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别 第5章 进宫禀告，夜会美人

待张缕川全都如实招了以后，周锦怀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东宫。

既是要告诉太子张缕川所述，也是想要见见他。仿佛应了那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还不到一日，只有半日。

“报——”一位太监急匆匆地跑到前殿，行了个跪拜礼说道，“太子殿下临安王求见。”

穆承安面上并无太多波澜，或许是早已习惯周锦怀的突然来访，语气平静地说道：“嗯，请他进来。”

穆承安将面前泡好的那盏茶不容声色地倒入对面的茶杯，自己的杯中一直是满上的。

周锦怀摇着折扇风尘仆仆地踏入前殿，去到穆承安前揖了个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穆承安轻轻颔首应了一声，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周锦怀：“坐。”

见此，周锦怀还故作客气笑道：“失礼了。”

太子握起茶杯到嘴边轻轻一抿，放下茶杯扬唇轻言：“王爷此次前来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周锦怀思索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了千万个想法，轻快地说道：“有是有，但是殿下可不能白白听，得要给出筹码作为交换啊。”

太子抬眸望着周锦怀，一边眉毛轻轻上挑，轻轻笑道：“哦？王爷想要什么筹码？”

“嗯……这个臣得好好考虑。”周锦怀用手杵着头凑到穆承安跟前。对上太子的眸子，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仿佛被一团柔水包围着，既没有刺骨的痛，也没有寒水的冰凉，正是一切恰好，使人轻易地放下警惕，深深沉浸在其中，与之前的体验完全不同。在那眸中，也读不出任何不二之心，而是那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温柔。

嫣然一笑更恰似一湾春水向东流，温雅美人笑颜归。

——好美的太子殿下。

若是只属于我那该会有多好。

等等，这是在想什么？！周锦怀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可以对太子有这一种想法。不过，这又有何不可呢？大不了，自己在心中暗自想着，不说出来便是。

穆承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脸颊抹上些许红晕，于是开口问：“王爷还没有考虑好吗？怎么一直盯着孤看？孤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临安王勾勾唇，捏起眼前的茶杯道：“因为太子生得极好看啊，让臣看得很着迷啊。”

太子垂下眸，藏起一丝羞涩，客气地说：“王爷谬赞了。”

他将茶杯递到嘴边，微微歪了头，眸中含情脉脉（mòmò）地望着太子：“臣想了想，筹码还是殿下说了算为好。”说完，抿了一口茶。

“王爷先提出的筹码，现在怎么还反过来让孤说了算了？”穆承安脑中浮现出一个坏想法，顿了顿说，“若是孤一直不说，那锦怀是不是不打算告诉孤线索了？”

听到锦怀这个称呼，周锦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仿佛一切禁止了一般，他已经有不知几个日子甚至几个月亦或是几年没有听到太子这么亲切地叫他了，或是穆承安也发觉了君臣有别亦或是陛下同他说了什么……他还想再多听听穆承安这么叫他。

周锦怀颜中含笑，将心中的想法直说了出来：“太子哥哥，不如就将筹码定为……从今以后都称呼臣为‘锦丶怀’如何？”

穆承安听到临安王如此说，眉毛微挑：“自然是可以，只不过……在人前也需要这么称呼吗？锦怀。”念到最后两字时，语调也故意停顿上扬。

周锦怀听到太子爽朗答应心中满是欢喜，拿起折扇抵在下颔：“怎么不能呢太子哥哥，这样显得我们的关系多么亲近啊。”

“这恐怕会遭人非议啊……”穆承安坏笑道。

“太子殿下还害怕他人口中的流言蜚语吗？”

“非也，他人如何看待与孤无关，你我清醒便可。既然已经给出了锦怀想要的筹码，那是不是也得给孤新的线索了？”穆承安语调轻快，他没想到周锦怀想要的这么简单。

“嗯，那是自然。”周锦怀将折扇放下，将张缕川所言的事情概括给了穆承安，只不过是借用了他人的名讳，他也并不想打破他在太子心中的形象，“在来东宫前，程晟去审了张缕川。他声称他是受赦北王指使在朝堂上一口咬死是户部尚书贪旳军饷，而那两名士兵，则是用了北疆的一种易容术伪造成那两位士兵的样子，所以才会让人以假乱真。贪污这么多军饷的人正是那掌管北疆封地的赦北王。”

“赦北王？那不是陛下自小交好的发小吗？看来是仗着陛下不会重罚他才敢这么张扬地贪污军饷。”穆承安冷呵一声，“既然真相已经知道了，那不日孤便启程去看望一下那位皇叔，想必这么多军饷也够他享受一些日子了。”

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臣和殿下一起。”周锦怀突然想起前日太子去禀告皇上的事，于是提了一嘴，“殿下，皇上那边怎么说？”

穆承安回想了一阵，其实皇上并非只与他交谈了案子的事情。

御书房

“侄儿见过陛下。”

穆琼之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望着那位面容神似先皇后的太子：“太子殿下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扰了陛下清净，侄儿此次来确有一事与陛下禀报。”

“太子请讲。”

虽说两人是血亲，但面对穆琼之，他们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看似亲近，实则他们之间遥隔十万八千里。穆琼之也并不看好这位太子。心中的自大使他无法将别人与自己放在同一条线。穆琼之要所有人的臣服，眼前的人却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穆琼之压根没有用心听太子怎么说。因为他猜得到主谋是谁，只不过是想让这太子找点事做，好让他不去想如何夺回皇位。

说完，穆承安还不忘补充一句：“现下陛下要如何定夺此事。”

穆琼之敷衍地说：“既然那两名士兵早已遇害，那就去继续查，直到查出背后的主谋。朕一定重重责罚，也会好好地犒赏太子。”

“是。那侄儿告退。”

穆承安前脚刚准备走，皇帝那边又说了一句话：“容朕多奉劝一句，不要与临安王走得太近，君臣有别的道理想必太子殿下是懂的。”

穆承安低声一笑：“劳陛下挂心，侄儿心中自有分寸。”说完，穆承安便告辞了。

“陛下那边……只是让孤继续查案，便没多说什么了。”穆承安并不想让周锦怀知道皇帝让他们不要走太近。

周锦怀应下：“这样啊。那也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赦北王捉拿归案了。”

太子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也不早了，再想到要去北疆，舟车劳顿，便让周锦怀回府去：“锦怀不如先回府收拾，明早便启程前往北疆。”

周锦怀坏笑道：“不急。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赶臣离开？”

穆承安：“……”

见到太子没反应，又变本加厉：“殿下就这么舍得让臣走吗？不打算挽留一下臣吗？”

穆承安见他这样，无奈地直接应下：“嗯。”

周锦怀看太子应下了，还不忘再与他开玩笑，带着哭腔浮夸地说：“那臣甚是心痛啊。”

穆承安被周锦怀浮夸的招式逗笑：“再不回去，锦怀是想与孤一同住在这东宫吗？”

“有何不可呢？”

穆承安：“……”

他的脸皮怎会如此厚。

周锦怀站起，甩开折扇：“天色不早了，臣便不多留了，失陪了。”说完，便离去了。

他在门口停顿回头看了一眼穆承安，恰巧他们的视线对上，彼此勾唇一笑。

穆承安带着笑意道：“那便慢走不送了。”

来日方长。

待周锦怀离开后，穆承安面上的笑意失散，他不明白为什么穆琼之要让他别和周锦怀走太近。哪怕是君臣有别，但儿时的玩伴也需要刻意去疏远吗？

罢了。

稍微保持距离也好。

天色微微泛紫，穆承安走到门前，秋风拂过，带了几片落叶来到他身边。他伸手接住，仔细端详着。

原来，已经入秋了。

临安王府

回到府中，天空早已黯淡。一轮残月逐渐现在眼中。四面八方的繁星衬着这轮残月，哪怕并不完整。

余岗以为周锦怀今夜也会留在宫中，便拉着程晟到院中池塘旁闲谈。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

周锦怀在不远处便看到那两人。难怪在其他地方没有他们的身影，原来是在那讲闲。

他放缓脚步，无声的走近。

“余岗，你确定今日王爷不会回来吗？”程晟还没发觉正在有人靠近。

余岗摇头，放大声音：“不会不会，王爷今晚指定在宫中陪着太子，回不来。”

周锦怀听到余岗这么说，立马应声：“哦？是吗？”

这么熟悉的声音传到余岗耳中，他在心中道了一句：完蛋了。

程晟闻声立马行礼。

余岗带着几丝胆怯回过头，结结巴巴地说：“主……王爷，你回来了……”接着又连连陪笑。

程晟看到他这幅样子，扯了扯余岗的衣角，示意他行礼。

余岗手忙脚乱的单膝下跪拱手行礼：“啊，哦哦，属下余岗见过王爷。”

周锦怀摇着折扇绕到后面的石椅上坐下：“你刚刚在说本王在宫中干什么？”

余岗也赶忙跟着转过身正面周锦怀：“没，没有，属下以为您还在宫中处理事务不回来了。”

“那要是本王回来了呢？”周锦怀面不改色地问。

“王爷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还不忘陪笑一下。

周锦怀低笑了一声：“这么紧张干嘛？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不会吃？余岗和程晟都知道他们的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伪装一个正常人。

“起来吧，你这么跪着把本王显得会吃人一样。”

“是……是。”

接着周锦怀就说起了正事：“明早本王要随太子启程去北疆，你们留在京中多留意张缕川的行踪和宫中。有任何消息立马传信给本王。”周锦怀顿了顿又说，“不重要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

程晟余岗应下：“是。”

静默了一阵，程晟道：“王爷，确定不要我们在您左右吗？”

“不用，本王还没有弱到需要人一直随身保护的地步。”其实周锦怀只是想自己一人守在太子身旁。再者说，周锦怀比大多数江湖剑客都强，虽算不上是数一数二，但还是属于一位强者。

“是，王爷。”

周锦怀望着空中缓缓移动的残月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在是亥时三刻。”程晟答道。

“那还早啊，走，随本王去城中买些点心。”说完，周锦怀起身要走。

“是。”程晟余岗齐声。

还没踏出第一步，便迎面来了一位女子。她身着花哨，一边的肩头袒露着，身上还披着纱质的披帛（bó），裙尾拖得极长，长的还算有几分姿色。

周锦怀见到眼前人这幅模样眉头微微一蹙（Cù），却又转瞬即逝，接着便是面上带笑。

那位女子规矩地走到周锦怀跟前，抬头用妖媚的眼眸望着他：“天色都这么晚了，王爷还要出去吗？不如随奴家回房坐着去。”声音算不上极其好听，却充满了妩媚感。

周锦怀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余岗。见余岗只是在疯狂摇头，便没有理。

带着笑意感叹了一句：“哦？本王府上居然还有此等美人。”

“奴家思慕王爷许久，今日特地来府中寻王爷……怎知王爷迟迟不回府，奴家便被请进来候着了。”那位女子答道。

请进来？不会是有人想要巴结送进来的吧。

“是吗？”周锦怀用扇尖挑起那美人的下巴问，“敢问姑娘闺名。”

美人垂眸嘴角含笑，略带羞意：“回王爷，奴家名阮（ruǎn）梅。”

周锦怀嗤笑一声，继续说道：“那不如请这位阮姑娘陪本王去逛逛如何？”

听到这话，程晟余岗四目相对，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那我们……”余岗开口问。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等本王回来便好。”接着便背着手走了。

“是。”

“奴家愿意。”说完便跟上周锦怀的脚步。

庆都城

虽是夜晚，但城内也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周锦怀故意带着阮梅往人多的地方去，不一会便甩开了她。见身后没人，周锦怀便到处逛了去。随便买了些好吃的点心与干果就回府了。丝毫不在意那位阮姑娘。

周锦怀踏进门立马吩咐下人将府门关上锁起来。

程晟余岗见他们的王爷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由得的有些惊奇，他们还以为周锦怀会留着那女子。

余岗嘴欠地问：“王爷，阮姑娘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周锦怀丝毫不在意地挑眉道：“本王扔了。”

余岗瞪大眼睛：“就这么扔了？！”

“对啊。怎么，你喜欢？”

余岗连忙摇头摆手表示：“没，没有，属下不敢。”

周锦怀甩开扇子，轻轻摇动：“那个女的什么来路。”

程晟答道：“回王爷，阮姑娘是今日下午您走后有人送来的，送来的那人声称：‘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番心意，还望王爷不要嫌弃。’但没等我们开口问，那人就走了，也不好让那姑娘一直在门外站着，便把他请进来了。”

周锦怀转头紧皱眉头死死地望着他们，阴阳怪气道：“呵，那本王是不是还得夸你们真是怜香惜玉了，什么人都敢往府里请。”

看到周锦怀这么说，程晟立马单膝下跪认错：“属下知错，还望王爷责罚。”

周锦怀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晟：“责罚？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原因吗？”

“属下……”还没等程晟说完，余岗便也跪下插嘴道，“王爷，怪我，是我让那姑娘进来的，不是程晟。”

周锦怀：“……”

“行啊。你的错，那你打算怎么赎罪？”周锦怀坐到石椅上。

余岗一本正经地说：“属下任由王爷责罚，绝不多说任何一句怨言。”他害怕周锦怀真的发脾气。

程晟余光看到余岗这么说，眼角流露着一丝情绪。

是心疼吗？

周锦怀斜着头将扇子抵在下颔，哼笑道：“是吗？”随后收回扇子，“罢了，下次别随随便便就把来路不明的人往府里请。本王的府邸不是收养他人的地方。”

程晟余岗一同应下：“是。”

周锦怀指了指被他放在地面上的点心与干果道：“那些你们拿去与下人分了吧。”

余岗不解：“啊？王爷不打算明日带在路上吃吗？”

周锦怀突然想起一个人，轻笑出声，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不必，我在路上亲自买给他便好。”

余岗和程晟对视了一眼，立马心领神会：“哦～属下明白了。”

一开始周锦怀确实打算明早带到马车上，但因为阮梅，周锦怀彻底没有了心情，于是便赏给了他的下属。

夜黑风高，阮梅独自一人流浪在街头。风吹得有些不适，但她依旧认为是王爷在与她玩闹，便到处寻找周锦怀，殊不知，她心心念念的王爷早已弃他回府。

真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