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用严肃掩饰尴尬,提醒道:“还有‘好久没见这么笑过’‘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上心’之类的话都一样,通通不准说。”
说是提醒,更像警告。
林妍恹恹地又“噢”一声,整个人蔫头巴脑地贴在轮椅上。
“总管大人莫气,林姑娘尚且年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想来此番只是无心之语,并无冒犯之意。”温衍笑意柔和,嗓音不疾不徐,很有贤内助的味道。
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慈母在严父面前维护他们那不争气的孩子。
林琅有些发黑的脸色有所缓和,他对上温衍满面盈盈笑意,终究没说出什么拆台的话,只是道:“你下次别给她打圆场,免得她养成习惯,嘴上没个把门。”
哈哈,还是个妻管严呢?
林妍悄悄撇嘴,暗地里疯狂点头附和表示对温衍的赞同。
虽然说话方式半文半白,还掺杂着一些古代称呼和用语,听上去怪怪的,但保不准是情侣间的把戏,她才不会说出来自讨没趣。
毋庸置疑的一点——嫂子果真人美心善。
一行人用过餐,林琅手头上有工作要处理,原定这个时间段工作安排有个跨国视频会议,所以林琅并没有太多休息就得出发去公司处理事务。
温衍对这个世界还并不熟悉,留他一个人林琅不放心,于是把他也一起打包带上。
连轴转的工作让林琅不禁疑惑,原著小说里的自己究竟哪里来那么多时间耗在感情纠葛上,他都想把人从书里薅出来给自己干活。
林琅去的公司是完全独立于集团之外的一家互联网科技企业,由林琅自主创业建立起来,逐渐发展壮大至如今的规模,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拥有自己的一栋写字楼。
公司的一楼是一个极具设计感的展厅,陈列这家公司各种上线的产品、科研成果以及文创周边。
温衍注意到门口摆放着一尊造型怪异、足足两米高的人偶,温衍记得林琅给他演示手机语音助手的时候,那块会自己发光的方块里跳出来的就是同样一个缩小版的形象。
“大人,我使用的语音助手也是你们公司设计出来的吗?”温衍微微侧头,含笑问道。
林琅已经放弃纠正温衍的称呼,反正现代社会网络上那么多奇怪的称呼,也不多温衍一个。
不过说到自家公司的成果,林琅可就来劲了,连神色都变得生动起来。
“不只是语音助手,那台手机也是我们出品的,这款机型制作初衷是服务老年人,所以我们做了很多适老化的设计,包括砍掉大多数无用的出厂设置里自带的配套软件,禁止各种插件式、弹窗式的广告自动跳转,所有APP下载后各种权限默认关闭,概括的说就是界面简洁,方便上手操作。”
“但是你知道结果怎么着?买这款手机半数以上都是年轻人……”
林琅眼睛睁大,瞳光明亮,说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就如同分享自己心爱玩具的小朋友,兴奋都要从眉梢溢出来。
——哈哈,你是希望我夸你吗?夸你厉害,轻而易举就能取得同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够得着的成就。
——林琅,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只是炫耀。你不过是躺着父辈的基业上才能获得这些,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活该被人孤立。
——别装了啊,兄弟。
过往的一些场景如同警钟再现,林琅眼珠忽的定住,所有光华骤然敛去,分享倾诉的**随之消失在唇边。
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温衍神色,观察对方的反应。
温衍身子微微前倾,靠过来些许,如洒落碎星的眼中盈满探知欲,好似极为期待林琅接下来的话,纯挚且热忱。
没有敷衍,没有厌烦,也没有难掩恶意的阴阳怪气。
都没有。
笑意再次一点点浮现,嗓音也轻快起来,林琅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时间有点紧,等忙完手头上的事,如果你还想听,我再慢慢和你说。”
“等会我开会可能比较久,我先带你去休闲娱乐厅拿点吃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办公室边吃边等我,或者你和助理说,她会帮你准备。”
“那里有个现做的饮料台,有专人负责,制作的饮料风味很独特。他本来是自己开店,后来店开不下去就被我们公司挖了过来,有款饮料是我们公司员工全员通过承认的好喝,等会给你试试。”
这个温柔小意照顾人的人是他们老板?这简直和之前高冷沉稳的形象完全两模两样。
林琅的一系列言行举止看得跟在旁边的助理目瞪口呆,全靠自身专业性维持面部的表情没有崩坏。
助理按下十四楼,电梯将他们送到休闲娱乐厅。这里是公司员工放松的场所,提供饮料零食、健身器材,此外还有一个超大的活动室。
活动室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状况,但有声音从半开的门溢出来,吸引了温衍的注意。
“我可以进去听听吗?”他侧头问。
林琅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领着温衍进去。
他们公司每个月会有半个工作日用来组织法律讲解会,内容都是员工在面临生活中普遍的坑怎样合理合法地保护自己,公司根据员工提出议题清单请专业人士来进行科普。
全凭自愿,感兴趣可以来听。
这个月正好是今天。
林琅记得上个月讲的是“租房常见的合同陷阱”,这个月轮到“消费纠纷的处理流程”。
来听讲解既能摸鱼又能学点有用的东西,所以活动室基本上已经坐满人,两个人只能悄摸摸在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坐下。
“我们总能从网络上看到支招,所以对处理消费纠纷的渠道我们并不陌生,但是有一点很少人去讲也很容易忽视,但又是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是我们在提出自己主张的时候是需要举证的,所以我们今天讲一下取证固证……”
讲解人员借公示的案例和判决,结合对应的法律条文展开分析,尽量用便于理解是方式让听讲的人能掌握讲解内容。
温衍听得专注又认真,整个人都沉浸其中,直到讲到证据完整性的时候才轻声感慨:“好先进辨认真假的手段,有这样的手段,可以避免掉很多冤假错案吧。”
林琅能理解他为何会这么说,在古代背景下,断案是靠人证物证,但是人证可以伪造,物证也可以伪造。
“是啊,不过辨认真假的技术在进步,造假的技术也在进步,技术只是工具,好坏都是看人。”
好耳熟的声音。
即便两人音量压得很低,前面一排的员工也足以听清楚讨论的内容。
她悄悄举起黑屏的手机,在反光的面板上看到自己老板的脸,默了默,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机放下。
心思一下下往后飘,她克制不八卦的心又支棱耳朵听了一会,越听越怀疑人生。
老板和对象之间的竟然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聊这些和工作加班有什么区别?!
她们公司内并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基本不会出现和同事谈恋爱的人。
毕竟工作中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情况,万一从争辩变成争吵,多伤彼此感情。考虑到公司待遇属实美丽,大部分特殊情况是员工不会放弃这种优越的薪资报酬,主动离职。
也就是说,分手以后大家还得在公司共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得多想不开?
“我先去忙,助理会跟着你。”林琅低头看腕表,发现距离开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好的”
会议了持续大约一个下午,初步敲定合作会议也就差不多结束。
林琅来找温衍发现他还在活动室,活动室里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他安静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回去吧。”
“嗯”温衍轻轻地应了一声。
林琅敏锐察觉到温衍情绪低落,想不明白,怎么听个讲解还把人听emo了。
因为周围有人,林琅不方便问,回到家找到独处的时间,他才把疑问说出口。
温衍心神被牵回来,他虚虚地看着林琅,声音依旧是轻轻缓缓:“大人,你当初要回来是因为不敢信任我,也不敢信任那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