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驴懒马屎尿多。
杨中打完两局游戏,感到尿意来袭,便从游戏的世界中抽离,回到了现实,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高三一到八班在同一层,沿着教学楼,串成四方形。杨中解完手,并没有立即返回去,而是沿着四方形继续走。
经过一班教室时,他瞥到了一抹熟悉的侧影——咦,那不是夏健康吗?依旧戴着那死装的墨镜。不对不对,要以人为本,那被揍的眼角还没好呢?杨中心中疑惑,脚步却并未停。他径直走进一班教室,看到夏健康正坐在座位上,一副出神的样子——虽然看不到夏健康的眼睛,杨中却笃定地认为这人正出着神。他走上前去,“怎么,你也没去远足?”
“我又不参加高考。”看样子,夏健康还没回过神来,脱口而答。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对人爱答不理的模样,“关你屁事。”
杨中瘪了瘪嘴,“这以后出去,我们好歹也是校友。校友关心校友一下嘛。你出国?”主要是整整一层楼,就逮到这么一个活物,杨中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关心是假,扯犊子打发时间是真。
夏健康没理他,继续望向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大道边上几棵破树,大道上来回的破车。”说完,还没喘口气,杨中便夹着嗓子,“比你好看。”紧接着,他恢复了正常嗓音,“你是不是要这么回我?”
夏健康终于舍得换表情了,轻哼笑一下,“都说狗通人性。”
“就认识狗?”杨中呵呵一笑,“小心被狗咬。”完了,他微微挑了挑眉脚,问,“我那有奶茶。你喝吗?”
夏健康没吭声。没吭声就是不喝的意思。
意料之中。杨中嘿嘿道,“就知道你不喝,我也没打算给你喝。”
真够无聊的,夏健康想。
杨中则是想,就是要无聊死你。
回到八班教室的杨中感到心情更舒畅了。他重新投入到游戏中,结果打一局输一局。他嘟囔着,肯定是夏健康坏了自己运气。
夏健康还在看窗外的大道,看着看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呵,狗气残留。
夏健康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杨中就会想到狗,反正他就是觉得杨中狗里狗气的,像哈士奇。
这是中学时代,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夏健康出国了。
何静爱的笑容多了起来,特别是在一家四口同桌吃饭时,她总会一遍一遍地扫视丈夫和两个儿子的脸——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四口。
夏健康一个人在国外求学。
可能是因为他过早地习惯了孤独,所以他并不觉得孤独或者说更孤独。他只是偶尔会念起国内的食物。他本不是对美食执着的人,可长时间地吃西餐让他有种味蕾空虚感。
在出国的第三个月,夏健康学起了做饭,先是从简单的家常菜开始,后来还学会了一些高难度菜式。他自己把自己养得不错。
他没有回国,不管什么日子,他都选择留在这里,度着独自一人的时光。
夏逸群会飞来看望夏健康,还挺经常地。他每次来都会带夏健康去很高级的餐厅。夏健康没告诉他,自己已经会做饭了。
夏逸群没有过分的要求,也没过分的举动,只是简单地表达一下关心,最多就是抱抱他。
夏健康表面看上去沉稳了不少,实际骨子里的疯劲儿一点没见少。夏逸群感觉得到,所以他哪是克制,他是怕某人发疯报警——夏健康长势很好,完全按照他想象的模样长开了。
夏逸群这次回来的第二天一早,看到了夏健康的朋友圈内容分享,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一刹那,他抓起桌上无辜的签字笔,把笔尖按在桌面上。只听咔嚓一声,笔被折断了。
夏健康向来不爱分享,极少发朋友圈,更是从不发照片。这次他却打破常规,分享了与女生的合影。
照片里的夏健康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开心。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生吗?
喜欢是带有占有欲的,夏逸群的占有欲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前所未有地希望夏健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他坐在那里,任由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在夏逸群的世界里,夏健康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一种温暖的存在。他喜欢夏健康,并不是从秘密被发现之后开始,而是从更早之前便开始了。
如今的夏健康是乖戾的,可九岁之前,他是一个嘴巴很甜、性子很乖顺、人见人爱的小孩。
作为家里的长子,夏逸群是在“被逼着”的压力下长起来的。他常被夸“做得真棒”,为了这四个字,他从小便不敢懈怠。只有夏健康看着他的眼睛说过“哥哥累吗?想哭鼻子就哭吧”。
夏逸群努力屏住眼泪,回奶声奶气的三岁小娃娃,“累了是要休息,而不是要哭。记住了没?”
一次又一次的天真关心,让夏逸群对夏健康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这种依赖,随着时光慢慢地演变成了一种喜欢。这种感情,在他内心深处悄然生长,无声无息,却又热烈无比。
他不是故意让夏健康发现自己的秘密的,毕竟从对自己取向的纠结挣扎到能够平静地将之存于心底,这个过程是很辛苦的。被夏健康发现的那晚,他实在是太累了,菜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万幸,还好是夏健康,换成别人,他是不敢想的,虽然夏健康变了。
姜溪的妈妈住院了,被姜溪气得。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陷入了混乱甚至恐慌,他们纷纷劝说姜溪改变自己的性取向。
面对这样的局面,姜溪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因为她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既然他们不喜欢坦诚,既然他们都喜欢男人,那么就给他们欺骗和男人好了。姜溪想:你们装很在乎我的未来和幸福,那我也得装着在乎你们的感受,礼尚往来,传统美德,呵。
姜溪和夏健康最近正好在一个课题小组。她觉得夏健康是不错的人。
夏健康确实挺万人迷的,不仅因为他生得不错,还因为他话少实干,成绩也很好。
前天下课后,姜溪主动找到夏健康,直接跟他说:“我在家出柜了,现在需要急租一男友。你能帮这个忙吗?”
夏健康立马想到了夏逸群,几乎没怎么犹豫,他点头答应了。
反倒是姜溪愣了,反问,“怎么?你喜欢男的?”他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莫非同人同命?
夏健康也跟着愣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想过和别人亲密接触做那种事感觉挺脏的,从卫生角度来看。“我吗?我不知道。”他回答道。
姜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准你以后也要面对同样的情况,权当积累经验了。”接着,姜溪提议,“我们先合个照。”
姜溪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你蹲一蹲。”
夏健康就蹲了蹲。
“你笑一笑啊。”
夏健康就笑了笑。
姜溪叹气,“你这笑,一眼假,笑真点不行啊?”
夏健康反复笑了好几次,脸都要僵了。
最后,姜溪直接隔着衣服挠了他胳肢窝,“痒痒肉总有吧?”
成功地,夏健康因为被挠痒而笑了出来。
两人大头笑合照由此诞生了。
地球这头还有个杨中,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
杨中和几个朋友,还有几个什么美女网红博主,在KTV包间又唱又喝。
男少女多。论分配,一个女的能摊0.7个男的,一个男的能摊1.4个女的。
杨中嘛,左边挨着一个美女,右边挨着一个美女。单看脸的话,比起在座的其他男士,杨中选票赢面确实会大点。
别的男女要么喝点交杯酒,要么摸摸亲亲,而杨中这边纯喝。
“帅哥,不喜欢女人啊?”左手边女人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他。
杨中蹙眉,蹭地站了起来,落下一句“我只是不喜欢你们”,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了。一出包间,他便揩了揩脑门上渗出来的薄汗,心虚地。
杨中觉得自己当然喜欢女人,只不过他要求多罢了。他承认自己过于龟毛了,所以至今还没有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损友们也挺好心,凑钱送了他个极品充气娃娃。反正通过与充气娃娃的实践,杨中特别肯定自己那地儿没毛病。
“他怎么走了?”包间里,邵亚周问守着杨中的那两位美女。
原先坐在杨中右手边的女士回道,“尿急。”
两位女士相视一笑,交换了个眼神,此时无声胜有声——看来,那帅哥真的不喜欢女人,要不然不能落荒而……走吧。
喝了酒的杨中站在KTV门口,被风一吹,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一穿着校服戴着墨镜的男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杨中身前飞驰而过。他低声一句艹,怎么跟夏健康似的。没过三秒,他又嘀咕不可能是夏健康,那少爷不一定会骑自行车,就算会骑也不可能这么愣吧唧的。要问为什么他会如此认为,三个字就是“我觉得”,四个字就是“全凭感觉”。
杨中没醉,他也奇怪怎么就联想起夏健康了?不就校服和墨镜么?他一边奇怪一边还挺想知道夏健康现在混成什么样了?“肯定长残了,白白净净的小孩难过成人关啊。”他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KTV对面是高级公寓楼,一梯一户,有钱人的聚居地,那里的安保工作做得极好,那里的工作人员嘴都严实得很。
13层公寓里,夏逸群正掐着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的脖子。他的眼神透着恨意,也带着几丝乞求。他反复问出“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却无人应答。
终于,夏逸群松开手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顺瘫坐在了地板上,摸着还能感受到的心跳,大口地呼吸。
齐顺长得和夏健康是有几分相似的,四分吧,肤色和眉眼。
夏健康是想不到的,在某处正上演着和他有关的替身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