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中,氤氲薄雾,空寂山林,一声尖锐的呼救声骤然划破静谧,“救命啊!”。
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在山中采药材听到呼救声,心头一惊,有人呼救?
她悄悄循着声音探去,将自己隐藏在树后。
只见山匪劫道,一瘦一胖,瘦子提着把大砍刀走进面前一对农户打扮的夫妇。
瘦子不耐的摸着刀说,“这年头山匪可真难做,蹲了大半天,等来的竟是一对穷鬼。”
胖子哼哧了一声,“宰了他们解气算了,贱命两条也没人在意。”
俩人狞笑着提刀步步紧逼,夫妇俩人吓得连滚带爬想跑。
少女吓得双腿颤抖,险些惊叫出声,紧紧用手掩住口鼻。
手起刀落,将要见血的一瞬,一个石子儿不知从何而来“砰”的一声将剑弹开。瘦子一跃,大呵:“谁?!”一个清朗的少年之声响起:“取人钱财不取人命,如今山匪也这样没原则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着粗布衫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还拿着一把弹弓。
少女在树后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一个英挺颀长的背影和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
“找死!”胖子说着一刀冲着少年劈下去,少年敏捷闪身一掌劈在胖子颈后,劈晕了他。
瘦子见状也挥刀而来,他武功高于胖子,少年与他缠斗,虽没有武器却也不落下风。
那对夫妇见状慌忙逃走,一溜烟没了踪影。
这时一旁的胖子转醒,起身想偷袭少年。
少女见状惊呼出声:“小心身后。”
少年回头,闪身躲过了胖子的致命一击却让瘦子得了手,砍伤了右臂。
少女看血汨汨从少年臂膀上流下,浸透衣衫,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冲出去拾起弹弓,射在胖子左眼上。
胖子痛呼一声捂住左眼,少年顺势夺下胖子的刀一击杀了他。瘦子却在这时冲向少女,少年转身几个箭步上前,从背后刺穿瘦子胸膛。
少女喘息着浑身颤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却听面前人唤她,“喂,可有受伤。”
她应声抬头,一副英俊面容撞入她眼眸,少年剑眉星目,眼眸清澈,硬挺的鼻梁,微薄的两唇,唇角微扬含着一丝笑意,几点血迹溅在脸颊不显狰狞,颇具张扬恣意的少年英气。
她一时竟看痴了。少年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她才猛然回神,耳尖红红地低下头,小声说,“并无,多谢。”
少年点头转身离开,她忽然想起他身上的伤,“你呢,手臂还在流血。”说着跟上去。
“无事,小伤。”他还是那样微不可察地微微一笑。
小伤?她分明看到他脸色有些微白,声音隐忍,这人,还挺倔。
“我虽不精医术,但也会止血、处理伤口。我帮你看看。”
“不用,伤习惯了,这不算什么。”少年依旧这样说,依旧不羁地笑,“就此别过,姑娘。”
这是在赶她走,她听出来了。行,我走,她赌气转身。
可不一会她就又气喘吁吁地追上少年,只是这次手中多了一捧草药。
“给你”,将草药递上去,“止血的,另一个是愈合伤口的。报你刚才的救命之恩,谢谢。虽然礼轻了些,但我刚也算是救了你。”她到底也是嘴硬的人。
听到“谢谢”两字,少年的眼眸微动,他好像,从没听别人对他说过谢谢。
他垂眸看向少女。娇小玲珑的姑娘,挺直了身子仰头直视着他,带着的面纱在微风中轻轻飘摇,可他看不清其下的面容,但那一双眸子灵动惑人,透着一股倔强,盈着初升的朝霞。这微风好像扶在他心上,微颤。
不曾受过别人好意的他竟不自觉地收下那捧草药,他看到少女眼中浮出温柔笑意。
立刻收神,“多谢,告辞。”少年转身离去。
话本中一般的美好开场,孟若渔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心想。接着,时空交叠,场景变换。
一别之后,少女的生活恢复平静,一切照旧。
孟若渔就这样看着少女每天上山采药,去药铺卖药材,除此之外不再与镇中的人接触。
少女每天都照顾一个年迈眼盲的老妇人,陪老人聊天,给老人做饭。偶尔还去喂喂流浪的小猫小狗。一天结束,回到自己那个山脚下远离村镇的小屋子,坐在屋中对着镜子坐许久。
叶晚好奇,为何她从未摘下过面纱,又为何她每次看着镜子眼中都带着落寞,甚至,甚至有一丝厌恶……
翌日,少女将采到的草药带到县城的药铺售卖,换了些铜板背着空空的竹篓打算归家。
街角的巷子里却突然传出一阵打斗声,其中一个声音莫名熟悉,她心尖猛然一颤。
悄悄摸上前去,她看到那日制服了山匪的少年正被一群人围殴,一时双拳难敌四手,踉踉跄跄几欲倒下。
她心慌起来,下一刻,计上心头。“衙门的衙役巡街来了,快跑!”一众人听见呼喊,啐了少年一口,骂道,“懒得惹麻烦,这次放你一马。”做鸟兽散。
少女三两步冲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少年。少年回头看见眼前之人,松懈下来,彻底昏了过去,倚在少女怀中。
少女将手探向少年的额头,一阵滚烫,怀中人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怪不得,以少年上次的身手,不应如此狼狈。她当即卸下背篓,将少年的手臂架在肩头,一步步踉跄前行。
突然脚下踩到一块硬物,她低头看去,是一块玉佩。不知是不是这少年的,她俯下身捡起来收好。
回到家,将少年放置在床榻上,在药炉里熬上汤药后,她打来清水,洗净帕子冰敷在少年额头。随后为少年清理伤口,意识到需要脱下面前男子的衣物时,少女的脸颊烧起来。虽学过医术,也只照顾过盲人奶奶。
看着床上人眉头紧蹙,她下了决心解开少年的衣襟,露出光裸的胸膛,肌肤紧致,腰身劲瘦有力。其上大小新旧不一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样不懂得怜惜自己。”少女慨叹一声。转而去看上次手臂上受的伤。
“果然没有好好清理。”薄纱面巾下的朱唇嘟起。
忙活了好一阵,盆中的清水染成了暗红,她才给少年处理好了伤口。全程总是疼痛煎熬的,但床上的人硬生生咽下呻吟,一声不吭。随后将熬好的汤药喂少年喝下,怀中人还高烧不醒,深褐色的药汁顺着唇角流下,蜿蜒淌过脖颈和胸膛,在白里透红的皮肉上留下痕迹。少女拿过巾帕轻柔地为他擦拭,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唇瓣,颤了一颤。昏睡中的少年忍不住向那温凉的触感靠近了些。
第二日,少年才恢复一些,但仍未苏醒。少女悉心地为他换药,喂食。
黑夜碾碎了夕阳,随手散落点点星光,点缀一轮弯弯明月。
入夜,少女担忧少年高烧复发,索性守在床边,以手托腮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
不一会,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皎白的月辉透过折窗映在少年的脸颊上,原本昏睡中的他缓缓睁开眼帘。
醒来的地方让他愣了愣,忽然身旁传来娇软的少女的呓语,“糖葫芦,桂花糕……”。
少年的嘴角微扬,眼里淬着粲然的笑意。低头向身旁看去,这便是照顾自己两日的人。
破碎的月辉和细微的尘絮跃然于少女的眼睫上,睫毛颤了颤宛如振翅的蝴蝶羽翼;鬓发如云,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光泽,一支竹簪挽起精巧的发髻。
明月挂中庭,清风拂嫩柳,带起少女的面纱,脑后的系带似是松了,面纱随风飘落,宛如一朵凋零的绒花,打着旋儿散在床头。
少年怔愣了一瞬。
这便是两次相遇,她戴着面纱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
少女左边的脸颊上覆着大片的红斑,从下颌蔓延上颧骨,艳艳的红,形状略显狰狞。
丑陋或是可怖吧?
少年却痴痴地一点点描摹沐浴着月光的少女,清澈的眼底映出眼前之人,瑰丽如堕尘的仙子,红艳艳的印记也带着一丝蛊惑,让他移不开眼。一颦一蹙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晨光熹微,夺去夜星的光辉,一两声鸡鸣犬吠在村镇里响起,三两户人家炊烟袅袅。
少女悠悠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她伸手下意识抚上面纱,完好的戴着。再一嗅,发现房内飘散着桂花糕的香气。
她起身一看,床头不知何时摆着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和一碟金黄软糯的桂花糕。
院里,恢复了大半的少年正单手提起打满水的水桶往灶房内走去。
“你刚恢复,不宜做这些,勿要牵动了旧伤。”少女急切地上前,想要接过水桶。
“无妨。”依旧是初见时冷硬的口吻。
“你的名字?如何唤你。”少女看着眼前这块木头,叹息一声问道。
“在下李玦。”少年点头示意。
“李玦”,少女低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叫吴盐,'柴米油盐'的'盐'。”
“糕点是你买的吗?”吴盐倾身上前,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嗯。”高大的李玦低头看着拢在自己阴影下的少女,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谢啦!”吴盐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喏,这个是你的吗?”
李玦点头接过,“多谢。”
孟若渔看着梦境中佳人成双,艳羡漫上眼眸,笑意爬上微勾的嘴角。话本中的传世佳话莫过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