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辞打开门,坐在书桌旁翻看书籍的林归影抬头——他能看到书?——那画满了血红符文的符纸又一次呈现在路辞面前。
路辞莫名产生了被注视的感觉——虽然看不到林归影的眼睛,但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手下意识握紧门把,路辞出声询问:“我要下去买点生活用品,还有食物——厨房能用吗?”
林归影颔首,“可以。”
“那好,”路辞顺口邀请,“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林归影没有立刻回话,但他似乎对此也并非全无兴趣。肩上的一缕黑发垂落,他几不可查地朝着路辞的方向歪头,语气全然是单纯的好奇,“你做的好吃吗?”
路辞:“……”
他只是顺口礼貌一下,这人还真不客气啊。
“……还行吧,我妹妹挺喜欢的。”
“好啊。”林归影答应下来。
路辞拿着手机下楼,出了小区,步行大约三百米便有一家大型商场。他先是买了拖鞋毛巾等用品和烹饪需要用到的刀具等,购置齐全之后,慢悠悠地朝生鲜市场走去。
市场在商场的地下一层,比之其他楼层要嘈杂许多。路辞推了辆购物车,将购买的的用品放进去,率先走到蔬菜区挑选。
他正聚精会神地挑选西红柿,身旁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嗓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也分外明显。
路辞下意识后退半步,转头一看,一个衣着潮流的青年正看着他。
他身穿浅蓝色套头衫和破洞牛仔裤,脚踩柳丁靴,头发染成了灰白色,从衣着上看就像个叛逆的不良少年。但青年出色的五官和偏圆的鹅蛋脸淡化了不良感,使得他像个特立独行的大学生。
似乎意识到自己吓到了路辞,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只是想问问你,西红柿该怎么挑?”
路辞比他高几厘米,在青年说话时,他清楚地看到那人舌头上亮闪闪的舌钉。
“啊……”路辞迟钝地反应了几秒,面露疑惑,“你不会挑西红柿?”
青年挠挠头,“啧”了声,“我第一次来,不会买菜,就想找个有经验的问问。”
“这样啊。”路辞朝他友好地笑了笑,低头示意青年跟着看,“西红柿有不同品种,你看这个大个一点的,口感就是那种沙沙的……”
青年聚精会神地听讲,时不时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并未说话,但路辞的耳边却从未停止接收聒噪的说话声。
“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那声音含含糊糊地传入路辞耳畔,持续不断地当着本人的面对他评头论足,“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小少爷这一趟怕是要失望了。”
路辞动作一顿,眼神隐晦地扫了眼身旁的人,却正正迎上青年注视着他的目光。
短短几秒,路辞迅速捕捉到了对面人眼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玩味——像在看着什么有趣的,别人的玩具——令他一阵恶寒。
舌钉刚刚说了“小少爷”,难不成他就是昨天在游戏中设计杀害参与者的那个“少爷”?
这么关注林归影的少夫人人选,**不离十了吧。
路辞状似未觉,顺势将视线移开,“……懂了吗?”
“嗯。”青年点点头,“那个,我还想挑一下其它东西,能再请你帮帮忙吗?”
路辞勾起唇角,欣然点头,“可以啊,不过要快点,家里人等着吃饭呢。”
说到“家里人”,青年脚步顿住,面上霎时展现出更为真实的笑容,“家里人?你结婚了?”
“是啊,新婚。”路辞转头,率先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
“我啊,我叫林然清哦。”青年语气轻快,“你们夫妻感情好像挺好?”
林然清……姓林,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回答出来,大概率也不是临时编的名字。
这人似乎并没有在他面前遮掩的打算,就这么大喇喇地将真名透露给他——有恃无恐吗?
也是,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家族私生子,就算知道被骗了也不能怎么样。
但堂堂林家小少爷,蓄意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昨天的游戏中摆了他一道,他来报仇的?——不对,自己当时就当着林长老的面将锅甩给沈绮了。
还是说,真的只是来看看少夫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心中霎时闪过数个猜测,路辞表情不变,回答道:“还行吧,相亲认识的,凑合过呗。”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林然清被他的回答逗笑,也不顾他奇怪的目光,自顾自笑了十几秒。
舌钉也兴奋起来,“还知道骗人,挺有趣嘛。”
它自顾自叽叽喳喳,“主人,跟他交朋友吧,玩够了再杀掉,哈哈!”
什么鬼,有病吧。
路辞内心吐槽,从舌钉口中猜到了林然清的打算——大概只是来找他寻个乐子——也不欲与他浪费时间,假装焦急地看了眼手机,“抱歉,我得走了。”
林然清也不纠缠,朝他挥挥手,“再见。”
回到公寓,林归影竟然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听到开门声,他朝门口方向转头,“你好慢。”
“有个人找我帮忙,耽误了点时间。”路辞走进厨房将菜拿出来,先淘米煮饭,声音提高些许,确保林归影能听到,“那人相貌挺特别,染一头白发,还打舌钉,害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小混混。”
转动轮椅的声音响起,林归影进入餐厅,“打舌钉?”
“嗯哼,”路辞洗干净菜板和菜刀,开始熟练地切菜,“挺年轻的,长得也好看,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吧。”
这么明显的特征,再加上林然清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想来应该也希望自己的哥哥知道他来了。路辞不介意帮他这个忙,只希望两兄弟要打出去打,别牵连他这个无辜的围观群众。
路辞手上动作不停,心里也已经编排好将林然清透露出去的话术。
但林归影直截了当语出惊人,让路辞原本规划好的言语再无出口的机会,“林然清?”
路辞:“……对,你知道?”
“这不是你想告诉我的吗?”迎接他的是林归影的疑惑。
路辞:“……”
他在许多人面前演过纯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哑口无言。
人与人之间因关系不同,人际交往的对话模式也是不一样的,像林归影这样全然不顾交往潜规则的人,路辞一时间拿不准态度。
他连动作都停滞几秒,最终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将切好的西红柿放入碗中。
“是啊,林然清找了个借口接近我,多半是冲你来的吧。”路辞起锅烧油,“我只是个被你指名的倒霉蛋,不想掺和,麻烦你们不要波及我。”
既然林归影明说,那他也不打算再耗费时间演戏,也跟着开门见山。
“嗯,”林归影淡淡应声,“你要煮西红柿炒蛋?”
“是啊,时间紧,做个简单的。”
“能放辣吗?”
路辞:“……啊?”
“辣的好吃。”林归影语气十分正经,甚至理直气壮。
“……”路辞道,“对于喜欢这道菜的人来说,你算异教徒。”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归影仍没什么表情,但路辞诡异地觉得他不太高兴。
没管林归影不美妙的心情,正宗无辣西红柿炒蛋出锅,路辞给两人盛了饭,坐到餐桌旁开始享用午餐。
夹菜尝了一口,林归影道:“好吃。”
“这种菜谁做都好吃。”路辞应答,“还有林然清的事……”
“以你的实力,还需要在意他吗?”林归影不解。
路辞:“?”
他抬头,两人面面相觑,表情是相同的疑惑。
半晌,路辞轻笑一声,“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弱得很。”
“如果你代表的是异能者实力的上限,”他指了指林归影,又指了指自己,“那我就是下限。”
“是吗。”林归影偏头,“在游戏结束后,有许多家族试图接触沈绮。”
路辞一愣。
因为他在众人面前说的那番话,那些家族误以为能跟物品沟通是沈绮的能力,他们找上沈绮,实际上是看上了他的异能。
“你的异能并不弱,对于其他人而言更是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目前的你确实没有自保的能力。”林归影继续道,“要么,你一辈子藏好自己的异能;要么,尽快强大起来。”
“是建议?”
“是忠告。”
真意外,刚见面时路辞还以为他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淡漠性格,没想到还会对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好言相劝。
“这样啊……”路辞笑了笑,“我明白了。”
林归影说得没错,如果他的异能对那些家族有价值,那他的处境会变得危险。不过现在还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昨天他已经把锅推给了沈绮,凭他对沈绮的了解……她一定不会把他供出去。
午餐过后,路辞刚要午睡,沈绮的电话先来了。她给了路辞一个地址,说要和他详细谈谈。地点是个街角僻静的咖啡馆,路辞去的时候,很难得,沈绮已经到了。
见到路辞,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想喝什么?”
“牛奶就行。”路辞看了眼饮品种类,“你叫我来,想说什么?”
沈绮双手绞紧,“我希望……你能对游戏里的事情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