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花 第1章 月鸦

“沙······沙······沙······”

雨水打在竹叶后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声响，有序的声音在这阴沉沉的阴雨天气里更显和谐，催使人昏昏欲睡。

本来正坐在桌前工作的月竹笙便在这种助眠的氛围中昏睡在了桌上。

从院子里往窗台望进屋子里面，只见一个穿着白衫黑裤的青年正趴在一张木制桌台上，衬衫被随手折到小臂处，右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再往前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左手随意搭在桌上，旁边放置着一个亮着的台灯，别人一看这就是工作累到睡过去的模样。

月鸦进来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幕，手里的动作也不由得变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月鸦退出来，站在门口将雨伞和雨衣都抖干净雨水，然后将其挂在门外的挂钩上，换了只在溪流中冲洗过底下但靴身仍沾满泥巴的筒靴。

将自个儿都收拾干净后，月鸦望了眼里面睡着的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抬脚便进去了。

不一会儿后，月鸦就出来了，提起地上装满菌类的篮子，跨步就往西南角的厨房那边去了。

七月的云州正是处于雨季的时候，同时也是各种菌类肆意生长的季节，这时候的鸡油菌、青头菌、鸡枞······各种菌子都已经冒头了，这正是云州人开始享用美味的时节。

月鸦一早便出去拾菌子了，现在不到九点便带着一大篮子的菌子回来。

在六七月的雨天里的菌类是最好找寻了，但就是在摘取时会带上更多的泥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清理并且清洗干净。

月鸦知道月竹笙喜欢吃，所以这次他捡了很多。

趁着月竹笙在休息，月鸦打算把这些菌子全都清理好，烘干放好够两人吃一段时间了。

月鸦从主屋转角来到了厨房，厨房是面对院子呈开放式的，灶台对着院内，上方有一块卷帘，灶口在里面，一堆干柴整整齐齐码在墙角，干柴与灶口间间隔有一米左右距离。灶台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砖头堆叠而成，用来煨汤的一个小灶口。

外面仍在下着小雨，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进而厨房里的光线不是那么明亮。

月鸦放好菌子，再找出一个板凳，确定自己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坐上去不会觉得难受后，便起身去把厨房灯的开关打开。灯光一亮，使得原本昏暗的厨房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了。

等将所有的菌子都清理完之后，时间早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月鸦收拾好东西，带上斗笠来到自制的引水竹旁把所有的菌子都清洗了一遍，找了个簸箕把所有的菌子都放进去，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做今天的午餐。等月鸦把菌子都放进烘干机后，厨房外的铃铛突然响了。

为了方便，厨房和主屋都与院子外的竹篱笆门连了一个铃铛，这样外面的人想要进来时就不需要拍门或者大声喊，而且相较于拍门声和叫喊声，清脆的铃铛声会显得声音没那么嘈杂。

没等月鸦出去，拉铃铛的人就自己进来了。

“呦，小鸦你在呢。”王卓异来到厨房，没想到月鸦也在，“我看没人过来，门又没关，就自己进来了。”

月鸦“嗯”了一声，就不再搭话了。

王卓异也习惯了月鸦不爱说话的性子，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而是说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家今天杀鸡，奶奶让我给你和竹笙哥送些过来。”

“你这鸡来得真巧，正好月牙今天去采了菌子回来，今天午餐就做鲜菇鸡汤和鸡肉炒各种菌好了。”

月竹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一脸倦气倚在厨房门外，听着两人说话，时不时还打个呵欠，适时插了一嘴。

两人都没发现月竹笙的存在，冷不丁听到月竹笙的声音，两人都往声音来源望去。

王卓异无疑是开心的，回来几天，他还没见过月竹笙呢。

“竹笙哥！！！”

“嗯。”月竹笙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放假了？”

“放了，刚回来两天。”王卓异兴致勃勃地回答月竹笙。月竹笙大概知道王奶奶为什么要杀鸡了。

“知道了，把鸡肉放下，先下去帮帮你奶奶。再带些菌子走，和鸡肉炖煮好吃。吃完饭有空再上来玩。”月竹笙知道王奶奶一直惦记着住在山上的他和月鸦，有什么东西都想着他们俩，这鸡肉估计也是刚处理好就让王卓异送上来了。

“好。”王卓异也没推辞，爽快应下，反正两个月的时间呢，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对了，让你回来时给我带的东西带回来了吗？”月竹笙想起自己在王卓异回来前让他带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问呢。

“带了，竹笙哥你让我带的东西怎么会忘呢。只是上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拿上来。”

“那就行。”月竹笙点点头，不忘叮嘱王卓异，“下次上来记得带上。”

“知道。”王卓异点点头，表示自己下次绝对记得带上来。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别让你奶奶等久了。”王卓异自然也还记得自己奶奶还在家里等着，跟两人道别后便走了。

待王卓异走后，月竹笙毫不掩饰自己的疲倦和困顿，朝一直站在一旁听两人讲话却一言不发的月鸦招招手。

“过来，让我靠一会儿。”月鸦走到月鸦身旁，伸手环住月竹笙的肩膀，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

月竹笙作为一个男生，一米八三的身高其实不算矮了，但站在接近一米九的月鸦身旁，还是矮了半个头。

月竹笙每次站在月鸦身边，都会忍不住吐槽：“你吃什么东西长这么高的，明明我才是比你大十岁的那个，怎么我就比你矮了这么多？”

月鸦每次听到这话都是沉默，不置可否。

好在月竹笙早就习惯了，也不介意他对自己的问话置之不理，肩上微微收紧的手臂早已做出了回答。

等月竹笙缓过了刚睡醒的那一阵困顿之后，月竹笙站直身，离开了月鸦的肩膀，伸伸懒腰，朝厨房外走去，留下月鸦看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发愣。

“快煮饭，我要饿死了，早上吃的现在都消化没了。”月竹笙边走边说到。

在离开厨房之际，月竹笙想起来什么，开玩笑似地回头对月鸦说道：“下次见我在桌子上睡着，要么就给我换张厚点的毯子，要么喊醒我，被冷醒的感觉还怪难受的。”

月鸦回过神，听到月竹笙的话，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月竹笙听到月鸦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往主屋那边去了。

月竹笙回到桌前，看看自己还没完成的工作，长叹了一声，“果然，只要是工作，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一样的令人憔悴啊。”

月竹笙为了完成自己新接的这份单子已经熬了好几天了，要不是报酬足够丰厚，月竹笙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只要一想到月鸦的学费和治疗费用，月竹笙就又恢复了精力继续工作。

虽然自己之前就存有不少存款，除去要用在月鸦身上的固定费用外，剩下的两人用在日常生活上是绰绰有余的，但人总要有忧患意识。

月竹笙本就不是一个做吃山空的人，现在有空能赚点是点，要不然两人谁要是有点意外，剩下的钱都不够一个人用的，更不用说他还打算带月鸦去首州治疗了，更何况等月鸦上了大学，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其实月竹笙是不用也不需要给自己压力的，毕竟月鸦也和他说过，他觉得现在就已经很好了，月竹笙没必要老是为了他做那么多超负荷的工作。

但月竹笙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既然自己决定把月鸦当作自己的弟弟，那他就会把一切最好的给他。月竹笙才不管，他潜意识里认为月鸦现在是学生，而他是快三十的成年人了，他有能力也有实力可以给月鸦更好的生活。

月竹笙看看桌上自己和月鸦的合照，瞬间又动力满满，继续自己早上没完成的工作，拿过电脑，一股脑地投入进去。

——

“吃饭了。”在月竹笙正全神贯注地给自己画好的插画整体扣细节时，月鸦已经做好了饭，过来喊月竹笙去吃饭。

月竹笙听到了月鸦的声音，但现在正是他有状态工作效率最高的时候，他要先把剩下的细节扣完，不然等下吃完饭就不一定还能有现在的状态了。

“知道了。我等一下，你先吃。”

月竹笙抽空回答了月鸦，并且让月鸦不用等他。

月鸦此时也来到了门外，早上脱下的雨衣和用过的雨伞依旧挂在墙上，那件原本披在月竹笙身上的毯子现在正随意搭在另一张椅子上。

月鸦无声走进去，来到了放着毯子的椅子上，悄无声息地叠好毯子放回原处，见书架上有些书被胡乱摆放，又走过去摆放整齐。

等整理好一切后，见月竹笙还在忙，月鸦就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椅子等月竹笙忙完。等月竹笙终于忙完后，时间早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月竹笙放下手中的鼠标，摘下黑框眼镜，伸手想抓抓自己的头发，却忘了自己在工作前早就用发圈把头发扎起来了，现在他的脑后只有一个小揪揪。

见月竹笙想暴力地把发圈扯下来，月鸦站起来走到月竹笙身后，挡住他的手，用手小心地帮他把发圈取下来。

月竹笙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抓了两把头发，站起来，“走吧，去吃饭。”

月鸦盯着月竹笙微长的浅棕色卷发，手指无意识捻了下，然后跟着月竹笙走去吃饭了。

月竹笙知道月鸦就不会乖乖听话自己去吃饭，没办法，只能自己把工作赶快点了。

不过也还好，下午一点钟的午饭，于两人而言，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