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辆马车疾驰出城。
城门轰然关闭。
那不知道名字的侍卫与葫芦在外驾车,严肃清还有伤,马车颠簸,其实白芷也想不清楚昌南侯府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不顾严肃清的安慰。
就算不中毒,那身上的刀伤难道经得起这样的颠簸。
白芷知道严肃清乃是军中之人,打仗时之时,哪里顾得上伤势,日行八百也是有的,可这不是打仗的时候,刚才看见老祖母,面上没有分毫不舍。
可若说老祖母丝毫不在意严肃清安慰,白芷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若不看重严肃清,如何会在听闻严肃清受伤时匆匆赶来,又为何会在听到严肃清中毒时那样激动。
几人走的是官道,还算平坦,偶有小小颠簸。
二人面对面坐着,白芷也有些困了,想着想着便悄然睡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严肃清怀中,她皱起眉头,从人怀里起身,挪到一边,白芷并不喜欢与人接触,前几次都是看在严肃清受伤的份上。
似乎是看出白芷的不自在,严肃清解释道:“刚才看你睡着,头总是磕碰到旁边的窗棱上,所以帮你挡了挡,如果你不喜欢,下次不会了。”
他说得卑微,及时刚才心中是由一丝不自在,白芷也不再发作:“不是你的问题,之时我二人并不熟悉,而且突然发现在你怀中,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而已。”
严肃清却摇头:“不,是我的问题。”
“好啊,那你小侯爷说是你的什么问题?”白芷抱着双臂,看向对面的严肃清,神色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严肃清似乎也没想到白芷真的会问,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我,我……”
“行了小侯爷,知道你说不出来逗逗你而已。”
对面白芷是在太过自然,完全没有刚才的不自在感,严肃清忍不住笑出声,引得白芷侧目又看过去,问他:“你笑什么?”
“
没想到夫人没我想象中那般一本正经。”
“嗯?”白芷皱眉,什么叫没那么正经?从今侯府开始,不过短短两天发生了多少事情 ,她哪里敢不正经,在那样的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白芷还做不到。
白芷沉默,回想起来,确实从进侯府开始,自己感觉都快不像自己了,说话做事处处小心翼翼。
听见南下的消息那一刻,白芷承认自己是高兴的,仿佛身上的重担在那一刻放下。
所以,此刻再去看严肃清,已经带上不一样的感觉。
在侯府里,只感觉那道圣旨,高高压在自己头上,严肃清长乐世子的身份也令自己喘不过气,可现在,与他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之前的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马车一路南下,中午时分,马车进了城。
——平安镇。
秋日中午并不炎热,太阳照在身上很是暖和。
因此,中午时分,城门口不少想要进城之人,排着长队。
平安镇是周围有名的花灯名城,每月这个时候,不少人不远万里前来参加一年一度的游园灯会。
白芷伸手掀开帘子,前面除了人,还有几辆马车。
游园灯会将近,怕都是来参加灯会的。
严肃清看见进城的队伍排得这么长,忍不住发问:“夫人,你是徐州人,可知城中近日有何盛大仪式吗?”
白芷怕风吹,看了几眼便放下,回答严肃清道:“平安镇每年八月十五会准备中秋灯会,这几天已经开始布置,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赶来看灯会,不少人都会提早几天,我们说来也巧,正好赶上。”
“原来如此,那不如便在此处待上几天,至少过了中秋,正好我这眼睛也得几天后才能看得见。”
“可……”眼睛看不见确实不便赶路,可是严肃清这毒,拖得越久,对身体的伤害越大,如果在开始便这样耽误,那得何时才能够到达景宁,若是到了景宁因为途中耽误那制毒之人死了又如何呢?
严肃清看出白芷疑虑,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毒最多也不过失去五感,只要最后得到解药,一切都会好的。而且,若我死了,也不会牵连你牵连白府。”
“那,便依你。
进城便花了半个时辰,门口守卫还算尽职尽责。
此次出发前,老祖母给了他们通关文牒,严肃清化名严敬棠,白芷便是本名。
“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
白芷坐的近,打开帘子,门口首位往里面看过来,正对上白芷的眼神。
白芷在此人眼中看出惊诧,很快便移开目光,看向严肃清,他看看通关文牒,又看向严肃清,又看看文牒,疑惑地又看向白芷,就这么看了几遍,似乎也没弄明白。
白芷看着他,忍不住发问:“你在看什么?”
守卫看着她问:“你叫白芷?”
“是。”
“他叫严敬棠?”
白芷迟疑一瞬,想起现在严肃清化名严敬棠,随即点头。
得知严肃清就是严敬棠,守卫再一次看向通关文牒,再一次发问:“严敬棠是男是女?”
“大胆!”
原本默不作声在一旁的黑衣侍卫提到将刀背扣到守卫脖子,只离了一寸,“你在放什么狗屁!“
这言语着实粗俗,白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摇摇头看向严肃清:”严敬棠,你这小侍卫性情着实是……嗯。“
严肃清似乎也有些尴尬,原本就看得不太分明的眼神左躲又多,恰好和白芷对上:“嗯,他,是有些急了。乌祁,放下刀。“
“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把他嘴打烂。“
“放下,我不说第二遍。“
乌祁偷偷看向严肃清,默默把手中的刀收回,眼睛还愤愤瞪着检查通关文牒的守卫。
白芷看着乌祁放下刀,松了口气。
等她转头一想乌祁为何动怒,像是看见鬼一样慢悠悠转头看向严肃清,刚才这守城官兵说什么?他问严肃清是男是女?
白芷盯着严肃清,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严肃清哪里像是女子,严肃清身长八尺,眉目俊朗,哪里像女子了?
“官老爷,怎的那辆马车检查得这样慢?若是有问题您尽可抓了去,我们这后面还等着进程呢!“
守卫啧一声,往队伍后面看去:“催催催,催什么催!等着!“
守卫转向二人,拿着通关文牒左看右看,似乎还要问,白芷也想早点进城好好休息,径直走到严肃清身边坐下,挽着人胳膊,看向守卫,问:“官兵大哥,我和他不像夫妻吗?“说着,还把头放到严肃清肩上,感受底下人一瞬间的僵硬。
守卫见两人如此,把通关文牒还给葫芦大手一挥:“罢了罢了,走吧。“
进城的队伍继续。
葫芦转身把帘子放下,乌祁狠狠把手上的刀放在身边,铁质的刀鞘与车身发出碰撞,发出巨大的”哐”一声响,葫芦被吓一跳。
这人怎么这么凶。
马车一路进了城,此时的平安镇可比徐州城要热闹不少,平安镇地方小,人口聚集,加上不久就是中秋节游园灯会,街上塞满了人。
马车在不大的街道中,寸步难行。
乌祁勒住马匹,回头向里面人说:“公子,夫人,这里人太多,马车走不动。“
“就近寻个客栈住下。“
白芷掀开马车小窗边的帘子,马车周围都是人,若是不下马车,只怕得到马车上待上很久。
现在只有自己和严肃清先走,留乌祁在这儿看着马车,不然到时候连马车都被人偷了,别处可买不得这么好的宝马。
严肃清眼睛看不见,肯定得自己牵着,葫芦拿东西。
“元贵灯,十文一盏。“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各位客官,里面请。“
“泰丰客栈,喜迎众位贵客,里面请!”
听声音,最近的客栈并不远。
白芷朝严肃清伸出手:“把手给我,我牵着你。外面人太多,你看不清肯定会走散。”
见人愣着,白芷有一次催促:“怎么了?不愿意我牵着你?刚才主动让我靠着,怎么我现在主动牵你倒是不好意思了?”
严肃清摇头,把手伸到空中悬着:“没有。夫人,你可得把我牵好,乌祁不在,可得你保护我。”
他眼睛不好,看不清白芷的手在哪儿,只好把手伸在半空,等着白芷的手来牵他。
白芷的手其实早已在半空中伸了许久,见他伸出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人身前,将手递上去。
严肃清的手要比白芷大上不少,手指上还有磨灭不掉的厚茧,其实与他修长的手有些不太匹配。
可若是身为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若是手上没有茧子,白芷只会怀疑此人是否只是个酒囊饭袋,是在军中混吃混喝的。
白芷牵着严肃清下了马车,他二人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白芷为了遮盖耳边那道疤,严肃清出门前给她带了面纱,就连白芷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昨夜马车上严肃清突然拿出给白芷带上。
还记得白芷问他是不是嫌自己丑,严肃清反问嫌不嫌弃他废人一个,如此一来,二人便也都无法可说。
人群似乎都在往长街的另一头移动,白芷随手抓了个人问:“大娘,为何大家都往那边去了?”
“哦。你说那边啊,马上要到中秋,听说城南周家准备了一场烟火表演,大家都等着去看呢。”
“多谢大娘。”
身边严肃清默默跟着白芷,也不说话,白芷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十分乖巧。
此刻人群拥挤,严肃清若是与自己分开,他看不见,要是摔了可就真的麻烦了。
他虽说有那么高,可若是来个几百斤的壮汉撞了他也说不定,所以说,可得牵紧了。这样想着,白芷果真握紧与严肃清牵着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