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第3章 许宝华

【2021年7月13日，上午07:20，L市汇元区，大学城路师范中学职工宿舍】

彭宇涛和冯开河趁着大家应该还没有出门上班的早间，一起走访了三栋一些住户来了解大家口中的许宝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一路听下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从大家口中是听不到会引起杀身之祸的原因的，他们还是要去寻找实打实的证据。

冯开河看过小区里的监控，得出的结论是——许宝华凌晨00:30回的小区，熊安安更晚一点，是凌晨01:35回的，然后从小区进门这段路全是监控盲区，三栋也正好是监控盲区范围内。

从进小区到三栋正常步行速度有一个五到十分钟的路程，于是他们查看了00:40至01:35之间的监控里所有离开小区的人。

这段时间一共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一个染着银白色头发的女人，还有一个背有些佝偻的老奶奶。

他们首先排除了那名老奶奶——昨天骚动之后，就有一家子人急匆匆地找到了他们请求他们帮忙找一下家里老人，因为老人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又喜欢到处溜达，明明都给家里锁上了门，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自己开了门跑了出去，而且总是半夜跑出去，都走丢过好几次了。

要不是昨天的动静把那家子吵醒了，他们也得今早才能发现老人又走丢。

所幸老人没有跑太远，几个同事在附近的广场上找到了老人并给送了回去，那会儿都快凌晨四点了。

彭宇涛摇摇头：“其他两个都不可能……莫说这段监控显示再多人离开小区，这些人里都不可能有凶手。”

冯开河：“怎么说？”

彭宇涛：“凶手怎么会挑这么光明正大的路离开？”

冯开河：“万一这就是挑衅呢？”

彭宇涛沉默了许久：“行，当我没说。”

他们把职工宿舍的路况全部排查了一遍，不管是任何可能翻越的围墙、还是可钻入的下水道都统统筛查，试图发现一些那名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但是结果是一无所获，然后不甘心地又去所辖派出所把路口的监控也看了一遍。

累坏的两个人去包子铺各买了一笼小笼包回到了车上，一边啃一边对信息：“三栋后面有个矮墙，上面有防盗刺，但不排除有人翻越，虽然目前没发现什么足迹。”

“下水道没有坏掉的盖子，入口处很小，能钻进去的只有六七岁的孩子，除非那人有缩骨功。”

“五栋和旁边的握手楼群之间有一堵墙，墙中间有一道上锁的铁门，铁门没有被打开或者撬动的痕迹，但墙应该可以翻越，但有点高，我没能爬上去看。”

“那凶手很可能是从那里翻走的？”

“我也是这样假设的。”

“那边有监控吗？”

“没有。”

“那就不好办了……”

彭宇涛正拿着手机打开了地图app和冯开河一起对路线，刚往嘴里塞进最后一个小笼包的时候，白杨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赶紧接通：“队长！有何指教！”

白杨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要是现在没啥进展就先回来，我们开个小会。”

【2021年7月13日，上午10:12，L市汇元区，市公安局汇元区分局】

“死亡时间确定是凌晨00:45至01:10之间，许宝华死前两小时内有过大量饮酒的行为，身体里还有部分未代谢完成的乙醛，也正因为由于大量饮酒导致血管扩张、血流加快，所以失血速度也比正常情况下更快。她生前很健康，如果不是凶杀，她应该可以长命百岁的。”孟青雅身体前倾抵着桌子嗦着一碗泡面，泡面已经冷掉了，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凶手割腕剖腹很明显就是要给她放血，但是放血的目的要去调查更深层次的东西才行。”

白杨思忖：“总不能是为了掩盖什么吧……”

孟青雅是负责给许宝华做尸检的法医，她半夜被白杨一个电话拉过来给许宝华做尸检，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被吵醒，一路精神混乱地从宿舍赶到解剖室，但是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就瞬间清醒了——她不说处理过一百具尸体，五十具也应该是有了，从没见过如此癫狂的凶手，死者的血几乎流干，全部糊在了身体的表面，形成了一具干瘪的血人。

“掩盖什么呢？”彭宇涛真诚发问道。

孟青雅回忆着昨晚的画面，她和她的小助手给许宝华擦拭体表糊着的血迹就擦了将近一个小时，如果真的是为了掩盖什么身上的痕迹，那昨晚可不就给全部擦掉了？

该不会擦掉了什么重要证据吧？

白杨：“尸检报告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验血了吗？”

孟青雅：“我这部分快的话，也得两三天吧，至于检验科那边估计要久点，我们采集的血液样本分了很多份，每一份都需要做一次检验。”

白杨得到答案，接着看向彭宇涛和冯开河，然后他们也将查访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包括他们爬过的围墙和钻过的下水道分布。

彭宇涛和冯开河是两年前一起进入分局实习的同僚，一进来就被分在了白杨的手下，成为了汇元区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员。但他们两人的工作经历却逐渐拉开差距——彭宇涛比冯开河给人的印象更加热情积极能吃苦，所以也经常被其他前辈叫走跟着一起出外勤去调解纠纷，于是彭宇涛已经在汇元区混了个全熟。

要论从八卦里能听到什么线索，就得打出彭宇涛这张牌。

白杨这边刚开完小会，接上级指令马上就要去开大会，因为这起凶杀案影响恶劣，市公安局的领导们也过来部署工作了。孟青雅一听局长要来，白眼一翻：“无语……反正我就不去了好吧，总之肯定又要成立专案组之类的，有啥决定会后跟我说一声，我权力配合你们就是。”

市公安局局长孟覆东是孟青雅的父亲，谁都知道这父女俩不和，一见面就火药味四溢、一点就着，所以大家都老老实实地不在孟青雅面前提起孟局，生怕孟青雅抄起旁边的骷髅架子就是一锤。

冯开河和彭宇涛心中了然，都不会劝这位大小姐，于是老老实实拿上自己的会议记录本跟着白杨去开会了。

孟局在会上给白杨布置了任务，限他在两个星期内找到凶手、将凶手缉拿归纳，白杨应了下来。

但冯开河觉得悬。

他今天早上在那一片区一无所获，足以证明凶手有着极高的反侦察能力和善后的能力，所以这是一个成熟的杀人犯。一个成熟的杀人犯横空出世，基本排除了会是连环凶杀的可能性。作案越少、破绽越少，如果两个星期无法找到凶手，而对方也确实没有下一步动作，那么接着就会成为一桩无解的悬案。

他瞥了瞥白杨，觉得白杨心里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血检报告都要一个星期之后了，如果真有什么转折点，那么等于留给他们小分队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凶手早能部署好一切防御了……

彭宇涛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安抚道：“想点好的，兄弟。”

冯开河心一颤，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又开始悲观地设想最坏的结果了，他总是这样，心态很容易就受到影响，老是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这两年工作下来，看到了太多糟心事，导致他这样的心态更甚。

只不过他一向安静沉郁，除了和他搭档次数最多的彭宇涛，别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心理问题。彭宇涛有几次带着玩笑适度的语气提醒冯开河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但冯开河都给固执地拒绝了。

“没事。”冯开河应道，心里却想着“我这样要不还是找时间去看看医生吧……”

孟局的部署会开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大家回到各自工位上，白杨叹了一口气就紧锣密鼓地开始给大家派任务了，冯开河和彭宇涛还是负责继续蹲守小区周边，万小花和邢华夏负责联系许宝华的家属朋友，调查筛选一下这一个星期里所有和许宝华有过接触的人。

邢华夏是昨夜跟着万小花一起扶熊安安回局里的另外一名女警，是万小花的搭档，关于许宝华和李沪淞的相关信息她已经向白杨汇报过一次，接下来她和万小花要做的，就是问询与许宝华相关的人员了。

白杨给她和万小花布置好任务之后，邢华夏立马给万小花去了个电话询问她熊安安的状态。

万小花：“熊安安的状态还是不稳定，估计还需要休息一天，队长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邢华夏：“安排我们联系一下许宝华的亲属朋友……可是许宝华是外地人，L市就她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没有亲戚。而且要论亲密程度能谈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熊安安和她男友李沪淞了。”

彭宇涛蹦跶到邢华夏身边，小声提醒道：“我今天上午看监控的时候看到了昨晚许宝华在三街那边喝酒。跟一个男的。那男的一直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她进去了才走。”

邢华夏一愣：“那男的长啥样？”

彭宇涛挠挠头：“像素太模糊，看不清脸，只晓得是一件白色的T恤，裤子是运动短裤，深色，具体啥色不知道，问就是显示屏太low，颜色都分辨不出来。”

邢华夏语塞。电话那头传来万小花复述着熊安安语无伦次地辩解的声音：“如果不是男朋友，许宝华是不会和没那么熟的男人喝酒喝那么晚的——那个人估计就是李沪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