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永远无法理解另外一个人的,因为我们生活在无穷无尽的谎言里。”
从一部漫画中看到的台词,给栗本望烙下的回忆和心情,变得越来越明晰。
那是一张很经典的分镜。
默夜,醺风,白沙滩,摇曳的椰子树和涟漪的海。
空荡荡的沙滩上,摆放着数双鞋子,从人类脚趾间陷进去的沙粒依旧留在里面,好像才被游玩的人群脱下不久。
浅蓝的沙滩鞋挨着淡紫印花的厚底凉鞋,礁石旁藏有两双亚麻底的草编人字拖,它们都在安静地倾听大海潮湿的呼吸。
这时,灰蓝色的夜亮了起来,连绵不绝的光点划过。少年攥着一个旧万花筒走到沙滩中间,他闭上左眼,将万花筒放在右眼眼前。
用一支普通的万花筒去观赏漫天流星,隔着彩色玻璃、螺旋对称的壁花,他什么也没有见到。
少年放下手,眺望泛白的夜空,抿起嘴唇,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他好像被困在了空寂阴暗的海底,那是漂浮的幽光永远不能所及的深处。
沙滩重现了本来的喧嚣光景。
年轻的男女挽着胳膊,花衬衫,凉拖鞋,叽叽喳喳议论着向流星许下的心愿,关乎爱情、事业或者更多美好的事情。那场万众期待的流星雨,早在一周前就登上了各种新闻头条。
此时此刻的风景,让少年觉得和人潮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普通人的喜欢,一如万花筒呈现的那种斑斓,人造的、刻意的,又是极为肤浅的。
他们真的会喜欢流星雨吗?
还是只喜欢流星能实现愿望的虚伪谎言?
如果少年要成为合群的人,他就必须学会读懂氛围,要表现得没有一点突兀。
他的生活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谎言,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般荒谬的想法。
少年的眼底失去了光彩。
“布科,你一直在骗我吗?”栗本望哽住了,喉咙发涩,他平静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不能理解你……”
他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无论是对他表露出敌意的人,还是对他表露出兴趣的人,最后总是以这种彼此伤害的结局收场。
难道这些都是自己的错吗?栗本望这样想道,疲倦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在黑暗里不停下坠。
“你为什么要伤心?”布科微笑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一丝阴霾,“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你别再说这种假话了!”
栗本望的脑袋嗡嗡作痛。在芜杂的心情中,他狠狠掐住手心,竭力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想回以一个冷嘲的笑,沮丧和委屈让栗本望没有那么多从容应对的余地,只是失望地垂着头。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必然。”布科施施然地向栗本望走去,“从我们第一次在横滨相遇,就已经注定了。”
“回到雏见泽是必然。”
“和天元接触是必然。”
“与我的相遇是必然。”
“来到盘星山也是必然。”
“我不会信了。”栗本望警惕着,他咬紧了牙关,“事到如今,我怎么还会相信你的话?”
编造高明的谎言如此信手拈来,无论是道义上的谴责,还是法律上的追究,身为非人类的布科根本不用顾虑那些。
见对方不听劝,布科略加思考,随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那是一声清脆的指节摩擦,却在栗本望和四谷见子的耳边突然炸开。他们像被卸下了全部的力气,膝盖一弯,身体不受控制地跪趴下去。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也是你们想象中的神明大人。”
头顶一沉,栗本望粗喘着,费劲地抬起脖子。是布科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这个带有羞辱意味的驯服动作,是在向他施加威压吗?
他不甘心地瞪回去,布科低头,认真地同他解释:“我们原本生活在另外一个星球,在上万年前来到了原始时代的地球生活。为了加快新文明的出现,我们创造了法则。”
“我掌管了‘生’,古手羽入代表了‘死’,而天元依凭的神树是‘老’。至于‘病’的那一位,你马上就可以跟他见面了。”
在旁边安静待着的四谷见子十分迷茫,她见栗本望一副闭目塞听的抗拒模样,鼓起了勇气,忍不住率先向布科提问:“如果你们真的是神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明不应该是帮助人类的吗?
为什么他们还想要毁灭一切?
“我们的力量成为了世界的养料,”布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所谓的咒力和异能力,曾经都是我们自身的力量啊。”
这个星球本来是没有奇特力量的星球,名为人类的生物只是普通的存在。他们要想发展文明,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推进、演化,从茹毛饮血走向科技未来。
从外星来的他们成为了“变量”,将世界的发展引向了奇幻的未来。
四谷见子紧张地咽下口水。
向两个人类诉说一段无人问津的历史,布科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悲哀,还是寂寞:“在我们中间,‘病’是最先破碎的。他将最后的力量分出去,依托在病的概念上,成为了被诅咒的咒灵。”
“紧接着,‘老’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他化身成了一棵树……”
在两个同伴都被世界规则吞噬之后,布科找上了‘死’,商量着存活下去的办法。
他不甘心,他不想迎来“诸神黄昏”。
布科说:“你的祖先,给自己取名为古手羽入的家伙,她同人类生育了后代。”
听到古手羽入的名字,栗本望眼神一凛。
布科捂住眼睛,苦涩地咧开嘴角:“真可笑啊,她居然就那么接受命运了。”
“死”的力量是他们中间最强大的。布科想她一定会有办法,从这既定的因果循环中逃出去。
可是,“死”却告诉他,这个世界不让他们活下去。
她同人类孕育的血脉,会全部死亡;她作为接受人类供奉的御社神,会彻底消逝;她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
所以,古手羽入是怎么死的呢?
她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女儿杀掉了。
“我是最后一个。”布科放下了手,抚上心口,那里并没有心脏跳动的回馈,“原来的那副躯壳早就消散了,我仅剩的意识核心只能寄托在一本书上。”
这场绵延了千万年之久的火焰,跋涉岁月长河,从未在他的心尖熄灭过。
那些一无所知的异能力者,明明已经从他这里得到了非凡的能力,还要追逐着“书”的存在,夺去他最后的力量。
人类的嘴脸都是丑陋、贪婪的,他伸开双臂,将这积蓄已久的恶意倾泻而出。
“只有你们是被这个世界爱着的。”
“使用我们力量的人类,都陷入不幸吧。”
“生老病死,皆是诅咒。”
布科的话音落下,天色骤变。
那是一种浓郁而不祥的阴霾蓝,往日里散漫的云彩似乎早知道发生什么,都躲了起来。
隆起的山体剧烈摇晃,刹那间,泥土裹着山石、断枝之类的杂物沿坡滑落,一切宛如灾难片中的一声巨响……这些情况,通通都是不存在的。
陷在土里的矮小石碑裂开了缝,随着裂痕不断扩大,沉闷的声响从地下传出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极像小老鼠的爪子在刨着石头,这种动静对于十几公里开外的普通人来说,根本捕捉不到的。
在盘星山的神社里,栗本望和四谷见子竖起耳朵,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却没发现异常的地方。
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山头,凌乱的碎发盖住了布科的眼。他气呼呼地鼓起脸颊,不耐其烦地拨开刘海。
这幼稚的动作,让栗本望叹息一声,收起天逆鉾,心情出奇地平静下来。
“布科,如果天元告诉我的不假,普通人的灵魂早就不能踏入轮回,对吧?”
“那是‘病’给你们留下的诅咒,人类的轮回早已破碎,这就是天元多管闲事的下场。”布科没否认对方的话,“世界法则无法修复这一漏洞的话,再过上几千年,人类就要迎来末日咯。”
这一点让栗本望很是不解,既然人类最终也会灭亡,那么布科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布科轻易地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哼一声:“我想亲手毁灭掉这一切啊。”
栗本望:“你是从哪一步开始算计我的?”
“在羂索和费奥多尔那两个家伙偷出了我的残页之后,他们刚好找上了你。”布科直直望着他,“你可是古手羽入最后的血脉,还有比这更特殊的存在吗?”
“有了你的力量,我才能追溯雏见泽的过去,和古手羽入见上一面。”
“她还在用最后的力量保护雏见泽,也保护着你,把你们的灵魂送入轮回。”
布科越说越郁闷,嘟囔着悄悄话:“她还是心软了。”
“那你对我,”栗本望垂眸,“哪怕是一次也好,有心软过吗?”
布科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反问:“诶?为什么?你是人类吧?”
“我知道了。”
栗本望闭上眼,再次睁开。迷茫已从他的眼底褪去,他下定了决心。
“你吞了我的灵魂。以前的我,有过灵魂破碎的经历。所以……”
栗本望攥紧手指,接下来的行动,是他这个“阴险的人类”的最后杀手锏。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让他吃了无数次教训。他同布科结伴来盘星山之前,就被夏油杰和五条悟好好嘱咐了一顿。
“我能和自己的灵魂碎片沟通的,这一点,恐怕你还不知道。”
“醒过来吧,另一个我。”
【小剧场】:
主持人家入硝子拿起卡片,念出了上面的问题:“提问,成年人在什么时候会经常写到‘正’字?”
“这是可以说的吗?”
率先想到答案的夏油杰脸色一红,咳了一声:“当然是在【哗——】的时候写在大腿内侧,然后用来【——】,在小黄片里还挺常见的。”
“杰好色哦。”五条悟啧啧出声,举手回答,“当然是当老师的时候写得比较多啦。”
家入硝子深知五条悟的个性,追问道:“老师要把‘正’字写在哪里?”
五条悟不确定地回答:“嗯……学生的衣服上?还是脸上?”
栗本望:“……难道不是工作的时候写的批复比较多吗?你们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奇怪?”
家入硝子认可地点点头:“栗本望加一分。”
五条悟和夏油杰颇为不满:“我们的回答也没有错吧?”
“从做人的角度上,你们失去资格了。”家入硝子拍掌,宣告本次问答结束,“请另外两位人渣回炉重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9章 揭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