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第12章 棋子

【2021年7月16日，下午03:16，L市汇元区，宝升仓路旧瓦坛街】

由两个沿街小店面中间的巷子口进去，两边是狭窄的筒子楼，旧瓦坛街11栋3楼302门，就是万小花查到的石大海以前住的地方。

302的铁门比胡书曾想象中要干净许多，但干净也是表面上的干净，那些没有抹匀的白色油漆并没有很好地掩盖曾经带着威胁和造谣性质的喷漆，使得整面墙由里到外散发着和胡书曾一样的强颜欢笑。

胡书曾上前敲敲门，意料之中的是没有人来开门。

隔壁301探出一个脑袋：“别敲了，没有人的。”

胡书曾拿出自己的警员证。

301的老奶奶：“那你来得太晚了，这房子以前住着一对母子，后来儿子欠了钱，跑了，他娘被上门催债的人逼死了，然后房子被政府征收了，一直没能租卖出去……这事儿得有两三年了。”

“谢谢姐。”胡书曾了然：“对了姐，我得再问一嘴，那您知道这家儿子欠的是谁的钱？”

老奶奶想了一下：“哟，这事儿我不太知道了，我们遇到这种事都把门关得紧紧的，谁还去看他得罪的谁啊，催得那么凶，多半是借的高利贷，这种你还是去派出所问下吧，这边扫黑除恶搞了几年了，没有人比你们警察更了解犯人是谁啊。”

胡书曾听罢离开了11栋，辗转去了宝升仓路派出所。

2017年至2021年，宝升仓路派出所的警员们一直致力于全面清除滋生在管辖薄弱地域里的黑恶势力，大大小小共查获了五个聚众赌坊、三个□□窝点和两个高利贷团伙，但根据所有涉黑团伙的口供，确实还有一个一直藏匿得十分隐蔽的地头蛇没有露出马脚，而大家也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大家都叫他“蛇哥”。

胡书曾：“那这个蛇哥有没有什么特点？”

派出所负责人：“没有，因为没有人见过他。”

胡书曾：“这很矛盾啊，没有人见过他，那他如何服众，又派谁作为他的传话人呢？”

派出所负责人怔了怔，很快想起了什么，“……啊对，我想起来了，他们在网络上联络过。但这一点我们取证失败了。”他拿出了当时的一份口供和相关提供的资料摊开给胡书曾看：“陈述人说过他曾经在网上跟蛇哥对线过，结果第二天就受到了威胁，但是他提供不了证据，因为网络聊天内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蛇哥背后大概率还有个十分棘手的黑客。”

胡书曾抿抿嘴：“石大海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派出所负责人：“噢那可太有印象了！给石大海放贷的就是这个人，”他指着这份口供：“其实如果不是石大海的母亲死了，我们还逮不到这个团伙，他说起石大海的时候说这是蛇哥给石大海做的一个局，然后找他去给石大海强制放贷，最后逼石大海离开L市。”

胡书曾：“只是逼石大海离开？”

派出所负责人：“具体他也不知道更多了，他也只是给钱办事的人，再说他命也捏在蛇哥手里，是不敢反抗的。”

胡书曾理了一个前因后果——蛇哥是徐苇峰的人，当年徐苇峰需要找个替尸，于是蛇哥盯上了石大海，然后做局让石大海看起来像是自己为了躲债逃跑一样；然后蛇哥暗地里将石大海杀死，买通李贯，换尸体，帮助徐苇峰完成金蝉脱壳，最后徐苇峰利用石大海的身份租在了职工宿舍的三栋201。

这个推论合情合理。

但是删除聊天记录……还恢复不了……这个神秘的黑客成为了新的疑点，还是很大的疑点。

徐苇峰当年身边似乎没出现过什么黑客的影子啊。

【2021年7月16日，下午03:47，L市汇元区，积福山陵园】

章敏月有些生气胡书曾没跟自己打招呼就一个人走了，她一遍一遍向万小花确认：“老胡真就一个人走的？没喊人一起？”

万小花：“交代完要我查李贯之后就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应该就是他一个人。”

章敏月又感慨又无语：“老胡眼睛不好，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状态了，还逞强！”

万小花：“对不起章姐，我应该跟着他的。”

章敏月摇摇头：“不，这不怪你，你也有自己的工作，老胡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僻得很，啥事也不说……你再打个电话给老胡，问下他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万小花尝试再次拨通胡书曾的电话，在她们前往李贯之前工作的陵园的一路上打了很多个了一直没打通，意料之中的是这次依旧是无人接听。

……

章敏月对着前台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找下你们的主管，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一个人。”

前台怔怔地点点头，将她们引进了负责人的办公室。

开门见山，章敏月雷厉风行，一向不喜与人客套，她认为这会使自己陷入被动状态。

她们来之前也早与负责人联系了一番，所以当章敏月和万小花坐下来的时候，负责人立马就笑脸相迎地送上了整理的关于员工李贯的一切资料。

2012年入职积福山陵园，职务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运送遗体与协助火化，有时候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会担任客服和销售员，连主持也干过。

全能，像是一粒螺丝钉般的存在。

负责人介绍道：“有段时间，他申请各种兼职机会，然后要求预付薪水，说自己的妻子病得很重，预付薪水是为了去给妻子开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性质确实遭人嫌，就没去医院看过他爱人，只是大家凑了点份子买了许多礼物交给了李贯。但是半年之后，他就提出了辞职，说自己妻子的病情在好转，他辞掉这里的工作，打算去医院兼职一个陪护，离他妻子近一点。”

章敏月：“具体的时间？”

“那有几年了……应该是16年年末的事情，因为那年不是出了徐苇峰那件事嘛，我们L市整个就人心惶惶，还有人猜测他妻子病重是不是吃了那个什么药中毒了。”

“他辞职前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看不出来的，他本身就是那种不怎么开朗的人，话少，但眼里有活，从来不出岔子。就算有异常，我们也看不出来。”

“那你知道他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抽烟吗？抽烟的时候用的哪只手？”

“哇章警官你这问得太过细了，这谁知道啊……这得他妻子这样亲密的人才更了解吧？”负责人愣了愣：“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妻子到底是谁，也没有联系方式，爱莫能助了。”

章敏月：“行，没关系的，谢谢。”

她们回到车上，章敏月看向万小花：“又辛苦你再查一个人咯。”

【2021年7月16日，晚上07:31，L市汇元区，昭翎巷金陵饭庄】

并未约好的，当他们看到对方也走进这间饭店的时候，脸上无一不是惊喜与感慨万分。

最先落脚的是调查石大海的独行侠胡书曾，第二走进来的是带着自己两位小队员的白杨，第三是章敏月和万小花。

金陵饭庄开了很多年了，之前大家就总在这儿聚餐，老板与大家也十分熟稔，有时候盛情难却的时候也会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不夸张地说，金陵饭庄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白杨对万小花说：“把青雅和华夏也一起喊来吧，还问下严飞来他来不来。”

于是凑了个十人桌。

大圆桌摆满了菜，火锅的热气飘荡在上空，笼着每一个人。

严飞来是最后到的，一进来就吆喝着自罚三杯，第一杯为胡书曾和章敏月接风洗尘，第二杯为接下来的调查工作起个好兆头，喝第三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拦他：“你胃不好，别搞我们！”

冯开河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倒也做了一件把大家都吓到了的事——他从严飞来手里夺走了第三杯，然后一饮而尽：“我替严哥喝！”

孟青雅惊呼：“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啊！”

他们在饭桌上完成了今天的小组会议，胡书曾盘了一下石大海的行动线，引出关键人物“蛇哥”和那个神秘的黑客，白杨替还在监狱的袁如此感到担忧，而龙林也是需要重新调查的人物，章敏月通过对李贯的工作环境的调查基本判断投案自首之人在这点上并没有撒谎，但更多细节需要从“李贯的妻子”入手。

轮到孟青雅，白杨想起来孟青雅发信息说交了一份检讨：“说说看。”

孟青雅：“许宝华的血样一共分成了五十根试管，血检还没有完全出来，但是我现在很惶恐就是凶手讲血糊满许宝华一身的原因，白队之前说了怕是掩盖什么，我感觉这个方向是对的，可能他留下了一些线索在许宝华的身上，糊满血就是为了掩盖那个线索，那天晚上给她擦身子就花了大半天，我很怕擦掉了什么线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算不算破坏线索了……”

白杨：“没事的，这个凶手太狡猾了，也太残忍了；但是你收集了那么多血样，说不定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白杨心里有了新的调查方向，胡书曾说这背后有个强大的黑客，可以篡改很多你想不到的数据，那么也有可能将当时的监控也篡改掉，比如13号凌晨职工宿舍小区里的监控，所以他们无法从监控里找到凶手离开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