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的日常 第16章 使臣

许文和预料得不错，足有近万的陈军兵士回了老家，多是思乡心切和担忧吕承泽会秋后算账的人。剩下的一万多士兵，吕承泽便将他们打散，收归到麾下的各军中。

吕承泽虽然没有应下检校太尉一职，但被封为检校少保、殿前司都指挥使、两河节度使，成为梁朝第一个不满三十便建节的武将。

虽然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刺史或将领纷纷割据一方，他不能真的节制两河一带的所有兵马，但毕竟有天子亲封之名。节度使这种封疆大吏，地位名声更是非同一般。

册封之后，事情繁多，吕承泽在整顿军马之余，每天还要忙着上朝议事。平日里，应付诸多官员的往来巴结、处理一些奇奇怪怪事无巨细的奏折，更是让他头疼万分。

好在，吕承泽手下已经有一个能顶大事的文士。陈雍一被诛杀，他就可以把许文和提到明面上，很多事情能直接丢给许文和。

许文和进士出身，做过县令，也在州府任过职。有在地方任职的履历，便也方便提拔到朝中任职，于是先做了五品吏部员外郎。

虽然许文和官职不大，但他身为吕承泽亲信，能参与的朝中事务很多，基本相当于吕承泽的话事人。

在京城里的局势稳定后，怎么解决外面的勤王军也就成为重中之重。京城外聚拢着从各处赶来的十万大军，在得知陈雍已经被诛杀后依然虎视眈眈，不肯离去。

崇政殿内，百官聚集，沈奕坐在大殿高处的龙椅上，平静问道：“勤王军仍不肯退却，众位爱卿如何看？”

“陛下，雍贼已被诛杀，勤王军却仍不肯离去，恐非怀救主之心，实有篡逆之意。此不得不防，应尽快想出万全之策。”李元修见无人出来，只好再出列首先发声。

“陛下莫烦忧，吕少保之军兵勇将锐，有吕少保在，十万乌合之众又能如何，退敌根本不在话下。”又有臣子出列奏道。

于是，满殿此起彼伏的声音，都是吕少保可以当之。

吕承泽听着众人的言论，并不出列，事不关己一般的闲闲站着。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在杂乱的声音中回头看看身后的一众臣子，直角幞头险些甩到身后的武将张子远。

张子远连忙躲开，引起的连锁反应搞得武将列一阵躁动。众人见到吕承泽态度不置可否，很快安静下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停止。

许文和站在文官队列后面，收到了吕承泽审视的眼光，整了整袍袖，终于不再憋着话了。

“陛下，微臣觉得，现在用退敌二字言之还为时尚早。”许文和终于出列奏道。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皆开始思索，许文和是吕承泽的人，他说的话恐怕也是吕承泽的意思。只是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汴京易守难攻，十万大军围城的确根本不算什么。但大军在外，颇为扰民，众军离开原本守卫之地，也搞得原籍防卫空虚。”

许文和说完勤王军围城的弊端后，话锋一转，又说到了他们聚拢的本意。

“但勤王军实为勤王才千里迢迢跋涉而来，军甚劳苦，当予封赏。今日他们仍然未走，当有人出面游说，消除勤王军的疑虑。”

“颇有道理。吕少保以为如何？”沈奕问道。

“文和说的很对，昔时雍贼在时，以勤王军为敌寇，但于我们而言，勤王军为盟友。勤王军也为除雍贼之乱而来，现在还不走，应是对京城局势尚有疑虑，不知道天子是否仍被要挟。”吕承泽出列说道。

“的确，勤王军当初是为救驾而来。”

“这样一来，与他们分说明白，他们便会退了。如果说明之后仍然不退，他们便是怀反贼之心，到时再以兵事对峙。”

“命勤王军退兵的诏令前几日已经发出。接下来，还要如何分说？”沈奕问道。

沈奕接的是吕承泽的话，无人敢回答。片刻后吕承泽又回头看看，许文和方才开口。

“勤王军长途跋涉，又在京城外盘桓日久，粮草不济，已显疲态，如今雍贼被诛，更是人心不定。此时若有能言善辩之臣出使勤王军，陈述利弊，让他们退兵不是难事。”

“好。何人可为朕分忧，出使勤王军？”

满朝寂静，大部分人都不敢在此时出京城。而且众人知道吕承泽的人已经想好了对策，一定会推荐合适的人出使。

“臣愿做使节，携圣旨前往勤王军各部。”数息后，许文和拱手道。

沈奕露出欣喜的表情：“准奏。此去，卿需小心。”

“谢陛下，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散朝后，吕承泽一众人又和沈奕商议了圣旨的内容，对勤王军各将领的安抚封赏。出了垂拱殿，吕承泽拍了拍许文和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心啊。”

“主公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是天子使臣。”

“就怕文和嘴利，把哪个将领气得拔剑斩之。”吕承泽忧愁状叹息道。

“我带的是封赏诏书，不是讨贼檄文。”许文和道。

“说到檄文——”吕承泽笑了，捏了捏手指。

“文和还要回府准备出使事宜，先告辞了。”许文和立刻潇洒拱手，脚步飞快的走了。

旁边，张子远一脸疑惑：“檄文？”

吕承泽但笑不语，不过张子远很快就解除了疑惑。

这一天，京城里的一个传言甚嚣尘上，人人都在谈论当初勤王军的《为勤王师讨雍贼文》是许文和所写。

因为吕承泽是陈雍麾下大将，主要是吕承泽领兵在前线与勤王军对峙，于是随檄文一起晓谕天下的还有一篇《吕赋》，把陈雍和吕承泽都骂得狗血淋头。

当初这篇赋文一度把吕承泽气得气血上涌，冲动出战，因而在与勤王军的对战中败走。这篇檄文也传播甚广，文士与平民都津津乐道。

现在大众知道当初骂了吕承泽的文士又到吕承泽手下任职，这件事便越传越烈，所有人都在期待吕承泽的反应。

于是，在吕承泽巡查皇宫期间，很快有官员对他禀报了这件事。

“殿帅，从勤王军处传出流言，当日的征讨檄文乃文和所作，未知真假。是否需要管一管流言？”

“的确是文和。”吕承泽并不掩饰，这件事传得越广越好，反而有利于许文和扬名。

“文和之口才，不在御史台做官，真是可惜了。”吕承泽接着笑言，看到官员有些吃惊的表情后补充道：“当初是误会，他以为我屈从贼子，两军对战，写檄文也正常。”

“殿帅胸襟甚阔，即使文和兄前番有所得罪，仍不计前嫌，委以重任，真是令我辈叹服不已！”那官员赞叹道。

“还好。”吕承泽谦虚道，那官员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去马上与众同僚分享八卦。

“文和……写的？”等到那官员走后，跟在吕承泽身旁的张子远仍在震惊。

那篇檄文言辞之犀利，骂人之狠十分少有。而许文和平时虽然有些自恋，说话不像一般文人一样含蓄，但还算斯文有礼，张子远根本没把他与毒舌一词联系起来。

看来以后要少惹文和。其实一般人都应该少惹谋士，谋士一肚子坏水，可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张子远打定主意后，对淡定看待许文和，并能收服之的吕承泽更加钦佩了。

“从前不知，殿帅也是眼光犀利，知人善任，末将对殿帅真是敬仰万分。”张子远由衷的叹服道。

“那是。”吕承泽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