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萧眉头紧锁,周身气势陡然高涨,长剑抽出一截,却被叶楚悦按住。
“肖皇子既认得我,那该熟悉本宫的性子。”她眉梢微微上扬,映着皎洁月光,冷白色肌肤衬得红唇愈发鲜艳。
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牡丹。
这张小脸挠得肖子尧心痒痒,搓了搓粗糙的掌心,咧嘴笑起来。
叶楚悦知他是故意的,原身一生都在轩翼两国游离,不可能认得此人。方才他身后背的大刀有些眼熟,回想那日马车外所见,立马有了眉目。
这事,显然是方季青手的笔。
待肖子尧又凑近几分,叶楚悦眉眼一凛,猛地踩向他小腿,撕拉一声响,袍边裂开道缝隙,粘着点灰。
“你、你个臭婆娘敢踩我?!”肖子尧疼得跳脚,一面指着她鼻尖骂道,唾沫星子乱飞。
叶楚悦双手环腰,昂起头轻瞥他一眼。
“你与本宫从未见过,休要糊言,再者,这铁器送谁是我说了算,你还没这个资格定夺。”
见她如此,肖子尧怒急,拔出大刀作势要砍她,叶楚悦还未抬手拔剑,身后突地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本王倒觉得,瑞阳公主说得有理。”转头却见来者是时玄。
肖子尧顿住,手臂微微颤抖。
衡国这些年能在诸国中吃开,少不了轩国的帮衬。母妃曾是轩国世家小姐,对时玄很是忌惮。
是以,他压根不敢与他作对。
“既是摄政王开口,那、那此事就作罢。”肖子尧说完这句,瞥了眼面露不悦的方季青,转身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众人被幕撞得迫不及防,轩国王爷竟出手帮翼国公主,说出去谁信。前不久,两国还在沛洲争得你死我活。
叶楚悦不懂他为何如此,但根据此人脾性,绝不会轻易出手。
思索之际,时玄声音冷冷穿过耳膜,似一条毒蛇盘踞到肩上。
“我帮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本王。”
这声听得叶楚悦抖机灵,捻了捻鼻子,这油都要倒她脸上了,算哪门子帮。但碍于情面,先按兵不动。
见她不语,他也不卖关子了。“本王很感兴趣,你口中的楚公子究竟是为何人,能制出此等宝物。”
叶楚悦呵呵笑几声,原是为这个。怪不得方季青亲自找上门,还带着轩国箭矢图纸,这背后势力不止他一人。
看来沛洲一战,轩国彻底破防了,恨不得把翼国铁铺翻个底朝天,眼下有了点线索,怎会放过。
“摄政王真是说笑,我与楚公子不过萍水相逢,怎知他的底细。”
不止时玄,就连四周坐着的皇室贵族也蠢蠢欲动。贤才诸国是不缺,但手握兵器锻造技艺之人,那是万里挑一。
轩国便是有制造弓箭之才,方能在诸国面前屹立不倒。听闻有人想出高价购买弓箭图纸,却无人回应。
叶川柏也是凝神望着叶楚悦,这人就在翼国,不得不留。
一阵阵目光汇集到身上,再推辞也不好,叶楚悦轻咳一声,“既然诸位都想见,本宫明日便叫他过来。”
这话放出,周围的人才缓缓将视线转移,放到文比上。
月色如洗,银辉轻洒,一株古松傲然挺立,暗香浮动,与夜风缠绵。
高台上的宫人长吟一声,“琴比开始——”
“第一位,翼国长公主叶慕雅。”
回想叶楚悦舞剑上大出风头,叶慕雅心思不知转向何处,耐着性子,轻移莲步,缓缓走向置于青石之上的古琴。
一袭淡雅的月白色长裙随风轻扬,发间仅以一支玉簪轻轻挽起,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清丽。
她轻抚琴面,指尖微凉,在琴弦上跳跃翻飞。
“铮——”
一声清脆琴音划破夜空,如同晨曦初露。紧接着,琴音泉水般潺潺流出,时而激昂高亢,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古琴轻轻颤动着,发出低沉悠扬的共鸣。
叶慕雅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再想拨弄琴弦时,心跳跟着手指偏颇几分。一道歪斜的弦音倾斜而出,又急着续上时,指尖划破琴弦。
弦、弦断了。
一道沉重的威压袭来,众人倒吸口凉气,此刻再弹便是要出丑了。叶慕雅抖身子,垂眸缓缓退下。
之后的琴比照常进行,最终结果与往常不同,竟是安国的一位世家小姐夺得魁首。
叶川柏当即下令,让叶慕雅回宫好好反省,免得再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待到亥时,众人才从宫中出来。
夜色如墨,银辉轻洒,清冷的月光溜进屋内。
房内一片寂静,烛火摇曳。
暖光映照叶楚悦如玉的脸,坐于铜镜前,抬手轻梳如瀑的长发,眼底掠过淡淡愁绪。
“你说,我上哪找替身啊。”叶楚悦轻叹一声,放下木梳,无力趴在桌子上。
自宫中放出那句狠话后,她一直将此事埋心底。本想随便找人顶替楚公子的身份,但想到万一遭人刁难,露出马脚。
可就功亏一篑了。
“算了,睡觉。”叶楚悦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向床头。
【宿主,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快想想办法啊。】
系统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打转,闹得脑袋疼。
情急之下,她脑海中闪现出一张俊秀的脸,那小哑巴高是比她高点,但身形倒是相似,又不会说话……
“不如,先让他顶替一下。”
正想着,一阵细微的声响自窗棂边传来,夜风轻拂,门外咚得响起声叫痛,似是位男子。
她心中一紧,正欲唤来翠桃,却见道高挺的身影踉跄着闯入房内。他生得一张玉面,黑发披肩面容清疏,抬起头来。
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眼眸,敛在长睫之下,清冷如谪仙,轻轻颤动荡开涟漪。
是段南萧。
“殿下,我……”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节微微拧紧,似遇上了难事。
他本想在门外听着,未曾想一块石头从屋檐上滑下,砸到脚,闹出这等动静。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叶楚悦见状,缓缓放下戒备,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自打从段府回来,两人间隐约牵起根线,来回拉扯。嘴上不说,却比之前融洽不少。
“可是身体不适?”
她边说边快步上前,想要搀扶他。
段南萧顺势倒下,半倚在她肩上,故作虚弱地说:“昨夜雨下得极大,我……我房内被辱湿透。不知为何,额头越来越烫。”
“殿下能否让我在此避一避?”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叶楚悦心中虽有疑虑,但见他如此模样,脑海中浮现在段府的场景,上次因对他不闻不问,差点酿成大祸。
他身上本就有伤,如今受风寒,怕是发烧了。只是天色已晚,大夫是寻不到了。他倒在此处,又不好叫人来。
罢了,算她欠他的。
她点了点头,搀扶着他走向床边:“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熬些药来。”
待她转身之际,段南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迅速化作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缓缓躺下,目光紧紧追随那道背影。
不多时,叶楚悦端着药碗归来。
见他似安然入睡,她轻轻放下药碗,坐在床边,凝视如玉的脸庞,脸颊处竟有一点褐色,硬生生破坏份美感。
“这是……在哪沾的泥星子?”
叶楚悦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脸颊,冰凉小蛇般咬住指尖,连忙缩回手,生怕吵醒了他。
段南萧并未睡着,感受到她的触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她碰我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似能洞察人心,耳根不由自主地染上抹红。
叶楚悦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脸颊微红,慌忙起身:“你……你醒了?快把药喝了。”
段南萧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笑了笑:“谢殿下。”
喝完后,他欲言又止。
叶楚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既然喝完了,那、那睡吧。”
段南萧颔首,深吸一口气,往里挪动身子,空出一半。
叶楚悦心跳得越来越快,若非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公主府的客房用得少,尚且未打扫干净。
不然,她何苦与他挤在一起。
见他翻了个身,心又松动几分,中间隔开一个枕头,闭了闭眼躺上去。
月华如练,轻轻洒落在古朴雕花木窗上,透过半开的缝隙。
床榻之上,轻纱曼舞,随风轻轻摇曳。
段南萧身着素衣,发髻松散,几缕青丝不经意垂落肩头,宛如一尊半卧的玉雕。
他眉梢微抬,目光柔和地落在身旁,眼底凝聚汪秋水,融入夜色中。
叶楚悦蜷缩在锦被中,发丝微乱,与平日相比,有几分柔弱之态。
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双眸紧闭,似在梦中,嘴角不经意间勾勒抹浅笑。
无边的夜色缓缓靠近。
段南萧轻轻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乌黑的发梢,又在半空中停滞,生怕惊扰睡梦中的人儿。
“楚悦……”他低语,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如山间清泉,缓缓流进心田。
叶楚悦睫毛微微颤动,未睁眼,习惯性翻转身子,往里靠去。
两颗心渐渐贴近,吹来的凉风带着一丝甜腻。段南萧撑起身子,弯腰缓缓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