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1日,上午10:30,L市鹤岗区,小麒麟冲涵嘉花苑】
职工宿舍凶杀案过去第八天,熊安安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时候家里还没人,父母没有假期,大人们都在上班。虽然自己家离华央音美也不算太远,但就算放假了,熊安安还是习惯住在职工宿舍,所以读大学这三年来,她其实很少回家。
熊安安揉揉眼睛,打开自己的卧室,床□□干净净整整齐齐地铺好,桌子也收拾得很干净,熊安安忽然一股酸楚从喉咙涌上了鼻头,然后没忍住模糊了双眼。
她靠着进门玄关处的矮柜滑坐在地,将头埋进臂弯里,大脑一片混乱。
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通似乎已经不那么合时宜的电话,是那个小型美术馆的主理人。
“熊小姐,我们也看到了那个新闻了,还请您节哀。”主理人夏女士温柔地打了一声招呼:“因为李先生的展期将近,我们还是不得不打电话过来确认一下,画展是否照常进行?”
熊安安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头要炸了一样难受,本来脑子就混乱,现在更加烦闷了,斟酌了很久,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回复道:“展子请继续吧。”
这是许宝华的愿望,她是一定要继续完成的,尽管她现在完全不想和李沪淞再有任何瓜葛。
李沪淞的那些画在跟夏主理人确认的时候就已经存放在展览馆的放置室了,展出时间将从7月23日开始一直持续到年底。
许宝华在归尘画室的网页上挂过这个宣传,不过为了给李沪淞惊喜,所以宣传内容并未透露这是李沪淞的个人展;因为凶杀案的事情,许宝华的信息被曝光了,归尘画室的信息会不会也被曝光呢?那么这个画展的宣传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到这个宣传网页,会有人在意吗?会有人好奇吗?
那些人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
熊安安现在更多是希望大家纯看乐子的心态,这样她也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2021年7月22日,上午10:30,L市汇元区,市公安局汇元区分局】
跑了几个零件加工厂也没有任何收获,这个摄像头并不是正规生产的零件,就是幕后之人自制的,连到任意一个无线网络都可以使用。
白杨召集了小组开会,让大家分别说说这几天调查的结果和疑点,也为了给大家看看这个摄像头上有没有什么可以突破的线索。
总的来说,他们现在亟待解决的一共三件事:
第一,为什么201一直交水费,却要断电;第二,职工宿舍的监控十有**是被幕后的黑客入侵了,到底能不能找到的原始数据;第三,一直关在监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
胡书曾思考了很久,悠悠揣测道:“电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给我们便利,自然也能给别人便利,如果我不想别人监视我,我能做的是不是就是切断别人可能链接到我的东西?”
章敏月一下子就抓到了胡书曾想要表达的意思:“你的意思是,201的死者生前可能想过自己会被监视,如果被监视,一定有摄像头,但是摄像头的运作可能会用到电,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他就干脆断了201的供电?”
白杨:“能想到这一层,他怎么不干脆搬离这里?”
胡书曾:“如果他被控制了……身体上的控制,以及……精神上的控制,他已经从某种意义上被困在201了,也就不能离开了。”
万小花:“从尸体死状来看,这确实就是针对徐苇峰的一场谋杀,如果他真的是徐苇峰,那有什么样的人能将徐苇峰驯养得这样狼狈?”
白杨:“这里的突破口好像只能是我们关押的那个人了,那个人说过,有人帮徐苇峰弄了另一具尸体,证明徐苇峰那个时候还有没有落网的帮手。”
章敏月:“得想办法撬开那个人的嘴。”
胡书曾:“白费力气,他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一个死胡同。
白杨搓搓脸,给自己打气,他提议:“要不我们再把我们整理的线索再重新梳理一遍,去过的地方再去一遍,如果没有虚构的成分,那么一切将保持原样,一个谎言坚持不了多久的。”
胡书曾针对石大海被杀的来龙去脉,章敏月和万小花去找路梅,邢华夏负责和技术科、网络安全科对接,彭宇涛再去一趟茶花子,冯开河守着职工宿舍和201,所有人都分开行动。
而白杨,决定再去一趟幽门水库。
彭宇涛举手提问:“没有人守着那个嫌犯吗?”
白杨愣了一下:“交给孟青雅吧。”
【2021年7月22日,下午01:45,L市汇元区,麒麟二街茶花子社区】
彭宇涛再次走进这个狭小的便民商店,老人从连着后门的单车棚里走出来:“要买什么?”
他环视了一周,那台座机放在玻璃展柜的边上,原来的位置,没动过。
“不买,来看看你。”彭宇涛随口应答着。
半晌,老人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原来前几天来找过自己,和同事一起来的,是个警察。
“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吗?”彭宇涛问着。
老人闻声怔怔地看着彭宇涛,眼睛闪烁了很久,最终下定某种决心般说道:“有,还是那样,打过来也不说话……我想,你们说的那个被害者应该就不是韩守了,他还能给我打电话,一定是还活着。”
彭宇涛有些不可思议,他可想不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到底属于哪一种了:“我能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吗?”
“打吧,回拨就行。”老人眼睛低垂着,皱纹布满在眼睛的周围,喧兵夺主地掩埋了所有眼睛里的情绪,只是彭宇涛能感受到老人还有话要说,结果最终是叹了口气,抬抬手,让给了彭宇涛。
如果没有别人给这个座机打过电话,那么老人就能日复一日地回拨;或许是因为他们前几天的查证行为打断了这一个仪式……彭宇涛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老人,但是他说不上来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莫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一个只想和儿子通话的什么都不懂的老父亲又有什么错呢?
在征得老人录音许可之后,彭宇涛掏出了录音笔抵在了听筒旁,座机回拨过去,响了很长时间之后,电话那头真的有人接了。
但没有人说话,正常是连对方呼吸声也不会听到的,所以听筒里只有漫长的寂静,彭宇涛就一直等。
像是在等什么数万光年之外的电波。
长达一分钟的无声对峙,彭宇涛没挂电话,对方竟然也没挂,彭宇涛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这样真的显得很傻,他不知道自己做有什么意义,纯纯没带脑子做事,真服了自己,然后赌气地自己先行挂断了电话。
“车棚里面有你的车吗?”他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没有,我只是负责时刻关注一下那些电瓶车充电的情况。”老人摇摇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能去里面看看吗?”
老人:“你们警察还管偷电吗?”
“那你偷了吗?”彭宇涛知道老人在开玩笑,也跟着逗起来。
老人笑,拿出一根烟递给彭宇涛。
“谢谢,我不抽。”
车棚里面的车停得不算太整齐也并不是那么糟糕,像是整个社会的缩影,要充电的电瓶车挤在一起,厚厚的灰尘落在角落里歪七扭八的自行车上,还有一些体型比较大的停在离门口近一些的地方,旁边地上放着它们主人自己接过来的排插。在车棚最里面有一个台子,虽然它本来应该是个供龛,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台座,上面放着一座金塑的弥勒佛,但是看起来也是很久没清理过了,一层灰。
昏暗的车棚没有丢弃其他的东西,彭宇涛扫视了一圈之后告别的老人。
但至少,他也圆满完成了任务。
他放好了监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