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娄怜的预感成真了。
系统在脑海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偷笑说:【恭喜宿主抽中了“悲伤逆流成河”,惩罚将持续六个小时,好好享受吧。】
悲伤逆流成河,他现在确实悲伤逆流成河了。
他为什么会抽到这种惩罚!手气未免也太背了点吧?还不如当面变装穿小裙子呢!
总部是一点也不怕崩人设啊?反派当着主角的面掉小珍珠,这对吗?
这对吗??
娄怜突如其来的落泪让孟泽临不知所措,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要安慰他:“不不不,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过去会激化矛盾。”
娄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偏偏眼泪不争气地流淌下来,他迅速抬手遮在额头挡住眼睛,转身往原来的桌子方向走:“帽子......我的帽子。”
听见自己没出息的声音,娄怜差点左脚绊右脚原地平摔。怎么声音还一抽一抽的!这就过分了吧??
救命,太丢人了!
反正任务已经搞砸了,娄怜只想快点收拾东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他刚迈出去两步,孟泽临那边如梦初醒,先他一步滑到桌子旁边,替他捡起椅子脚的鸭舌帽。
“你不要太伤心了,我知道,作为一个粉丝被偶像那样对待,任谁都不会好受。但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等段先生冷静下来,你们再好好聊聊吧。”
娄怜随手接过鸭舌帽戴好,黑色的帽檐略微压低,完美掩匿潸然的瞳孔。可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窘迫,如丧考妣说:“谁伤心了,他......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起来了一些难过的事。”
太难过了,怎么就抽到这么个破烂玩意儿。活着真累,有代活吗,麻烦代他活几天。
孟泽临闻言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还说不伤心,都掉小金豆了,天塌了都有这小哥的嘴顶着,实在太硬了。
果然粉丝和偶像还是得有距离,看看给他委屈成什么样了。
孟泽临语重心长拍拍娄怜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懂,我都懂。追星啊,就是坎坎坷坷的。”
娄怜:“......”
你懂什么了?你根本不懂好吧?
*
懒得娄怜跟孟泽临瞎扯,拨通电话让跟班过来接,还特意嘱咐只能来一个人。
于是偌大的车里,隐隐约约响起细小的啼哭声,像是暗夜里小猫微弱的叫声。车里很静,声音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
司机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这一眼差点给他魂吓飞。只见他们向来洋溢痞气假笑的老大,此时正忧郁靠着窗户,鸭舌帽压得很低,肩头微微耸动,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司机的后背霎时冒出凉意,默默将车靠在路边,掏出手机“哒哒哒”给跟班们敲字:“布豪!老大被鬼附身了,速来救我!”
跟班群里顿时发来一连串的问号。
司机飞速敲字,“没开玩笑,老大今天非常非常非常不对劲!你们谁会驱邪?”
他越敲越起劲,蓦地发觉座椅被人踢了一脚,娄怜双手抱着胳膊,脚还抵在座椅后侧,倦怠挑眉问:“停下来做什么......走啊。”
只是他的举动在旁人眼里格外森然可怖,语气恹恹,有些气若游丝,活像被鬼夺舍了。
司机一惊,压根不敢反抗,视死如归地放下手机,重新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老大中邪的消息在跟班里不胫而走,传来传去,传成他们老大有恋尸癖,带了个死人回来。跟班们纷纷痛心疾首,他们老大终究还是疯了,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开始去跟鬼混了。
车子甫一驶入别墅,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在院子大肆弥漫,跟班们神色复杂望着劳斯莱斯在面前停下,一时半会儿没人敢去给娄怜开门。
——他们哪敢去啊?万一拉开车门来个贴脸杀,他们能当场晚安玛卡巴卡。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后开始推搡,乱作一团。
“你去你去,你胆子大。”
“你怎么不去?”
“行,你有种,你失去你爹我了。”
......
混乱之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翟衔蝉的脊背,将他推出人群,站在车门前。
翟衔蝉:“?”
翟衔蝉回头瞪了眼推他的人,果不其然是江君陵,此时后者仿若没事人后退半步,摘下耳机,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个坏心眼的狗东西,就这么想看他的笑话??
翟衔蝉咽下满肚子的脏话,朝江君陵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另一边,娄怜的心像是被人为掏空,一种难以言喻的抽离感在心中蔓延,旁边的座椅堆积好几厘米的废纸,他难受地捂住脸,将帽子压得更低了些。
许是泪水流失太多的原因,他总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好几次差点倚靠车窗睡着,车门被拉开时神情仍然恍惚不定。
翟衔蝉原本已经做好被吓到的准备,可是他料想的贴脸杀并没有如约而至,车座除了气质忧郁倦懒的娄怜,就是一堆小山状的废纸。
他们老大褪去往日的傲慢跋扈,斜靠在窗台,耳边的鬓发被鸭舌帽压乱,偶尔响起细碎的呼吸声,充斥破碎感。
“老大......?”
可惜娄怜已经累到压根没有力气搭理他。翟衔蝉不可置信地看向前面的司机,司机跟着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娄怜从上车时就是这个样子。
翟衔蝉陷入诡异的沉默,身后的跟班们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思忖要不要将他拉回来,耳畔骤然炸开翟衔蝉的骂声:“妈的,哪个小b崽子干的!老子非要抽了他的皮做七匹狼!”
都给他们老大玩废了!!
*
段黎几乎是下意识逃离,理智告诉他离远点,再离远点。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只知道他停下的时候,走到了一望无际的隧道里。
隧道没有灯,迎接他的是无垠的黑暗,一如吞噬光线的深渊,引诱猎物沉沦堕落。
手机铃声响了好多声,裤子口袋的布料零星闪烁黯淡的光,段黎仿佛脱力般靠在背后的墙壁,仰头看着漆黑的隧道失神。
太矫情了,真的太矫情了。
他又不喜欢娄怜,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小腹异样的感觉撩拨段黎大脑紧绷的弦,他们明明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可他在低头看见娄怜仰起的脖子,以及膝盖温热的触感,他竟然会产生奇怪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喜欢娄怜,他没理由去喜欢一个经常欺负他的人。
段黎缓慢敛眸。
不,不对。
其实细想下来,自从娄怜性情大变后,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他会在他饮入迷.药后催吐送他去医院,会出钱投资戏院帮他夺回经营权,会耐心教他娱乐,甚至在他的白绫扯落时会露出慌张失措的神色。
让向来自卑的他,内心深处萌生被需要的错觉。
可反过来,他又做了什么?一直在恶意揣测,又是闯进房间扎针,差点将娄怜的腰扎残废;又是逮着娄怜的缺陷,用药变相羞辱。
比起娄怜,他其实更像那个恶人。
段黎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天生的眼病让他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融入集体,自卑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长得真丑,你的眼睛好可怕,你好可怜。”
很可笑啊,自出生起,他就失去了做正常人的资格。
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好看,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好,段黎也深以为然。
他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娄怜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突然性情大变,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可是在一次次近距离对视时,对方眼里真挚的欣赏和温柔,偏又一次次击溃他高高筑起的借口。
犹如无垠深渊闯进的一抹微光,渺小到足以让人忽略,又明媚耀眼到让人不敢触碰。
没人喜欢一昧地付出得不到回报,光也可以照射其他地域,如果娄怜真的腻了,那么他也没资格多言一句。
......
段黎思绪如潮,不知不觉倚着墙壁坐了下来,面前的马路偶尔穿梭车辆,响起引擎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压抑的死寂。
手机的提示音久久没有回荡,段黎眼睫轻垂,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能看见娄怜发来的信息,可他很快思绪回笼,想起他们相处这么久,压根没交换过联系方式。
原因是那时的娄怜觉得麻烦,而段黎也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列表里。
段黎的眸光又暗了下去,点开消息界面,发现是孟泽临发来的消息。
「小孟今天拍摄了吗」发来消息。
“虽然作为局外人,我不该多说的,但是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您走以后,翟......是这个字吗?这位粉丝小哥很难过,哭得......嗯,挺凶的。”
“他好像很喜欢您,在商业街的时候我就看到他跟着您了,那会儿我没在意,还以为是巧合。”
“他本来想去找您,我想着您可能不愿意见他,就给他拦住了。看他的意思,估计确实是想好好谈谈,等段先生您冷静下来,没准可以和他聊一聊解开误会。”
荧光屏的亮光在黝黑的隧道显得格外刺眼,段黎垂眸盯着这几行字,呼吸都不自觉跟着一窒。
哭......
在他走了以后,娄怜难过到哭了?
段黎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弓起的腿脚丧失支撑瘫软在地,满目茫然无措。
他......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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