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永恒星辰闪烁,初升的皓月挂在最高的树梢上,倾洒的皎白月辉映亮了这座精灵王城。
远远的,还能窥见城中那棵拔地而起历史悠远的参天巨树,苍翠葳蕤的树冠上千年一绽的月榕花繁茂盛放着,吸食月华后流淌着莹莹光晕。
阿斯兰的沉默被拉长,许久后,他反问道:“讨厌我?”
祁青雀不知怎的,有些心疼。“喻青”是他当初的第一位攻略对象,那时的他太年轻了,遇到一个性格和他真实模样高度相似近乎能灵魂共鸣的任务目标,全然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他甚至犯了任务者最大的忌讳,后来险些招了学院处分。
即使时光过了很久很久,他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小世界,也依旧记得,“阿斯兰”喜欢喻青。
“不讨厌。”祁青雀错开阿斯兰的目光,望向远处那一株会给所有新婚精灵赐下月神祝福的月榕巨树,轻声说,“我爱你啊。”
『谎言判定——成立。』
脑子里突兀响起一道声音,祁青雀怔了一瞬,心中试探喊道,『0927?』
依旧没有得到0927回应的祁青雀目光闪烁,他在思考这个世界的任务章节与刚才那句话的联系。
祁青雀面上一刹的躲闪被阿斯兰捕捉到,阿斯兰捉住祁青雀还捧着他脸的手,顺着祁青雀的目光望向远处:“我永远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你连月榕巨树都能骗过去,喻青,我看不见你的真心。”
祁青雀顿了片刻,他仰起头,在阿斯兰垮掉的嘴角处轻轻啄了一下,眼中有安抚:“为什么这么讲?因为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却还是逃跑了?”
“——阿斯兰,如果我告诉你今天只是一场意外,你愿意相信我吗?”
“不信。”嘴上这么说,阿斯兰冷洌的眼神却柔和下来,他低下头颅,将祁青雀被缚的双腕挂上自己颈脖,像主动套鞍的马驹,也像俘获公主做战利品的君王。
阿斯兰一手搂着祁青雀纤细的腰肢,一手穿过祁青雀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诶诶——链子链子——”祁青雀看到阿斯兰抱着他越过轿辇往前走,指尖赶紧勾起一绺阿斯兰肩后的头发轻扯着提醒。
紧绷的咒链无声消散成光点,祁青雀却接着扯阿斯兰的头发,语气轻轻的,尾调带一点上扬,像撒娇一样:“王,我腿疼。”
阿斯兰垂眸静静凝视着祁青雀,像是在思酌该拿他怎么办。
祁青雀那双绿眸颤了颤,他突然靠在阿斯兰肩头,示好地伸出软舌去舔阿斯兰的耳尖,温热的呼吸近乎勾引地轻吐在阿斯兰耳廓,低声说:“我发誓,我保证,我绝对不跑了。”
祁青雀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思坏得透透的,他饶有兴趣地去观察阿斯兰的反应。
但阿斯兰眉眼冷淡,神色无懈可击。他并没有给祁青雀的腿伤用治愈术,只下了一个无痛咒后抱着祁青雀跨身上马。
无痛咒……祁青雀几乎半僵住,一刹的神色复杂难言,原来无痛咒不能豁免意识本体的疼痛,那当初……
他低伏在阿斯兰肩头,压下酸涩反涌的情绪,泄愤地在阿斯兰颈脉处狠狠咬了一口。
阿斯兰单手将斜坐在马背上的祁青雀紧紧箍在怀里,他垂眸看了眼祁青雀因为用上全部力气而绷直的纤瘦颈背,沉默地任由他咬着。
待祁青雀松口后,阿斯兰才扯动缰绳,只说了句:“坐好。”
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马蹄飞踏,在夜色中傲然奔驰,破开这晚间沉降下的微寒薄雾。
系在辔头上的月榕花型的水晶铃铛晃动,声音清脆悠远,好似曾听过的古老歌谣。
那座建立在万古巨树上的精灵王宫越来越近。
漫天的月榕花整朵整朵飘坠着,它们比萤火和星光都亮,盛放和凋落都无比绚烂。
无数随风而动的粉色花铃和红绳信笺系在树枝上,殿檐上,装点着华美王宫。
祁青雀看着那些信笺发怔,像遥远的记忆穿透万千过往抵达眼前——那曾是他为这场大婚精心收集布置的,每一张都写着精灵族子民对精灵王和王后的新婚祝福,每一句他都曾在月榕树下念过。
“那些是什么?好漂亮。”祁青雀还是问了,他声音很慢,像在消化那点微末的震撼。
“子民的祝福。”阿斯兰回答。
他们抵达王宫时,静谧的万物像突然苏醒,攀在古树上的藤蔓挂着的嫩叶抖了抖,化作一只只绿色小精灵探出头来。
不止于此,草木、鲜花、萤光、露珠、霜雪,都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变成一个又一个可爱灵秀的精灵模样,热热闹闹地朝祁青雀扑缠上来。
“吾王——”
“王后——”
“大婚——大婚——”
无数小精灵围着他们起哄,有一只安静的雪精灵注意到祁青雀腿上的伤,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泛着柔白光辉的元素法力在伤口凝聚,但收效甚微。
祁青雀看到了她,他脸上笑容温柔明灿,一如记忆中般同雪精灵打招呼:“丝娜,晚上好啊。”
雪精灵一个眨眼就躲到了光精灵身后去,只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羞红着脸看向祁青雀:“喻青大人晚好~新婚快乐,愿月之神母祝福您!”
“嗯,也愿月之神母祝福你。”祁青雀还是双腕受锢挂在阿斯兰脖子上借力站着的,他将双腕从阿斯兰身上移开后朝丝娜伸出手,轻按住她软软的头发揉了揉。
“大人的手,为什么被捆着呀?”有只木精灵疑惑地问。
祁青雀笑意不减:“小孩子不懂,吾王的新婚情趣啦……”
阿斯兰看着祁青雀被月榕花光华微微映亮的侧脸,那样笑容熠熠,那样温和又夺目,就好像……真的愿意留下来一般。
他呼吸微窒,胸腔中套上的冰甲消融寸许,像是有些心脏生花般的动摇。
不能信的,喻青是狡诈的人类,是满口谎话的骗子,阿斯兰眸光颤动,自我提醒着。
王宫的圣堂外,精灵族大祭司向阿斯兰微微欠身,他双手高捧上一只冰魄权杖和橙花王冠,谦声道:“恭迎吾王。”
“劳烦梧伯再在殿前稍等片刻,我带喻青去换身礼服。”阿斯兰冲梧伯微一颔首,在一众小精灵的欢呼声中抱着祁青雀进了寝殿。
“我能不穿裙子吗?”被粗暴搡在雪绒床被上的祁青雀企图挣扎。
音刚落,祁青雀就被阿斯兰接连下了禁言魔法和定身魔法,他只能眼睁睁看阿斯兰脱光了他蔽体的衣物。
阿斯兰抬膝抵开祁青雀的双腿,视线一寸寸刮过祁青雀裸.露的肌肤,目光充斥绝对的占有欲,却并无狎昵,反倒克制冷静得像冰刀剜过。
阿斯兰沉声说:“今晚的一切都由不得你做任何选择,喻青,在我这里你已经没有自由和可信度了。”
祁青雀在那样几乎将他剖开来的注视下不可遏制地想发抖,不过定身魔法替他掩下了他此刻方寸大乱的慌措,他只睫羽很轻地颤烁了下。
呼吸都快凝固的沉默中,祁青雀看到阿斯兰回扫的视线停在他双腿的伤处,阿斯兰宽大温暖的手掌覆了上去,淡绿的木元素柔和地涌了进去,溃烂的磨伤一点点长出新生的娇嫩血肉。
那新肉生长时伴着痒意的疼痛实在难捱,祁青雀双瞳被生理泪水浸得湿漉漉的,阿斯兰俯身吻过祁青雀的眼尾,几乎是在那灼热鼻息喷洒脸颊的同一瞬,祁青雀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被折断了——
那些表面温和的木元素凝成细如血管的荆枝在皮肉下一同生长,攀缠上腿骨后将其勒断再钻入骨髓中扎根。
祁青雀动不了也喊不出声,但身体给出了极致疼痛下本能痉挛的生理反应,他身体绷紧僵直得像拉满弦的弓,暴汗很快润湿了床被。
那负面伤害在精神层面的反馈让他无限接近崩溃,摇摇欲坠的意识几乎快聚不起来。
确定了,他真的是来还债的。
阿斯兰的手指强硬地挤进祁青雀指间的缝隙,与他十指交握。
阿斯兰从祁青雀的眼尾一路亲吻到鼻翼,而后覆上祁青雀浑身唯一还柔软着的双唇狠狠啃咬,带着同样啖骨饮髓的疯狂。
祁青雀眼尾凝落一滴晶莹的眼泪,是疼的,但阿斯兰无法分辨,他只近乎痛苦又冷静地说:“我不虐待你,也不会放你走。”
妈的!你现在就在虐待!!
祁青雀想放声痛哭的,但扼住他喉舌的不止是禁言魔法。这一刻痛苦的,震诧的,追悔的,怨恼的,悲戚的,酸胀的,了然的,释怀的……交织的情绪同时挤在祁青雀狭小的心腔里,像炸裂开的火药轰得祁青雀心肺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可是他不知道啊,可是阿斯兰不知道啊,不知道他曾经,不知道他如今,在对爱的人做怎样残忍的事。
祁青雀被难过浸没的翠瞳中蒙着氲氤水雾,也让唯一能窥探内心情绪的窗口垂下帘障,在阿斯兰看不清的地方,祁青雀任由自己被汹涌的情绪潮汐裹挟溺毙。
他快无法呼吸了,眼泪在无声中毫无节制地坠着。
“别哭了,不疼的……是害怕吗?”阿斯兰看祁青雀哭得实在伤心,他默了默,动作轻柔地替祁青雀擦拭掉眼泪,近乎温声细语地哄着,“这些是我本源的一部分。它们生长在你的骨血里,可以让你从此与我共享精灵族漫长无涯的生命。”
可是,与精灵族共享生命本可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还有着太多种温和的方式。
祁青雀知道,想与他同死共生只是阿斯兰这样做最次要的原因。
那些木元素的荆枝在骨髓中彻底扎稳根茎后,开始疯长蔓延,顺着骨络和血管长满全身,祁青雀纤白的肌肤下隐隐可见一缕缕浅淡的绿青色。
阿斯兰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赋予眼前这具身体的翻天变化,祁青雀正被他的力量一点点地渗透,被他一点点地噬食,与他一点点地交融在一起。
荆蔓生长到祁青雀可见骨形的胸肋,阿斯兰抬手轻抚过祁青雀的心脏,肋骨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也不可幸免地被荆蔓缠满,阿斯兰沉敛的幽邃绿瞳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晦暗。
阿斯兰轻声说:“而且你身体太弱了,它们的存在会保护好你的。”……保护你能承受下,我更多更为疯狂的索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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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啖骨饮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