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健康索性不问杨中关于“吃什么”的问题了,直接把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杨中从没在国外吃中餐,因为他特别知道好吃的中餐只在国内才有。就像现在,他置身于中西结合风格的馆子里,看着有中文的菜单,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什么叫左宗棠鸡?”
夏健康微微皱了皱眉,这道菜的风味真的在他接受范围之外。随即,他恢复了常态,“大概就是把鸡块炸了,然后用酸甜咸酱料炒一炒吧。”
杨中看到他皱眉了,听完他的介绍后更是直接摇头,“算了。那核桃虾呢?”
“这个还可以。也是炸虾加酸甜酱,外面有核桃碎。”
“那就要这个。”杨中看着菜单,“我们两人也吃不了多少,再来个西蓝花炒牛肉,就这个我能一眼看明白。”
夏健康点头,“嗯,这个比较中国菜。再点一份蛋炒饭,还是两份?”
“一份。好吃可以再点。”
随餐而来的还有两个小饼干。
杨中指着饼干,“我知道,这叫‘幸运饼干’。来,你先挑一个。”
在这里,无论你在什么样的中餐馆吃饭,都会得到一枚“幸运饼干”(fortune cookie,又称签语饼)。它是一种空心饼干,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会写一些祝福或者运势之类的话。这种做法已经流行了太长时间,起源众说纷纭。
夏健康伸手先拿了一个,掰开后拿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To love, to cherish.
杨中拿到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单词“Congratulations! ”。他情不自禁地咧了嘴,这单词他认识,真是相当吉利的吉利话了。他抻着脖子问夏健康,“你的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不给。”夏健康拒绝地干脆。
杨中也立马攥紧了手里的小纸条,“我也不给你看。”
“我也不想看。”也不是不想看,要是对方愿意给,夏健康肯定就看了。
“我们都别弄丢了。我保证不会丢,你也要保证别丢啊。”杨中想着,总有一天会揭晓答案的。
夏健康把纸条揣上下口袋里了。
两人一出餐馆,杨中就开启了吐槽模式。
“刚才在里面没好意思说,那西蓝花炒牛肉是不是挺咸的?”
夏健康点头,“是挺咸的。那你还吃那么多。”
“就尽量少浪费点。我看他们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
“把卖盐的给打死了?”夏健康没理解这讽刺说法的内核。“那他们从哪里买盐?”
“去直接把卖盐的仓库给抢了。”
夏健康动了动嘴角,“零元购……啊。”
杨中噗嗤一笑,“这个可以。”
从餐馆到抓娃娃那里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两人并肩走着。
杨中问他,“你有没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有一种你在耳边很吵的感觉。”
“吵归吵,但是不讨厌吧?”杨中歪过身体去撞了夏健康一下,“对吧?”
夏健康被他撞得往左边稍微趔趄了一下,没回答,而是开口道,“说点有用的,我们春假马上要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
夏健康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快”,同时,他也说出口了。
杨中很满意他的反应,“我不问你舍不舍得我了。我就当是不舍得。我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大大后天是我奶奶的生日。”
夏健康“哦”了一声,“你奶奶的生日挺大的。”
“如果是我爷过生日,我可能就不回去了。”
“为什么?”
杨中笑了笑,那是带着苦涩的笑。“奶奶很疼我,对我总是笑眯眯的,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我搞砸了东西,她从来不批评我,总是说‘没事’。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话说,她情绪稳定又很会爱人。”
通过杨中的描述,夏健康就能感觉到他奶奶是慈眉善目的老人。
“这么好的人,我爷却打她骂她。”杨中苦笑,继续说:“后来,我爸出人头地了,你知道的,我们那流行一种成功叫‘出人头地’,我爷就不敢了。再后来,我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如我奶奶了。还好,我爸没有成为我爷那样的人。”
夏健康不知道说什么好,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算作安慰。
“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比起你……”杨中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说下去。
“痛苦不是拿来做比较的。奶奶的痛苦是真实的,你感受到的痛苦也是真实的。”夏建康抿了抿嘴,“想说的就说,想问的就问。追求或者说谈情说爱,不是只有快乐这么一种情绪。”
“那我们现在算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还是谈情说爱的关系。”
夏健康抬眼斜过去,“你刚还……可怜兮兮的。”
“我真不是装的,人性是复杂的。”杨中振振有词。
“我是说,不管你追求谁或者和谁谈情说爱,都不能只顾着傻乐。总是逗人开心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杨中嘿嘿一笑,“所以说啊,我眼光真是好。”
夏健康加快了步伐。
杨中笑得更开心了。
国外的娃娃机和国内的娃娃机一样坑人,可杨中特别愿意被坑。折合成人民币,他是花了三百多,抓了俩娃娃。
“这娃娃……在国内也就九块九包邮吧。”夏健康没夸张,那布娃娃的质量是真不咋地。
杨中一手一个娃娃,“意义不一样,这可是我们一起抓的娃娃。”
夏健康又不吱声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回到家,夏健康觉得应该把娃娃放在客厅窗台上,杨中坚持要把娃娃放在书房。
“窗台上的那盆假花配着俩娃娃,就很合理。”
杨中这才知道窗台上那花是假的……他走近仔细看了看,还摸了摸,“不能放窗台,都被光照掉色了。你过来看看。”
那假花是大概五个月前,夏健康一时兴起买来的。他凑近一看,“是掉了点色。”
“这俩娃娃就应该放书房,放你桌上。”杨中开始阐述他的理由,“看书太专心对眼睛不好。但是有了这对娃娃后,你总会不小心瞄到的,瞄到后你就会想起我来,你的眼睛就得到了休息。”
“那我更得放窗台上了。现在不放,你走了以后我也会放的。”
杨中一秒屈服,“放窗台也很好。万物生长靠太阳。”于是,他把娃娃放在了假花旁边,还对着娃娃说:“好好守着这里啊。”他转身,看着夏健康的眼睛,“接下来的问题是,今天我睡哪里?”
夏健康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略挑了挑眉,“卧室。”
“那你呢?”
“在我的地盘,你管我?”
“好咧。我去洗香香了。”
夏健康转身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摊开书,却没看书。他在想杨中,在想为什么不抵触杨中。
杨中就像一团火焰,热量喷薄而出。需要温暖的人会本能地靠近火焰。
夏健康是需要温暖的人。
夏健康脑子里有点儿乱。他想起门口挂着的外套里有那中餐馆拆到的小纸条,于是起了身。
夏健康推开门的时候,又碰上杨中穿着内裤往卧室走。他立即掩门,在门后等了会儿后,才又推门。
杨中已经进卧室了。
夏健康松了口气,去门口把纸条拿回书房了。他把纸条放在抽屉里的书下压着——被这样重重压着,总不会跑丢。
杨中不想被赶出卧室,所以老老实实地套上了T恤和大短裤。
夏健康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看书。逼来逼去,快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看了三页书——行吧,总比颗粒无收好。他看了看手机,总算磨蹭到了快十点,然后起身出去了。
他叩了叩卧室的门,“你穿好衣服了吗?”
邵亚周要跟杨中开黑,被杨中拒绝了。杨中怕打着打着,夏健康进来了,他可舍不得不跟夏健康多说会儿话,毕竟见一面这么不容易。所以,此刻,他正在玩消消乐。
一听到扣门声,杨中当即放下手机,嗖地跑去开门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穿戴特别整齐,请进。”
夏健康瞄了他一眼,“我拿浴袍。”
“我来拿。”杨中飞到床头的落地衣架前,把浴袍摘进手里,又飞过去给了夏健康。
夏健康用手腕挂着浴袍,“剩下的不用你了,我自己拿。”说着,他进卧室,在衣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条内裤,然后在杨中的眼皮底下走出去了——根本不敢对上杨中那双眼。
杨中咬了咬嘴唇,嘿,这样的搭配好,好极了。
两人各一条被子,各占据床的一半,都在努力入睡中。
杨中先忍不住了,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同样没睡着的夏健康当然不会理他,一直保持着紧闭双目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睡过去了。
两人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乱了套了。
夏健康的一只腿正搭在杨中的身上。
杨中的一只胳膊搭在夏健康的腰上。
除此之外,杨中的身上只剩下了内裤。
再除此以外,杨中那里……
夏健康强作镇定地从床上起来,站在地下,拢紧了浴袍,“你的衣服不是我脱的。”
相比之下,杨中则淡定多了。他侧躺在床,悠然之中又带了点引逗的意思,“我知道。我,你可以随便看。”
“我才不看。”夏健康把头转向卧室门。
“既然你不看,那洗手间我先用。”杨中半夜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把衣服都给脱了。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几步便出了卧室。
夏健康又及时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在洗手间里,杨中打开花洒后,先是做了手工活后才开始洗澡——啊,感觉那个浴袍精比梦里还要好抱。
穿好衣服的夏健康一边整理着床一边心想着:还好他明天就回国了,只剩一晚了……不,只剩一晚也不行,今晚说什么也不能睡床了,还是睡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