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短篇合集 第9章 爱恨交织，不够纯，但是够爱/wtwbg

我是一个早就不干了的咒术师。因为我天分不足，那种要是我再强一点就好了，要是我可以再进一步就好了但是却做不到的感觉几乎让我发疯。我多恨我自己天分不足，虽然在多数人看来我已经很强了，但是倘若我曾经的身边人是五条悟呢，咒术界的最强，百年难遇的六眼，天才中的天才。

在爱人无数次深夜带着凉气回家，看到他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去处理一级术士解决不了的麻烦，听他抱怨烂橘子们把他拖去开会，他说太认真了担心别人会害怕他，我看着他用反转术式消除疲惫早上再出门工作，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我想要让他轻松一点，我想要让他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的时间再多一些，我想要让他真心的笑容和放松的笑容多一点。

普通人无意识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日复一日淤积，咒术师日复一日地与沉淀物厮杀，生命啊，咒力啊，时间啊，血肉啊，在这场没有尽头的对抗中消磨。我的爱人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最强的咒术师，做不了的任务，杀不死的咒灵，只要通通扔给他就好了，这是咒术界的共识，而他也撑起了身为最强的责任，五条悟是最强的，最强的咒术师是五条悟，天经地义的事。

我爱他，母庸置疑，他是我的，我的生命里镶嵌的蓝宝石，是我可以为之赴死的爱人，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侣。但是我的爱人五条悟，我好想念他，我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我知道做不到。

我把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没来得及一起去看的电影，没来得及一起去做的事，一层一层压在盒子里，越积越厚，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我和他都是。他在偶尔的小憩里没有遮掩的疲惫眼神，我在家里因为旧伤忍耐的叹息，心疼吗，心疼，但是除了心疼安慰感同身受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越发短暂的相处时间里，想说的话，想要传达的心意空空地落在逐渐蒙尘的空气里，变成了弥散呛人的烟雾，这份爱扭曲成了对自己和爱人的怨恨，加上长年累月无能为力的痛苦，像是玻璃外墙的大厦折射的大太阳，积年累月蒙在车后窗上的灰尘，在用细小的木棍一根一根叠起来的，岌岌可危的高塔，一粒一粒的沙砾被风吹过来，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逐渐垮塌的。爱吗？当然爱啊，就像是从心脏里泵出来的血液，恨吗？也好恨啊，恨我自己，我在我的爱里受苦，像是扭曲缠绕打结的发丝，黑暗寂静的房间里独自一人落下的泪水和阵痛，于是恨纠缠上来，我发现我也恨他。

我和五条悟是在一次咒灵祓除的现场遇到的，我拿着水果刀反反复复戳刺着烂泥一样的咒灵，在我戳死咒灵的那一刻，五条悟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鬼屋一样的室内，白色干净的人站在这片扭曲成一团的空间里，说实话有点像故事里的雪童子，但是这个身板应该是雪男，大雪人。于是成为了咒术师。

我是一个努力有余，但处处天赋不足的人，跳级上学，参加竞赛，获得奖金，属于普通人里脑子好使的类型，但是由此见到了真正有天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嫉妒，但是嫉妒也没什么用，我卯足了劲逼迫自己去满足自己和他人的期望，和真正有才能的人做到一样的事情，太疲惫了，超过限度的弹簧一样。所以我逃避了，只要不用全力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是不努力所以比不上，不是的，就是单纯的，天分不足。

最开始我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咒术师，这对我来说太惊险了，但是我想我在这方面我是有天分的啊！我是真的有才能的啊！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抗拒这一份咬牙切齿的像是被削开皮的脆苹果一样的诱惑，所以我成为了咒术师，非常简单。本来就这样好了，本来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把我所有的余力全部榨干，推着车轮向着山顶走。三级，二级，一级，特一级，这很好了，足够了。

被五条悟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忙，刚刚毕业的特级术士还有空答应我的约会邀请。蓬松柔软像棉花糖的白发和他像是碎冰一样的眼瞳很有反差感，他咬着挖冰淇淋的小勺和我一起靠在椅背上笑起来的眉眼，在花火大会在夜幕下烟花映照的开怀大笑的面容，和我围着同款围巾在冷空气里一起呼出白气傻笑起来的脸，雪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轻轻飘飘，十指相扣的手，亲密无间的拥抱，唇齿相依的亲吻，予取予求，天马行空，一起胡闹，像是砰地一下炸开的白云朵。爱意和默契在一起度过的时光里凝实，生活啊，生命啊，一切都重新融化合成一体，越靠越近越不满足，人就是这样贪婪无度的生物。

我看着白色的墙上挂着的我和他的情侣合影，我和他的笑脸清晰如初。做完任务已经是黄昏时分，我坐在凉凉的沙发上慢慢看着灰尘在阳光下渐渐下落，看着天一点一点暗下来，灯火一盏盏亮起，人声和车声隐隐约约从打开的窗户里像是水波一样浮起来，我在想五条悟，我漫无目的地想五条悟。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今天给我发的甜点照片里的点心是什么味道呢，他今天在说什么呢，他今天面对的咒灵是什么样呢，他今天给学生讲课上课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呢，他现在有在想我吗，他现在累不累呢。我知道他也同样在这样想念我，我也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如果我问他，我和他说我想见你，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这些话，他一定会做到的，五条悟就是这样无所不能的爱人。想到他就会露出微笑，想到他就会哽咽落泪，我知道，我都明白，只是我做不到而已，假如我是真正有天分，真正有大才能，有大毅力的人，可以改变咒术界，改变这个世界的咒力源，结束咒术师和咒灵永无止境的战争，好叫我的爱人和我一起在这个世界上露出笑容，但是我没有这样的天分，我只是一个平庸的咒术师，在难得的空闲里坐着想念我的爱人。

我早该想到我的爱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太痛苦了，我看着很久没有见到的五条悟，我很没有用地哭泣。正如他所说，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我的爱最终扭曲成了怪物，像是荆棘缚身，一挣扎带出血肉，平静沦陷越缠越深，爱吗，我恨啊，但是恨又是因为爱他。我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逃跑了，我和他就这样分开。我逃离了咒术界，捂住耳朵不敢再听再看咒术相关的消息，做一个社会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小石子，我假装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足够了。

就这样过了一两年，我有的时候想我和他再次遇见的时候会是谁或谁寿终正寝的葬礼上，和遗像面面相觑，大概率是我，因为我不会反转术式，我到年纪了就会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医院想起来他的头发和眉毛，看到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就想起来他的配色，还要嫉妒一下他的漂亮脸蛋和得意的表情，想一想在一起的时光，超绝阴暗扭曲地悄摸摸爱他，提前拍一张年轻貌美的遗照，做鬼悄悄缠着他。五条悟他当然会长命百岁，特别有干劲，特别有精神，到老了和一大群学生一起嘻嘻哈哈，哼哼哈哈的，然后看到什么东西狠狠地想起来我这个没有出息的爱人，露出一些我想不到的表情，被我死后变成的鬼吓一跳，说不定还要亲手把我祓除，不，这个就算了，这样太丑了。

不过当然没有做到，因为我就是一个不争气的家伙，还是没过多久就回到咒术界继续做任务当咒术师，遇到五条悟的时候和他抱怨几句给他带点小点心让他多关心自己，他也给我扔小纸团控诉我的冷酷什么的，我帮他库库写文书，还是像之前一样又在一起了，我永远狠不下心，所以做什么都是半吊子。然后又分手了，然后又复合了，我在代课的时候和学生吐槽他忙得像陀螺，他说不定休息放假的间隙还或者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控诉我的负心事迹。多年不见不像我也不像他，肯定没过多久又重新在一起，然后吵吵架啊斗斗气，分分合合纠纠缠缠，乱七八糟过一辈子，一定会很长，因为他很强啊，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而且我会保护他的，我也很强啊，我也会活得比较久。

我时而不在咒术界时而重回，知道他有个特殊的两面宿傩的学生，知道交流会出事了，我提着武器和一众人一起忙起来了。我也在涉谷，五条悟被封印了，死灭回游开启了，我和大家一起在各个结界里挣扎。然后是，宿傩啊，天元啊，九十九由基啊，然后是，五条悟死了。

他被封印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杀去了涉谷车站，除了尸体什么都没看到，我看着那一片地，我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他解封的时候我不在，他去新宿决战的时候，我不相信他会输，我也不相信他会死，不相信也没有什么用，咒术师们胜利了，五条悟死了，死灭回游结束了，五条悟死了，人们重新开始生活了，五条悟死了，五条悟死了，五条悟死了，五条悟死了。他一个人死掉了。他凭什么比我先死，他凭什么把我扔下来了。

感觉好空啊。我之前，虽然离开了他，但是我知道他存在着，就算不转头也可以感受到的安定感，我世界的一半被挖掉了，坚实的地面变得松动，连着地基一起塌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