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婉今日也没用晚膳,她奇怪地看着扶寻冬:“你要去哪?你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你包里是什么?”
包里是钱啊。
袁华婉又走近了一步,扶寻冬假意急道:“里面是银钱。”
“银钱?你要去干什么?”
扶寻冬面上有些羞意:“我想争领舞的位置,但我的礼仪和身韵都差了你们太多。所以我想花钱私下请人指点我。”
卖出去一个不致命的破绽以此来掩盖致命的破绽。
况且,这话也不算大谎。她去深宫寻上一辈舞姬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学习,只不过是为了六皇子的目的。
袁华婉欲言又止,扶寻冬低着眉眼:“可以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知道了,”袁华婉往里走,“你走吧。”
“多谢。”
扶寻冬向外走去,碰见回来的石榴。
默不做声地给石榴眨了下眼,石榴感到不对。石榴进屋就见袁华婉坐在椅子上,见她回来,袁华婉状若无意地问她:
“朝东每月给你们做舞姬的多少银钱?”她记得那日多俊说扶寻冬是乡下来的,乡下来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
......
第二次准备进深宫,扶寻冬终于有了经验和路线,她一把将包袱扔进外院。而后与人交接。
“南国有佳人?”
“轻盈绿腰舞。”那宫女也是朝东人,她将手中的托盘与盘餐交给扶寻冬,“左数第二间同第三间都是上一代舞姬,去吧。”
“多谢。”
扶寻冬走着,算着。
左数第二间和第三间?可她的包袱丢进了第一间,上一次也是第一间的两个女子问她带钱了没有。
她敲门,侧着身进内,进去看见上次那两个女子在地上看她的包袱。
扶寻冬先开口道:“前辈,我带钱了。”
其中一个女子:“带了多少?”
“身上的所有。”
“打开来看看。”
扶寻冬放下托盘,上前打开包袱,里面一半是银钱,一半垫着她的舞堂笔录。一个女子蹲下来问她可以看她的笔录吗,另一个女子说:“这些钱都给我们,我们帮你翻到外一间去。”
“好。”
翻的方式简直过于直白,一个收了钱另一个搬了把椅子就对她说:“翻吧。”
扶寻冬看着包袱有些犹豫:“可以把.....”
“可别觉得银钱花得亏了,要没有过我们这一关,你过去了我们可是要叫的。”
“吾是说,可以把我的笔录给我吗?”
“哦,”一女子说,“瞧我忘了。阿七,有个小舞姬找你。送她过去了啊。”看向扶寻冬,“爬吧。”
扶寻冬顺从地翻过去。
院子里无人,墙那边又传来声音让她往屋里走。扶寻冬照做了,屋门前,她抬手敲门:“前辈,晚辈前来叨扰。”
“进。”
窗明几净,倒不像在深宫,像在世外过老。
“何事?”
扶寻冬只能看得见她背影,瘦,头发甚长,她正在梳头。
“晚辈,欲想请教前辈二十年前开天门时前辈所跳的那支舞。”
眼前人轻轻地笑了,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无奈:“二十年前,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你且回吧,我不想教你。”
“前辈。”
“当年的外圈有十二人,为何都只来找我一人呢?你是哪来的舞姬,家在何处?”
“家在朝东。”
“朝东,当年外圈的舞姬不正有你们朝东人吗。你叫什么。”
扶寻冬答:“扶寻冬。”
“扶,朝东扶氏?”
“是。”
她转过来瞧她:“那你直接去寻扶文石不就好了。你们还是一脉的。”
“君认得我阿爹?”扶寻冬当下微微后退了些,阿爹是当年开天门的舞姬之一?
扶寻冬苦笑:“我阿爹既殁久矣。”
“扶文石死了?”这被叫阿七的女人站起来,她上前扶住她,“你可记得是什么时候?”
“吾六岁那年。约莫是十一年前。”
“所以他不是在开天门后即刻就死的。”林七妹想着,“是真的死得只剩我一个人了才人人都来找我。”
“前辈认得我阿爹?”扶寻冬又重复了一遍,多年未再从人口中听到过阿爹她怎么能不心酸。
“旧识一场,也算同窗。二十年前的献天舞我不能教你,你回去可告诉你背后之人我什么都没说。但看在我与你阿爹少时同窗的情谊,你有别的习舞困惑我可指点你一二。”
“多谢前辈。”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扶寻冬。”
“寻冬,寻冬,好名字。来,”林七娘拉着她,“且现出去。”她要带她去刚来的地方,从正门出去。
扶寻冬:“会遇上守卫,不爬墙走吗?”
林七娘笑笑:“真是比你爹还老实。”说罢拉着她从正门过去到第一间屋子里,里面有刚刚两个女子还有上次逮住她的几个守卫,几个人竟围在一起分钱。
见林七妹把她带来了,几人也没吓到,刚刚让她把钱留下的那个女子说:“别恼,一会这钱分你一份,咱们谁也别告发谁。反正这钱也是你主子的。”
扶寻冬的表情有些勉强:“......一半是我的月钱。”
“你的月钱?”上次咬她咬得最狠说将她带回去严刑问供的守卫说,“那也不行,到这里就是我们的了。只能按平分也分你一份。”
上次那堆守卫的头站出来:“姑娘,我们也是为了口饭,别介意。他上次咬死也是怕有人暗中盯梢,来来回回来这么多人我们总要交一两个出去的嘛。”
原来真的有很多人惦记着开天门的秘密。
林七妹挤入众人的圈子,对着地上问:“哪些是你的月钱,你拿回去。”说罢她对旁人解释,“她是扶文石的女儿,扶文石死了十年了。小姑娘一个人攒点钱不容易,不差她这一单生意。”
几个守卫对视不说话,上次咬她最死的那个守卫:“行吧行吧,放你一次。谁还不是死爹死娘的,我娘没了十八年了。”
旁人敲他一脑门:“你小子才二十。”
“是啊,我两岁我娘就没了。”
指点她翻墙的那女子挤到扶寻冬面前:“你是,扶文石的女儿?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爹。”
“是,我更像阿母。”
她阿爹生得俊俏,她少时虽慢慢对阿爹的音容笑貌逐步感到模糊,但总清晰地记得她要是随了阿爹的长相会是个美人坯子。到今年已然不会为这样的事太惋惜了,只有在面对析问寒时才会在心中暗想可怜她长得不像阿爹,像阿爹的话至少站在他身侧不会觉得心虚。像阿母也好,是阿母将她坚韧的力量传给了她。
“你娘可是舞姬?”
扶寻冬摇头:“阿母不会舞。”
那人好像有点愣神:“想不到他最后竟找了个不会舞的。”
林七妹:“好了,你有什么课业上的难题现在都可说了。”
扶寻冬当真就掏出了笔录,她受石榴影响颇深现在也有随身带笔录的习惯,要掏掏也是能掏出支笔来。笔录拿到一半被人拿走,林七妹说:“做舞姬者,不可不学书,也不可尽学书。”
“我看了你的笔录,翻得如此旧,想必很多东西已经铭记于心了。不必多想,尽管跳一支我们看看。你刚刚能见到七妹也是因为吾见了你这颗爱舞之心,有此样爱舞之心跳什么舞都能成事。”
扶寻冬舍掉了自己最后一丝自贬的心,这一晚上从她跳到她们教,到最后那几个守卫都赞她跳得还有点意思。
“时候不早了,今日你且先回去。到你出宫前,都可来找我们。”
“出宫?”扶寻冬倒没想过这事。
“真是个傻姑娘,做舞姬的哪有天天赖在宫里不走的道理。只有像我们这样不跳了,跳不动的才待在这终老权当是给自己送终了。”
扶寻冬只得作别,临走前再三道谢。
望着她消瘦的背影,林七妹小声喃喃道比她爹还老实。
不料扶寻冬忽然转身,夜幕下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整个人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再见时,我可与前辈聊聊我阿爹吗?”
“嗯。”
她欢喜地走了,没有蹦蹦跳跳,心却比来时轻盈多了。
几人在她背后聊着:“你说这时间多快呢,咱们同窗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反正咱们这些不要孩子的是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老娘青春永驻。”数钱的女子收拾好银钱,“说来这朝东真是怪,别家派细作总是要派会扯白说谎的,这才好瞒过众人,朝东怎么代代派的舞姬都是嘴里只憋得出实话的。”
......
还有人记得阿爹的雀跃感一直持续到她回寝看见石榴守着她那一堆散落在地上的竹简。
石榴委屈:“小姐。”
心下登时就知不好,石榴竟在众人前唤她小姐。
这是,暴露了?
袁华婉跷着腿坐在椅子上:“站那,别动。你最近行踪太诡异了,我们同你住一屋子对你要是一无所知就太可怕了。现在,我们问,你的答。”
“别太像审犯人了。”公西丽雅打算给扶寻冬搬把椅子坐会,被袁华婉拦住。袁华婉不满:“这种时候装什么好人。你听着。”
扶寻冬看着她。
“多俊说你家是乡下的,是真的吗?”
“一半,我幼时在朝东主城里,后来阿爹逝世就同阿母搬去山里住了。”
“好,那我问你,你今日出门拎的那个包袱里的钱,你一个山野里长大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
扶寻冬了然:“一半是我来这朝东给的月钱。”
“还有一半呢?”
“吾不方便说。”
“行,”袁华婉逼近了点,“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会有这么多月钱?”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连丁兰这个静悄悄的姑娘都看着她。
扶寻冬忽然觉得好累,她真的好累。刚刚遇见阿爹的旧识的欢畅原来又只是大梦一场吗,她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想若是阿爹还在,自己与阿母没有搬进深山,幼弟也未被送走,那她后来的生活是否就会如今天一样,常会有阿爹的旧友来访,她也会有年纪相仿的朋友凑在一起上舞堂,说些体己话。
原来都只是大梦一场。
扶寻冬咽下一口气,开口道:“我是细作,是朝东派来大玉的细作。我不会说背后之人是谁的,要将我交出去就交吧,石榴不知情。”
忽然就没了支撑下去的念头,好累。
预想中的审判迟迟未来,扶寻冬目睹着眼前的众人忽然散开,袁华婉不在意地从椅子上站起走开,丁兰过去顺手帮她把椅子放回原位。公西丽雅扶完石榴来拉她。
说是不懵是不可能的,扶寻冬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袁华婉似是毫不在意:“看什么,还以为你做什么了,原来只是细作。细作,那不是满天下都是东西的,谁比谁高贵。实现同你说了啊,领队和领舞的位置公平竞争,你背后的人不可插手帮你。”
扶寻冬彻底懵了。
公西丽雅来拉她:“是怕你在这被人骗了,这天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更何况宫里的男人。”
石榴有点委屈地抱着竹简过来:“小姐,她们别国的人怎么跟有病一样。还是我们朝东人正常。”
懵得不能再懵了。
扶寻冬听见自己哑然地开口:“细作,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大玉又不是我家。大玉的东西又不归我,你又不是打算从我家拿东西走。你快洗漱吧,你近日这么迟回来时真耽误我入眠。哦,丁兰是大玉人,你且问问她在不在意呢。”
扶寻冬:“你是大玉人?”她感到一丝不解,“可我,不是,西域人吗?”
难得听见丁兰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很小,她讲:“大玉。”
奇怪的夜晚奇怪地走向,扶寻冬却觉得心里很暖。那股酸涩劲好像被洗刷干净了,阿母,原来山下也没有那么可怕。
“快洗漱啊。”
袁华婉是不耐烦的,扶寻冬却态度很好地嗯了一声拿了贴身的衣物往外快走。若是今夜月亮能感知到她的情绪,那么此刻月亮定也是在上下跳动。
......
六节放走飞鸟。
对着图划掉一个名额。
大玉深宫内第一间屋子无人。
看来当年外圈的十二舞姬走得走,散得散,如今是只剩林七妹这一人了。
......
扶寻冬入席就座,掀起下裳前摆。下跪,左足向右一小步,先跪左腿,右足向后,再跪右腿。
放下衣摆。
起立,先起右腿,再起左腿。左足先跪后起,右足后跪先起。【1】
这一套下来她完成得很好。
林七妹看着:“你进步得很快,想来私下没有少下功夫。礼仪上,我没有再多的可教你的东西了。舞理课你且认真听舞卿教就好,郑......她上学时就是我们一群人里理论学最好的,人虽然古板了点,但她的东西不会有错。至于身韵,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成什么。”
扶寻冬站起:“谢过前辈。”
林七妹搬了两把椅子来,扶寻冬上前搭手。
林七妹:“倒也不用一直叫前辈。叫我七姐也行。不过你阿爹既是我同窗,你叫我姐又有些不合辈分。”
“前辈。”有些话她想问很久了,“前辈对我阿爹还有印象吗。”
“想问什么?”
“什么都可以。阿爹走的时候我太小了,记忆也少。”
林七妹半坐在椅子上,坐得板正,又有些惬意,回忆起当年:“扶文石这个人,怎么说,和我们比他跳得不算好,和外面的人比他跳得又算很好了。人嘛,长得挺好,蛮老实。有次我们同窗间比试他输了,输的人要绕河跑三圈,别人跑到第二圈就歇了,就他一个人老老实实跑了三圈。别的,我也没什么印象了。当年我同你阿爹也不算熟。”
“谢谢前辈。”
“坐吧。”林七妹示意她。
扶寻冬挨着椅子边坐了一点。
林七妹觉得这事奇怪:“你是因为少时在山里长大,所以所学的礼都停在了幼时你阿爹教你的那些吗?”
“嗯,”扶寻冬的腰挺着。
“难怪。我说第一次见你,你这姑娘怎么说话举止都像我们这一辈的贵家小姐。”
扶寻冬勉强笑了些,她记起六节送来的信:“前辈,一字都不肯透露献天舞吗?”
林七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姑娘有时说话怎么跟没过脑子一样,你也不是鲁莽的性子。你且想想呢,我是因还记得这支舞所以这普天之下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若是教你了,我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可,为帝与连娘娘都是很好的人。”
“真是傻姑娘,看来你娘也是个单纯的,你爹走得早身边也没个人能教你。是因为连玉析为人好,给了我这处藏身之所,可若你想,只要有一方从我这得知了秘密,剩下的几方会怎么做?”林七妹在引导她。
“争之、夺之。”
“杀之。”
扶寻冬是明白了,“可献天舞这样重要的舞,当年难道没有以文书记之吗?”
“本是有的,后来被人拿走了。”
扶寻冬转头去看她,意思在问是谁。
“便是二十年前登仙的人,”林七妹苦笑一声,“二十年前,献天舞的前一夜,她同我们说无人知晓这天门背后究竟是何,若是不好的东西跑了出去对后世来说是大患,劝服我们先把笔录都给她待到第二日献天舞后再见分晓。”
“而后?”
“而后?”林七妹真是想笑,“而后献天舞当日她即刻登仙,我们的笔录不知去向,这天下除了当时在场的内外舞姬,再无人知晓何为献天舞,献天一舞如何起舞翩翩。”
“她不一定会毁了那些笔录,她也不知道那舞究竟能否开天门。若是,若是我找到了那些笔录,对前辈的生命会有影响吗?”
“应当是不会,到时应该就无人在意我了。”
扶寻冬在犹豫,她不知自己去寻原笔录的行为会不会对林七妹的生活造成不好的影响。
林七妹瞧她一眼:“我本就活在这深宫里避世,早就不在意有无人知道我。你也知连玉是个好心的,就算我没有了献天舞的价值,我还是能在这吃上一口饭。想做就做吧。诶,虽我与你阿爹不熟,但看你又总觉得我大致是知道他是个何样的人。”
扶寻冬站起来,朝林七妹行的是拜师礼:“寻冬谢过前辈。”
“朝我行拜师礼,却只叫我前辈?”
“师傅。”扶寻冬叫了一声,真心实意。
“真不容易,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个徒弟。”林七妹坐回椅子,“我瞧你学得杂,想是这一路有不少人教过你。”
“是,”韵娘,连云前辈,公孙姑姑,还有舞卿局很多人都教过她,甚至私下自己寝内的几个姑娘也会指点她两句,“此行得了许多前辈同辈的帮助。”
“本应该如此,这世道要做舞卿很难。若说一个孩童能否成为舞姬看的是天赋和家世,一个舞姬能否成舞卿就要看有多少前辈愿意提携教导。所谓机缘,不过是人缘。”
“能逢大家,是我命好。”
林七妹站了起来,见师傅站起扶寻冬自然也是要跟着站的。
“过几日便是领舞的角逐了,这几日你且跟着舞卿局就好不用再来我这。你我二人的师徒缘分怕也是只到此。我有一舞,乃我独学,今日教授于你,也算了我一件心事。”
“听好了,此舞名叫翘袖折腰舞。”【2】
只见林七妹此刻婀娜妩媚,美丽的面孔向前,舞姿优美。折下旁腰做角,两上臂平抬,两臂与折下的上身平行,两袖平飞翘起,难度颇高。【3】
《舞赋》中赞美舞者有“罗衣从风,长袖交横”的翩跹舞姿,用来称此舞极宜。【4】
扶寻冬看得入迷,这舞本是林七妹少时之作,如今人入中年,虽没了少女的灵动又别添了一份韵味。
一舞终了,林七妹松了一口长气:“还以为我老到跳不动这舞了。还好,还跳得动。他日你名扬天下也罢,止步于此也好,总归我这支舞也有人学去。去吧好姑娘,去开创你们的新纪元。”
扶寻冬一如当年拜别韵娘那样,郑重的、心酸的,任重致远的叩别恩师。
几日后,就是这批舞姬的遴选了。
【1】网上查的礼仪
【2】刘邦宠妃戚夫人所创,后失传。我在搜索过程中看见一个人的回答说:《西京杂记》说的是“翘袖折腰之舞”,而不是“翘袖折腰舞”,可见翘袖、折腰,是概括戚夫人舞姿的风格和特征,不一定是舞蹈的名字。此处我引用了翘袖、折腰。
【3】从百科上来的翘袖折腰舞介绍还有一点从广州南越王墓博物馆藏玉舞人的介绍里
【4】东汉人傅毅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