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存活率 第46章 百分之六十四

三人经过一日的长途跋涉，总算在第二天日正时分抵达药兽领地入口，欤拿出地图进行对照，反反复复确认眼前这棵矗立的树——树干近地面有个与地图上别无二致的标记，应该是入口无疑。

瞧欤突兀地停在原地，其余二人立马向四周东张西望，急切希望能找到类似于山洞或者结界之类的入口，然而一无所获，这里除了树还是树，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各种各样，但就是没有入口的踪影，二人不免一头雾水。

“我们迷路了？”树凑近欤身边，眼直勾勾瞅地图问。

欤动作利索地收起地图，仰视眼前这棵大树，“没有，到了。”

“到了？”

二人情不自已发问，随后了然于心般看向欤正前方那棵几丈高的树，南木栖走上前用手指触碰树皮，紧接围着树绕了一大圈，又跑去观察别的树，来来回回，把这棵树周围的都瞧了个遍，最后信誓旦旦回来告诉欤和树，“这就是棵普普通通的树。”

……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想问的是怎么进去！树在心底疯狂吐槽，不由得担心起他们这趟旅途来，白衍说是安排个成年人来照顾他们，但就刚才他师傅这个表现来看，还说不准谁照顾谁，真的没问题吗？

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瞧上去就极其靠谱的欤身上，眼睁睁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在树根某处轻轻贴了一下，霎时一道绿色的光柱从标记处迸发而出，然后似条有生命的蛇般缓缓往上爬，遇到分叉，光柱一分为多，直至布满树的每个细枝末节。

看样子差不多了，欤把白二的令牌重新放回储物袋，便退至稍远处，那绿色光芒没了妖术供应源自然而然黯淡下来，这大树作为通讯信号亮一次足够，然后就是按照白衍所说，静候药兽来领外人入内。

这药兽一族动作也还算迅速，没一会，适才那棵树上悄无声息冒出个人影，倒吊着的人影探出头，然后“啪叽”一声砸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那人摇摇摆摆撑着身子爬起来，其中还不觉用手扇走呛鼻迷眼的尘埃。

三人从发觉这妖的存在时，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哪怕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明亮的杏眼安装在一张圆润的脸庞上，散乱的长发一左一右搭于肩头，与那夸张的耳饰交相呼应，白皙的皮肤衬得胸前那把长命锁更加璀璨，一身五彩到绚眼的行头再加上那不羁的行为，瞧上去着实不像会埋伏袭击他们的敌人。

“妖都，咳咳……妖都来的？”那妖边问边咳，“……咳，请，跟上。”

那妖再度面向大树张开双手，在一众充满期待的视线中，弯下腰轻拍自己灰扑扑的衣角，转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欤他们招手，“你们离那么远作甚？过来过来，把手贴在树皮上。”

“你们不会妖术，只有靠借才能进入领地内。”这妖瞅他们半天不动，只好耐心解释，毕竟初来乍到，完全可以理解。

谨慎过头的三人在不停歇的催促声中小心翼翼把手放了上去，几秒后拿开，身体并无异样，树大失所望，还以为能体验一把使用妖术的快感。

“接下来，请跟紧我。”

话毕，令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妖径直走上了树干。

妖界之大，无奇不有，前有妖都上天，后有药兽上树，那药兽如同吸铁石般牢牢粘在树干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对身后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

眼瞧着药兽渐渐走远，欤迈出了第一步，一只脚踏上树干，触感如同平地，紧接着是第二只脚，待稳稳站上去后，欤眼前所见之物皆发生了巨化与颠倒，尝试走两步，发觉并无危险而且身体状况良好，没有出现那些什么头晕脑胀恶心的感觉，欤仰头提醒道：“如履平地般。”

既然欤都如此评价，那他们可就安心了，大大方方走上树跟紧那药兽的步伐，期间不免露出惊奇赞叹之色，当然，绝大多数来源于树。

在人界生活久了，突然来到妖都，树以为会见到什么神奇的画面或者奇怪的东西，哪曾知道，与想象大相径庭，一年到头他就没见过几次妖术，连祈愿任务都是欤带回来的，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他为数不多熟悉的两个妖——白衍和那只四脚虫，然而得到的却是那凶巴巴四脚虫的数落。

所以骤然瞧见他期许已久的场面，怎能叫人不激动！

变小后的一行人跟在药兽身后穿梭于枝叶之间，那妖在前方走得不缓不急，时不时悄悄打量身后，似乎刻意压低速度等欤他们追上。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那妖终是压不住好奇心，扭过头与他们搭话，却又在欤开口之际直转急下，“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

“无妨，前来送信。”欤道。

那妖听后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是专程从妖都来找谈奕治病的，原来不是啊。”

“治病？”

“对啊，你看他手。”那妖指着树的手臂说。

“你们能治？！”树惊愕失色地发问。

“你这是什么话，这天下就没有谈奕治不好的！就是看他愿不愿意治而已……”

后面的话，三人无一人入耳，全部游离之外，没有谁比树更希望自己能拥有健全的双臂，他下意识遮挡住自己的残缺，再一次听到有医治的可能时，树还是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南木栖只一瞬便将手搭在他肩上，顺带拍了几下，权当安慰。

对于南木栖而言，树是他故人的遗腹子，他自然希望树能得偿所愿，每每瞧见树那张愈来愈似他母亲的容颜，他的愤怒与无措都将溢于言表，他不晓得如何面对树，只得一退再退。

但有个怪人全然不顾他的怯懦与无能，硬生生把他扯出来，再轻轻往前一推，自然而然把他和树凑一起，给了南木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想，他应该不会白白浪费这赎罪的机会。

至于欤，他低垂着眼眸，全然叫人看不清神情，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个人影，树、娮、白衍……最后，意识停留在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女性背影。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药兽略微蹙眉冲他们吼，听到三三两两的应答声后，药兽大手一挥，不和他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斤斤计较。

“到了，从这穿过去便是我们药兽的领地。”

三人闻言抬头，一个撕裂空间的大洞陡然出现在某根树枝的尽头，洞内向外扩散的吸力快使他们站不住脚，里头一片混沌，瞧得人直起冷汗。

眼瞧三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洞里，药兽却岿然不动，落于队伍最后的欤有意识地问：“不走吗？”

“谈奕有令，只到此处，接下来全凭你们自己。”

欤点头，也不再怀疑，随即大步流星迈进洞里，在欤双脚进入洞里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像是陷入沼泽地般动弹不得，昏昏沉沉坠入混沌中，他意有所感回头，占据顶处的药兽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向自己表示期许，还弓着身子向自己行礼，耳边悠悠传来他未完的话语，礼数周全到挑不出刺来，正因如此，才恍觉背后一凉。

“一路顺风，我们领地见，欤。”

远在妖界的另一边，白衍也踏上了去往后山禁闭室的道路，这后山不仅地处偏僻，更是整日雾气弥漫，山上大道小路多如牛毛，奇形各异的动植物繁多，当然能一击毙命的也不少，因此这后山不仅是天然的药园子更是完美的禁闭室，对于一般妖来说，想进进不去，想出出不来。

而白衍就是那一般妖之一，所以已经是记不清几次了，他被大哥拎着脖颈丢进去好好反省，看着白佟熟练地罩起保护屏障，他不乏有些无奈，托大哥关照小娮和那群孩子后，神情恹恹地挥手告别，还不忘提醒白佟待五日准时来接他。

之所以要提醒，那是因为某次说好了只两日，白佟却是第四日到来，禁闭室里准备的食物再怎么节俭，也在第三日消耗殆尽，以至于他出来的第一时间是找白佟抱怨自己都饿瘦了。

再后来，白衍每次被关禁闭室时，首先是检查食物和水，此次也不例外，他轻车熟路检查完毕后，潇洒往石板床上一躺，侧耳听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枕着自己的胳膊打算补个觉。

也不知道自己给小欤的信收到与否，希望把小东西留在亭榭能帮上小娮的忙，小黎和云叔平安到达人界了吗，谈奕许是不会特别为难他们吧，祈愿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应尽早……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就被各种活跃的想法轰炸一通，所幸坐起身打量禁闭室内的陈设，想着找点事情做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谁曾想，他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毫不留神就天黑了，说来也怪，白日满山迷雾，夜晚却群星璀璨。

他靠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天上热闹，点点光亮像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忽明，像夜的一只小小眼睛，这景色分明是白衍百年间行遍各地看惯的，可这时候见了，忽然心挤紧作痛，眼酸得要流泪。

寒食和清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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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百分之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