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地万尺为天,离天万尺为神仙宫。
神仙宫里神仙多,除却凡物飞升,自然造化,最为珍稀的,便是这千年只出这么一个的烛龙。传说其“蟹睛筒目”,烛照暗昧,辟除邪恶,居于扶桑之中,盘旋于九天之上。
而这一切,对于才破壳不久,按照人类年龄只有三岁半的阳阳,都太遥远。
自他出生始,渴了有琼浆玉露,饿了有蟠桃仙果,无聊了也有其他神仙哥哥姐姐相伴,除了洞府过大这一个缺点,简直就是完美的生活。
“阳阳太可爱,圆头圆脑的,四肢像藕节一样嫩生生的,不像是龙,倒像是菩萨座下的仙童。”给阳阳缝小衣裳的织女姐姐如是说。
“阳阳脾气好,反应也有些慢,甚至说得上有些呆,不像是雷厉风行的龙,是个小小呆瓜罢了。 ”日常带着阳阳打架的武神如是说。
“阳阳可不是呆么,活生生一个小书呆子,他书房里的歌谣集和话本都能推起长城了,他不该是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打架的龙,而应该是个小小文曲星呀。”给阳阳布置房间的门神如是说,旁边洒扫的姑娘也点点头,“不仅如此,阳阳还总喜欢一条龙躲在房间里看昆仑镜,我可担心它变成戴着眼镜的小龙……”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作为烛龙的预备役,阳阳的形象可以说是与众神对龙的刻板印象极为不符。
朱魄是才升上来不久的小神,原型为猪婆龙(鳄鱼),专门负责照顾阳阳的生活起居。但最近,他总是坐在洞府前的桃花树下,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阳阳现在未免也太天真烂漫了,虽说是龙二代,可未免也太不勤奋。翻阅这两天记史的内容,阳阳几乎都没出过门,总是待在书房看他的小书,这文也不学,武也不练,在这么下去,阳阳可能要跟天宫里某些混吃等死的神仙二代一样堕落。
不行!朱魄起身,麻溜地换了身衣服,打算给阳阳来一点旁敲侧击的小小“教育”。
走到书房,朱魄推门而入,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纸片,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洞口让其进入,而穿越琳琅满目的书籍,被埋在正中间的,正是拿着铜镜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的圆滚滚的小孩。
小孩穿着红彤彤的绸缎小袍子,像一棵饱满的小辣椒,脑袋上顶着两个稍显稚嫩的龙角,包子一样的脸蛋圆嘟嘟的,太阳一般亮晶晶的赤色眼睛,正牢牢地盯住屏幕,连身后有人来了都未发现。
如果朱魄来到人界,一定知道这个时候的小孩称作网瘾或者电视瘾少年。
“阳阳,别靠那么近,对眼睛不好。”
虽然知晓阳阳身为烛龙,眼睛最为有神,不至于近视什么的,但身为长辈的滤镜还是让朱魄下意识地担忧。再说,过了这几千年了,猴子都进化成人类了,谁知道烛龙的力量会不会退化?如果到时候崽崽戴上厚厚的眼镜,一定会被仙界所耻笑的!
“朱哥哥我很好。而且姨姨给的镜子还自带防蓝光,我看了一天一夜眼睛都不会痛呢……”
等等,朱魄眼睛一眯。
下一秒,阳阳的脑袋上多了一个圆圆的冒烟的包。
“所以你看了一天一夜?沉迷在这些虚假的声色……”朱魄瞥了瞥镜子里转着大红手帕,脸上莫着粉的二人身上,不屑地移开了视线,“阳阳,我要带你去看看,奋斗的人生是如何的美丽!”
阳阳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牵住朱魄的衣角,“叔叔,这不是假的,这是人界里的东北二人转,可好玩啦!”
被朱魄哥哥抗在肩膀上,阳阳依赖地抱住其脑袋,两颗龙角一颤一颤,为了方便,双腿化作了胖嘟嘟的龙尾巴,耷拉在朱魄的手臂上。
转眼,两龙就来到了一处云雾弥漫的边境,一道亮丽的彩虹横亘在云朵的上方,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坐在软敷敷的棉团一般的云朵上,阳阳尾巴轻拍着云朵,疑惑地歪歪头,“哥哥,你要带我来看什么?介里什么也米有……”
话音刚落,就听闻一道响亮的水声,在晶莹剔透的浪花之间,一条闪着红光的鲤鱼正奋力一跃,翻了一个跟斗,跳过了高高的彩虹,而在之后,这条鲤鱼灵光一闪,变成了一条纤细的小龙,自在地盘旋在高空之上,欣喜地领了牌子,跟着旁边的宫人离开。
“我知道了!”目睹一切的阳阳激动地举手手,而朱魄也高兴地看向阳阳,心里默念,太好了,看到这些奋斗的身影,阳阳肯定领悟许多,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奋斗起来不负使命……
“这是‘鲤鱼跃龙门’我在话本本上看到过。”
“是呀,你看他们这么努力地跃过龙门,就能成为强大的龙,奋斗的人生,才充满着意义。”朱魄向阳阳眨眨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可,可是阳阳已经是龙了吖~”阳阳自豪地把双腿化作圆墩墩的龙尾巴抱在怀里给朱魄看,也调皮地眨着眼睛。
被小龙可爱模样萌翻在地,但朱魄仍想挣扎一番,“你仔细看看,他们比你多了一样东西。”
顺着朱魄的手指,阳阳捧着脸认真凝视前方刚刚飞升的小龙,小嘴严肃地抿着,把自己想象成一台小小扫描仪,都有龙角,都有龙身,都有四只爪爪……
似乎是抓住了重点,阳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鼻梁之上多了一块长方体形状的青色物体,然后马上掏出塞在锦囊里的小镜子,阳阳嘭的一声变回龙身,自己的鼻梁上却什么都没有。
朱魄看着不可置信僵硬成火柴棍的某小龙,觉得自己找回了主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块东西叫作‘迟木’,只有拥有了它,才能成为真正的龙,所以,准确的来说,你还只是龙的候选呢。”
从小自我认知就是龙的阳阳显示世界观被冲撞,小小的白嫩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满是怀疑地问,“那阳阳现在是什么呢?”
“你看呀,那些努力奋斗跃过龙门的是什么?”
“是鲤鱼!”
“那某个只知道看话本不努力学习的小家伙是什么呀?”
“是什么鱼?”阳阳抓抓脑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选择性地忘记了朱魄对他的评价。
“是一条躺得直愣愣的小咸鱼呀,总是一动不动。”朱魄捂嘴笑道,食指戳了戳阳阳光洁的脑门,嫩豆腐一样的皮肤立马凹进去一块,像是二郎神的眼睛。
都这样说了,阳阳一定可以反思自己,朱魄得意地想着,或许自己已经有了教书育人的潜质?
可奇怪的是,小孩眼睛一点暗淡的光都没有,反而更兴致勃勃地说,“阳阳知道,咸鱼小鱼干,下饭可好吃了,一条可以炫一碗!原来阳阳这么有用!”
在房间里看镜子(相当于电视机)时,阳阳好像刚看过一部纪录片,讲的就是海边咸鱼的做法,制作咸鱼的方法,还是一些渔民的秘方!可是代代传承的!
朱魄扶额,谁能知道这小家伙的脑回路这么清奇,他可是一点也掰不过来。
坐在软敷敷的云团上看了一个时辰的鲤鱼跃龙门,阳阳有点困了,小手依赖地圈住朱魄的脖颈,脑袋耷拉在朱魄的后脑勺上,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被这甜蜜的散发着轻微桃香的孩童给压着,朱魄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甚至想着,要是可以这样一直相互陪伴下去也很好……其实,只要有他们庇佑,做个仙二代也不是,不可以……
开始怀疑自己的朱魄回到洞府把阳阳放在床榻上,继续怀疑着人生。
“朱大哥,快来,我刚摘的蟠桃,可甜可甜了,给阳阳吃!”一位身着粉色长裙,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姑娘端着一簸箕大大的桃子走来过来,朝朱魄挥了挥手,在阳光下,姑娘的嘴唇也泛着浅浅的粉色。
朱魄罕见地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走过去,一把抢过姑凉手里的簸箕,生怕她累着了似的,“谢谢你,不过,下次能不能不要叫我朱大哥呀……”听着实在是太像隔壁天蓬元帅了。
姑娘调皮地戳戳比自己高一截的高大男子像番茄一样的侧脸,慢悠悠地说,“那要看你表现罗!”
“不过我来可不是单单拿桃子过来,只是提前给你说一声,待会西山娘娘要找阳阳过去,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姑娘踮起脚尖在朱魄的耳边轻声说。
刚刚还脸颊泛红,现在直接转白,朱魄抓着簸箕的手指十分用力,以此看出其内心颇不宁静。
总有这么一天,总有这么一天的……
“什么?西山娘娘让我过去?”阳阳揉了揉眼睛,左脸上还印着一块红红的口水印,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才从朱魄的怀里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好奇怪,只是睡了一觉,朱哥哥就变得十分黏人,总是把他抱来抱去,还呼噜他脑袋瓜,织女姐姐给他做的发型都被弄坏啦!
“那我就先去找娘娘,你乖乖在家,不许粘着我哦。”阳阳踮脚拍了拍朱魄哥哥有人扎手的下巴以示安慰,然后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只留下黯然神伤的朱魄坐在床边,眼睛直直地望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
开文啦啦啦(敲锣打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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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