她亲妹妹吧，求求你了，亲妹妹或许有权知道一些亲姐姐的情况吧？”熊安安的声音在颤抖，好像好不容易憋住的情绪马上又要溃堤。

“是关于另一个女孩的事情，因为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所以昨天晚上和许宝华提出了分手，所以许宝华喝了很多酒……对不起，我本不应该说的。”万小花心里刺挠得慌，她真的很不喜欢这起事故的背景。

熊安安听完，顿了顿，只得无力地捂着自己的脸，拼死咬着自己的牙关，可是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外涌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倒进了万小花的怀里，颤微的哭腔任谁听了都心疼：“宝华姐姐不仅是看重李沪淞的才华，更重要是她愿意爱他，愿意为他倾尽一切地付出，她甚至都已经找好了展厅，和主办方都谈妥了，下周就能布置好一个李沪淞的独立展厅，我们约好了先不告诉他，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好，很好，他真是反而给我们好大一个惊喜……”

所有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破碎崩塌，事发的前一天她们俩还窝在沙发里畅谈着等熊安安毕业之后要一起开个音乐餐厅的梦想，熊安安只管写歌，做专辑，剩下的就交给经纪人许宝华。她们俩要一辈子相伴相依；等李沪淞学有所成，能办画展了，体体面面地与许宝华结婚，许宝华的“画展大师夫人”的心愿也能够实现。

悲痛的心情缓了许久才止住了眼泪，熊安安整个头都昏昏沉沉的，这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她感觉许宝华已经离开自己好多年了。

她刷了一会儿手机，一边问万小花：“宝华姐姐的死会被报导出来吗？营销号又会怎么描述她？”

万小花：“今天下午我们还联系了她的父母，老两口在电话那头哭得歇斯底里的，可能很快就会搭高铁过来认领尸体。这件案件具体的情况我们其实也不算掌握许多，凌晨动静那么大，营销号闻着风声就过来了，他们能写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能保证。”

熊安安：“真希望叔叔阿姨不要看这些东西。”

手指往下翻，职工宿舍凶杀案的消息已经开始堆积刷屏，甚至连分析视频都有了。

那些文案写得煞有介事的，要不是自己才是整件案件的知情人，真要被这些文案忽悠了。

因为热度最高的剖析文稿已经将许宝华和熊安安的原名都给曝光了，所以当熊安安的大学同学发消息过来慰问的时候熊安安也不好反驳什么。

不过也只有几个人来问，就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分到同一个寝室的几个室友罢了。

万小花一直坐在熊安安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冷静地回复着那些信息。

不到一个小时，熊安安和许宝华的社交平台账号被有心网友扒了出来，熊安安后台多了很多条私信，大多是安慰鼓励她的，许宝华最新一条博文下面也有很多祝愿她安息的留言，当然，不是所有都是这样暖心的评论，只不过这些乱吠于熊安安来说丝毫影响不到她。

不多时，熊安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的妈妈打过来的，阿姨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着急和惊慌，不停询问着熊安安到底在哪，问她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来接她。

熊安安：“我在年轮广场，有个警察姐姐在陪我。我……暂时不回家，我还有些工作需要配合她们。”

妈妈：“那我们过来陪你可以不？”

熊安安：“我现在借住在警察姐姐的宿舍，你们来了也不方便，真的，妈妈，我真的没事。”

可是哪个父母不会担心呢。

只不过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若是熊安安在外地，爸爸妈妈就算有心也鞭长莫及，就像许宝华的父母也得明早才能到达L市。

熊安安继续说着许宝华的事情，说她们第一次的相遇：“我从大学一开始就想着去做个什么兼职，正好就看见了青椽酒吧在找寻合作的驻唱人，老板就让我试一试。因为正好我大学学的是民谣吉他演奏专业，从一开始这就是我很好的实习。那天宝华姐姐和同事一起来青椽小聚，说对我的歌声一听钟情，一直等到我演唱结束过来跟我自我介绍。但是也没完全介绍自己，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自己的名字和问我的名字，只跟我说了一句很喜欢我的演唱。”

许宝华最喜欢的颜色是橙色和金色，不喜欢深蓝色和深紫色；喜欢首饰品，收藏了很多手链脚链项链耳环耳坠，但从来没戴过，也喜欢收纳盒，任何收纳盒都行，正好可以放那些首饰；想要染发，染很夸张明艳的二次元发色，但只染过一次就不敢了。

是个心里有些小叛逆但又不敢的女孩。

喜欢吃鸡腿和冬苋菜，不喜欢吃芽白，不喜欢汤，原来是个左撇子，后面练习用右手写字，所以两只手都能灵活运用。

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家庭初始条件并不十分允许她走艺考道路，但是她靠勤工俭学和各种社会活动给自己争取到了很多资源，大学读完之后，机缘巧合下和两个同学一起合开了一间画室，画室起步很慢，三个人要做十个人的活，许宝华沉浸于这件画室，常常会忙到很晚，而且从来没有和人生过气拌过嘴，遇到问题还能一下子想到解决办法轻松解决，完完全全的主心骨，很让人心安，于是归尘画室也很快步上了正轨。

她虽然致力于这间画室，但心里却是想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开一间音乐餐厅，只不过她从没交到过她认为的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这个梦想就一直被搁浅，直到遇见了熊安安。

许宝华就开始更加努力工作了，她说是为了存够开音乐餐厅的本金。

后来遇到了李沪淞，他是许宝华的初恋，所以许宝华在很用心地经营这段恋情，好像她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做一道实践题，为了创造她认为最完美的相处模式，以至于李沪淞什么都不需要做。

熊安安深呼吸一口气：“她那么好，她不该死！”

【2021年7月13日，晚上11:58，L市步山区，天星街道盲灯五金店】

五金店早就放下了卷闸门，只不过沈鹿还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玩手机，开着一盏接触不良的卡通小台灯；玩到这个点终于有些困了，沈鹿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后走，挪开一些杂物堆和墙角摆放的空箱子之后，灰蒙蒙的地板上露出了一扇老式的木门板。

吱呀吱呀地打开门板，里面露出了一段水泥楼梯，这是一个地下室，因为下面没有开灯所以显得黑魆魆的。

楼梯一共十三节，地下室只高两米，所以显得很是压抑。但他已经住习惯了，或者说他很容易就能习惯任何环境，像水一样，能装进任何容器里。扯开灯，地下室多少亮堂了一些，但一盏灯的力量还是微薄了。

男人正面对着许多显示屏——地下室里整整一面墙全是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全部监视着用一个地方，画面很高清，但监视的那个地方一直没开灯，男人也只能一直开着夜视模式。

“老猫，新闻出来了，那个姐姐叫许宝华，许愿的许，宝藏的宝，华丽的华。”

男人回头看着沈鹿：“去把后面架子上的黄铜盆拿下来，旁边再拿点黄纸钱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声带受过严重的伤，饱经沧桑般和样貌有些不符。

沈鹿听话地从简易的老旧木桌上的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小叠黄纸钱，然后在每一张的右下角落写上了许宝华的名字。

“我都处理完了，你还看什么。”沈鹿一边写一边问。

“你觉得我在看什么？”男人声音沙哑又绵长，催眠得很：“这监视器一天没拆掉，就一天不算处理完。”

沈鹿停下了写字，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着男人：“是你不让我拆掉的，现在又说不算处理完。你是想让我再跑一趟吗？”

男人咕噜咕噜地笑着：“不是说你没有处理完，我是在等那群废物得多久才能发现他。”说完，便接过沈鹿手中的黄铜盆，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去：“许宝华是吧……宝华姑娘对不住了，这是我家儿子第一次处理事情，难免有些不熟练，真是难为你了，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九泉之下，请你笑纳，望你安心。”

火光噌噌映在男人脸上，尽是悲伤忏悔的神色，直到好烧的纸钱在黄铜盆里炸了个响，男人这才满意地笑了。

番外3：

阴暗的地下室，我拦住咆哮的许宝华：“没有用的，你伤害不了他！”

许宝华：“那我能怎么办？我不可以就这样死掉！”

我：“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死了……你现在身体太弱了，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你想报仇，先把身体养好吧，你身上阴气太少了，你再不好好养着，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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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许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