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谎溺梦［水仙］ 第4章 回溯时空

“阿青……”阿斯兰喉结滚动，低低喊着。

太欲了，像霜雪化作黏腻的水，阿斯兰清冷的眉眼中流淌着露骨的媚意，犹如食魂的艶鬼，犹如吃人的魅魔，却又自我献祭般全然摆上地信奉着他，乞求着他。那融尽暧昧旖旎之音的呢喃，像失去甘泉的信徒焦渴地求要祁青雀垂怜的爱意和恩泽。

精灵族的王，比最低贱最魅惑的堕落精灵还会勾引人。

“我的女王陛下，我的公主殿下，帐该要一笔一笔清算的。”祁青雀只眼睫颤了颤，神色似乎不为所动，“我逃跑，你强要了我两次，你说这是惩罚，我认。”

“但你在我身上用附灵禁术，我是不是也该在你身上打上能完全属于我的标记？听过人族巫术里用在重要奴隶身上的灵魂烙印吗？”

“……标记我吧。”阿斯兰眼神迷离，他难以自遏地抬腿蹭了蹭祁青雀，“求你，标记我，占有我。”

祁青雀觉得自己快疯了，不然他怎么会想取胸肋雕刻骨戒，割裂灵魂织缠颈锁，想把这样的阿斯兰圈禁起来，又想把阿斯兰弄烂、捣碎，吃进肚子里，长进骨血里。

……他们骨子里的疯魔实在一脉相承。

『同学！检测到该时空节点有逆向跃迁虫洞在靠近，跳不跳……』0927在祁青雀即将失控时突然说，『等等，不对劲，是强制跃迁！』

祁青雀看到那个向他飞速逼近的噬人黑洞，心脏突兀地漏跳了一瞬……他微拧了下眉，出于对未来之事近乎警觉的敏性，祁青雀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但他还是低垂下眼，对上阿斯兰那双盛满他倒影轮廓的深情绿瞳，在最后一刻，低头疯戾地吻咬上阿斯兰的唇，与他滚烫的气息交互纠缠。

染了一身缱绻浓稠的欲意，祁青雀才轻声道别说：“阿斯兰，过去见……我不会放过你的。”

但他的话不会被阿斯兰听见了，因为那一刹他已经被跃迁虫洞强行吸拽进了逆向时空轴的黑暗隧道中。

熟悉的下坠感中，祁青雀恍惚看到了虚处有巨大的时序之环回转了半圈。

身上的磨人疼痛一点点消散，附灵魔咒“缠骨棘”的效果也被回退逆转。

眼前昏眩发黑，再次以意识体狠摔在地上的祁青雀意识有一阵强烈的模糊：『0927，再这样摔几次，我觉得可以走学生意外险报伤险赔付了，这魂儿都要给我摔散了。』

『止晕贴，给——』0927贴心道，『等以后进时空局，可以报工伤险。』

『好冷的笑话。』祁青雀缓了缓状态，就在此刻，他的下巴被人挑了起来，很用力掐着。

神色虚弱颓靡的祁青雀耳边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想跑？”

祁青雀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抬手攀上那人的胳膊借力，几乎是脱口一句：“好……好疼……”

意识到自己的手被那人拉起合握，有镯子扣在了他双腕间时，祁青雀意识突然一怔。

下一瞬，他的身体里果不其然涌入一股温暖流淌的愈灵魔力，缓了好片刻，祁青雀诧异地想睁开眼，但眼前一片重影，祁青雀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

还是那片鎏金染霞的暮色天空，晚风将阿斯兰的冷金色长发吹起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弧度，映着暖橘色霞辉的发丝每一根都在发光。

那张美色杀人的脸因面色寒冽而像月下冷白的霜花，与夕晖的温暖柔和对比强烈。

“怎么是……你？”祁青雀难以置信地再次喊出眼前人的名字，“……阿斯兰。”

『0927，我为什么，会回到重复的时空节点。』祁青雀心中不妙，他原以为他会去到和阿斯兰早期相遇的某个时间节点。

『重复时空？』0927之前掉线，并不知道祁青雀走过这段时空剧情，他也愣住了。

与此同时，面前的阿斯兰一字不差的话传入祁青雀近乎宕机了的空白大脑：“怎么？以为你真的逃得掉？以为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祁青雀看向阿斯兰的神情一时很是复杂，他手指勾住阿斯兰的衣袖借力坐起来，然后不死心地扫了眼四周。

还是在暮霭森林的月榕城中，同样的溪流、草木、树屋、停在路前的王庭轿辇，身周列阵的精灵卫队，每一处每一处都和上一次毫无差异。

真的是年度恐怖片了这，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再来一次……祁青雀几乎想打颤。

完全是本能驱使，祁青雀毫无犹豫地爬起身向远处跑。

但是跑不掉的，虽然在重置时空中身上已发生的伤害影响都会被拔除，但精神疲态还是让祁青雀这次的意识体比上一次更虚弱，他被溪畔一块小石子绊到，摔跌在相同的地方。

身后迅速追上来的精灵士兵将他双臂反剪死死按住，祁青雀低头看着他倒映在溪河中的那张脸，笑容苦涩：『0927，就算是要我回来还债，但还两遍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且照理说，不应该进来小世界这么久，一点指示性的任务线索都没有。』

『这么说……突然想起来！先前在时空站我这边连接失控中断前，好像有看到那本黑魔法书变小一起掉下来了！』0927灵光一闪。

黑魔法书……在阿斯兰缓步朝祁青雀走过来的这个时间段里，注意力不再只落在阿斯兰身上的祁青雀这才注意到刚刚绊倒他的石子，是一块色彩极为黯淡的紫晶。

命轨定律，那块石子有极高概率具有特殊性。

『0927，前面那块紫色晶石，探测能量成分。』祁青雀目光一凝，看着像是和顾月酌耳钉上的魔晶一个材质，他应该不会认错。

『有时空能量波动！』0927应得很快。

该怎么拿到它……被禁锢压制着的祁青雀目光闪烁。

面前被高大阴影笼罩，阿斯兰在祁青雀面前站定，说了什么。思绪发散的祁青雀几乎是无意识地露出和上一次一样的神情，朝阿斯兰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是重复时空最恶心的地方。

——他是无法改变即定命轨的，一切发生的事情都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一切行为都只会无限重蹈已发生时空的覆辙，连最微小的偏差都会被修正。

所以重复时空对大多任务者来说都是一段很糟糕很痛苦的经历。

手上的咒镯亮起光芒，祁青雀反剪的双臂被身后士兵松开，他双腕被极强的牵引力吸附着向身前靠拢。趁着这微小的自由间隙，祁青雀想尝试扑过去将那个晶石握住。

但命轨法则的限制下，他的意志并不能支配身体在众目睦睦下做出与初时空相违的行为。

……明明对剧情和时空事件都不会有什么干扰性影响，他完全可以伪装成身体不支自然倒下，只要，只要能碰到那块晶石，他就能瞬间丢进系统空间里，根本不会引动当前时空任何微小变量。

『时空法则不许，命轨无可撼动。』0927叹着气，他也很是着急，恨不得自己有实体能替祁青雀把那块晶石摸走，『没有办法了吗……如果拿不到，会不会到了晚上，时空又再重置一次。』

『我们会一直困在循环时空里吗？』

『不会。』祁青雀笃定，他知道他一定会去到这个时空的过去，去和年轻的阿斯兰再次相遇。

被阿斯兰扯着咒链，祁青雀身体微微前倾，他抬头看着阿斯兰，眼中有无力至极的无奈情绪漾开来，像极了在不甘委屈中被迫妥协。

阿斯兰看到了，只以为祁青雀是一心想逃离他故作妥协，他心如蜂蛰地背过身去，酸涩的苦楚促使他残忍地将咒链挂在轿辇上，满心狠念地想着如何将祁青雀永远囚在他身边。

天知道祁青雀那一瞬只是在想——如果现在是这段时空的一周目，他甚至可以让阿斯兰帮他捡一下那块紫晶，可以趁机撒娇，可以叫住阿斯兰冷漠的背影。

可惜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了，可惜记忆里也没有这可以撒糖的桥段，他被过去挟制，身不由己。

队伍前行，手腕上的咒链绷直，被惯力拽起身的祁青雀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块紫晶，两步之后，直直地对着那块紫晶跌跪下去。

但是，没碰到。

被法则干预了，祁青雀狠狠咬着牙，如果没有人看见，他是可以钻这个空子的，但刚才，有人在关注他。

“王——”祁青雀高声喊着，他在回想会不会是阿斯兰在看他，但祁青雀分明记得当初的他并没有回头去看喻青，他背后又没长眼睛，加上当时正在气头上，又愤恼又逃避，喻青喊他他都不应。

“陛下——”祁青雀声音发抖，傻批玩意儿，有人在偷窥你虐老婆，一点自觉儿没有。

“阿斯兰——！”祁青雀语气激动，音量却低了下来，他实在没有喊的力气了。

『0927，我不想活了。』祁青雀开摆，『有没有什么办法在这个时空线弄死我，然后直接回档进三周目。』

重复时空与初时空不同，如果出现与命轨相违的死亡，是会强制再次回档的。

『可你这身体是意识体拟态，小世界中死亡一次对你的灵魂伤害太大了，还是等晚上跳那个逆向跃迁虫洞吧』0927思酌。

『亲爱的，你是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那还不如死一次来得直接痛快。』祁青雀不过随口一提，根本就没指望0927真有办法，他只感觉人生无望。

『啊？』0927迟疑，『那我试试，有点痛，你忍忍哈。』

身体突然一阵被滚刀碾过的剧烈疼痛，就像是在进行意识强制剥离。这要命的感觉，祁青雀只有六年前因为迷失在小世界被纪检处巡检警示强制脱离时有过。

眼前黑下去的祁青雀内心惊诧：『你有执法处罚权？你不是小白统？』

学院附院里的系统正常只能给时空任务者提供意识陪伴、任务信息整理和简单的攻略指引，大多只有辅助与记录权限，能有在小世界强制击杀剥离任务者能力的系统……

0927怕祁青雀觉得自己是监察署的走狗，连忙道：『我姐姐牺牲了，上边抚恤家属，让我在学院实习完直接去总署接替姐姐的职位，所以部分权限提前移交给我了。』

但他词不达意，越解释越黑。

……什么牺牲，说得好听，监察署的人会死掉多半都是压榨剥削时空任务者被宿主反杀了。

察觉到祁青雀在想什么，0927带哭腔说：『不是的，她是为了救那个任务者被世界之子杀掉了。』

没有人会喜欢头顶上悬一把索命剑，但祁青雀还是顿了顿，哄道：『好了，不哭，跟了我就不会中途不要你的。』

『——我们是伙伴。』

『他们都害怕我，不愿意和我组队，所以我这学期小世界实践作业才一直没达标。』0927有一点感动，『你朋友是在随机匹配里排到我的，他上个小世界我没能帮上什么忙，他也不知道我有这些越级权限，你别误会他。』

祁青雀倒没想到0927会帮林漾解释，他当然不会怀疑林漾会有意害他，他其实对0927的初印象算很不错，那一点点的芥蒂也散得很快。

在等待死亡判定和时空回档的时间里，祁青雀仔细地跟0927聊了聊，监察系统的权限对任务者有利有弊，0927能提供的助力远超普通系统，比如那个金光闪耀的系统特权商城。

『这特权道具虽然天价，但随便兑一个这小世界都能横着走了。』祁青雀喟叹，『0927，你简直是一个小宝藏库。』

『诶？真的吗？嘿，嘿嘿……』0927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不嫌他废物不嫌他可怕还夸他是宝藏库。

……聊了好半晌，他俩才突然意识到当前时空的死亡判定没下来。

毁了，高兴太早了。

祁青雀是在阿斯兰怀中醒来的，彼时星辉映空，夜虫啾唧相鸣，他耷拉着头靠在阿斯兰胸前，面色如纸般惨白。

他分明没有丝毫力气了，却笑着，不由自主地说：“照这个速度，天明都到不了王宫。”

『没回档！没走掉吗我们？！』0927震惊。

『不愧是高危级次时空，我们的反抗行径被它自行修正了……难怪时空局的人来也要被困。』祁青雀不得不服。

阿斯兰沉默地看着祁青雀，祁青雀眼中明灿的光与痛苦一同溢出，为什么这个人，能将情绪表达得那么复杂，为什么漫不经心地笑着，又像在哭。

祁青雀单手轻勾上阿斯兰的颈脖，另一只被咒镯铐在一起的手随意垂着，大概是因为太虚弱，他语气软得像撒娇：“腿好疼，我站不起来了。”

明明看着无害又娇弱，阿斯兰却觉得祁青雀搭在他后颈的手是想拧折他的脖子，大抵不会是错觉，他对恶念总是格外敏感的。

于是他心中最后一点心疼和犹豫尽数湮灭，眼中只余下坚定的心狠和偏执。

……腿废了就不会再逃跑了。

阿斯兰恶毒地想着，但祁青雀却像洞穿他所有心念般哂笑着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瞬间，他像被一枚长钉贯穿灵魂钉挂在审判架上，丑恶的羞耻的卑鄙的自我被剖在阴暗的月光星辉下寸寸腐烂。

祁青雀明媚又张扬的神色落在阿斯兰眼底，他恶念疯长，听着眼前人轻描淡写嘻嘻笑笑说着不要虐待他的话，心头狠狠颤动。

虐待，阿斯兰内心咀嚼着这两个字，扭曲的快感几乎将他理智搅烂。

一心向外的漂亮鸟儿就该拔掉翠色羽衣，血肉模糊地栓在主人的指尾，被精心呵护着喂养出新的无法飞翔的绒羽。

祁青雀搭在他后颈的那只手逐渐下滑，游走着撩拨着轻蹭过他的喉结与颈处动脉，而后指间上挑着，单手轻托住他的下颌。

祁青雀抬眼与他对视，话里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提醒：“对喜欢的人，不能虐待，会让我讨厌你的。”

只一句话，让阿斯兰的心念从地狱爬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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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溯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