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小渔儿,大人说今天去李婶家帮忙修屋顶,你去吗?”常昭一大早来敲沈渔的门,自从沈渔脚伤了以后,陆其深好几天没让它出门,不是学学问,就是练字,常昭看在眼里,替沈渔苦在心里,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正当的理由,赶忙来救他于火海。
沈渔一把打开门,“去去去,当然去,大魔头去吗?”
“咱们一共就三个人,他再不去岂不是就我们俩了?其他的衙差,他个铁公鸡也舍不得掏银子啊。”
“也是,走吧。”
李婶年纪大了,有无儿无女,一年到头也就养几只鸡陪着自己,一批养老了,陆其深就又送一批新的小鸡仔过来。围墙坏了,陆其深带着常昭就来了,屋顶坏了陆其深又带着常昭来了。有人说,这个知府不像个大人,倒像是个好人,沈渔觉得,他也不是个好人,就是装得人模人样的。
“大人来了,快坐快坐,老婆子这没什么好茶,大人将就着喝口水吧。”李婶一个孤老婆子能看到有人来心里也高兴,跛着脚从屋子里迎出来。
陆其深赶忙扶过李婶,“这是怎么了?”
“嗐,老婆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平地走着摔了一跤,跌断腿了。”李婶一手摸着受伤的腿。
沈渔搬过凳子,扶着李婶坐下。
常昭背着瓦片走进来,“李婶,你有事怎么不和我们大人说呀!”
“小事情,你们忙,都对我这么好,我这个老婆子哪还能麻烦你们啊。”
陆其深环顾了一下四周,李婶的房子实在是破败得有些过头,四面都漏着风。“李婶,你要是不介意就搬到衙门和我们一起住。”
“诶哟,那不行那不行,都这么麻烦你们了,怎么还能住到衙门去。”
“衙门就我们这几个人,空房子有着呢,我们平时也忙,院子也没人洒扫,李婶啊,你就当帮我们一个忙行不行?”
李婶听来也有道理,点了点头。“那我收拾收拾东西。”
“李婶,我来帮你。”沈渔自告奋勇上前帮忙。
“那,那这些鸡……咋办?”
常昭一拍脑袋,“我回去就在院子里整块菜地,搭个鸡窝。”
衙门后院。
“李婶,以后你就住这儿,比较简陋,凑合着住,缺什么就和常昭说。”陆其深带李婶把后院几个地方转了转,厨房,厅堂,茅厕以及几个人的房间。
李婶连连感谢,“大人客气了,这么好的房子,老婆子感激还来不及呢。”
第二天一早,早饭的香味就把几人唤醒了,“老婆子年纪大了,觉少,给大家做了点家常便饭,快尝尝。”
“哇,李婶,你的手艺这么好呢,好吃,这小菜也好吃。”
“老婆子自己腌的小菜,小渔儿爱吃就多吃些。”
沈渔埋头猛吃,连连点头,给足了李婶情绪价值,直乐得合不拢嘴。
“老婆子住在这里实在是打扰大家了,老婆子这心里真是过不去啊。”
陆其深放下花卷,说道:“李婶,来了这儿,就是自己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是把李婶当作自己人看待的。”
“好,好,那我那老婆子也不拘着了。”
过了些日子。
常昭拿了一摞说姻缘的信递给陆其深,陆其深看也不看,“扔了吧。”
“可惜咯,又是一群痴儿怨女要落泪了。话说,大人,你就没有中意的人吗?你这个年纪都可以当爹了。”
陆其深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常昭,“怎么,你想成家了?”
常昭捋了捋手中的红信,“大人,你可不要转移话题,这不是在说您呢么,我再怎么着急也还比您小一岁呢。话说,你看王老爷家的小姐怎么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要是吃饱了没事干,就去帮忙挑大粪。”
常昭自讨没趣,“算了,不和你说了,等会儿急眼了又要公报私仇。”
常昭刚走没多久,又折返回来,“大人,水峪岭闹鬼了。”
“闹鬼?怕不是有人装神弄鬼吧。我们去瞧瞧。”
“带小渔儿一起吗?”
陆其深愣了片刻,“一起,也十五了,可以打工还钱了。”
去往水峪岭的路上,一路都是往外窜逃的百姓。“快别去了,那里闹鬼啊,要死人的!”
“到底什么情况?”
“诶呀,我什么都不知道,赶紧走吧!好可怕的!”
根据一路上所拼凑出来的故事,大概就是水峪岭里出现了一个鬼面,每到天黑时分就出没在村里,将人掳到悬崖上,再推下悬崖。自从鬼面出现,村子里的庄稼也都死了,吃了庄稼的人也都在不久后去世,整个村庄都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
“大人,你说,杀人为什么还一定要劫持到悬崖上推下去,直接抓到的时候啥了不就好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管他是什么人也好,鬼也好,若是让我瞧见了,我定一棒子打死他!”常昭提着哨棒往空中一挥,打出呼呼的风声。
沈渔也觉得奇怪,庄稼怎么还能死了呢?是有人下毒了吗?
等进了水峪岭才发现,这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人都已经跑完了,庄稼地也都荒完了。
“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我们找个人家住下吧,等晚上,我们也来会一会这牛鬼蛇神。”
夜晚,风声在这静谧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的肃杀,明明已经五月,却还是听得人骨头发冷。
“大人,你听——”
门外传来猛鬼恶嚎的声音,“嘘,我们出去看看,跟紧些,不要走散了。”
远处的田地里闪着几处荧荧的绿光,“大人,你看那是什么?就是百姓们说的鬼吗?看着像是人啊。”
“废话,这世上哪来得鬼。”
“哎小渔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陆其深见田地里的几人往悬崖方向移动,立刻出声打断道:“闭嘴,我们跟上去瞧瞧。常昭,你去田里看看他们刚刚在干什么?”
“啊?我跟你去啊?”沈渔吃惊,居然要和大魔头一起。
“不乐意?那就你去田里。”
夜幕下的土地显得辽阔而深邃,沈渔摇了摇头,算了一起就一起吧,总比一个人摸黑的强。
“谁!谁在哪里!”悬崖上宽阔平坦,没有视野的遮挡,陆其深和沈渔一个不小心就暴露在几个“鬼火”的视线之下,顷刻间将两人围堵起来,陆其深和沈渔不得已向着悬崖边一步步后退。
碎石已经滑落山崖,两人停住了脚步,“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沈渔对这几个黑衣人说话,可是对面却并不搭理,继续往上逼近,陆其深往身后看了看,拉着沈渔往下跳。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终究使得沈渔紧紧抓住了陆其深,在下落的过程陆其深调转方向,自己垫在了下面,又努力用身子蹭过悬崖边上的树枝来降低速度。沈渔感受到陆其深的动作,“陆魔头!你这样会死的!”
陆其深将沈渔的头摁到自己怀里,“闭嘴吧。”
沈渔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忽地眼眶就热了,“陆其深,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是你害死了我娘,毁了我的家,你不能死,你得长长久久的活着赎罪!”沈渔想要翻转过身子,可又被陆其深狠狠禁锢在怀里。“你不能死……”
悬崖的下面是一条河流,巨大的冲击震荡着两人的胸腔。陆其深只觉得自己的背都要碎了,连呼吸都是痛的,自己的脚好像也断了,骨头戳着皮,疼得自己意识有些模糊。“沈渔!”刚刚两人砸进水里被冲开了距离,陆其深瞧见沈渔漂在不远处,嘴角带着血迹,却没了意识。陆其深忍着痛向沈渔游去,又将人拖到岸边,拍打着沈渔的脸颊,“沈渔,醒醒!”见沈渔没有反应,陆其深只好渡气给他,“沈渔!”
陆其深抬头四望,都是悬崖峭壁,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是一定上不去的,更不用说还要带一个昏迷的半大小子。现在也只能等常昭来汇合了,眼下就先找个地方生个火吧。
陆其深咬着牙拖着一条腿将人拖到山洞里,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绑住了自己的伤处,又到外头去找柴火。
沈渔醒来时正被陆其深圈在怀里坐在火堆前。“陆魔头,你没事吧。”沈渔胸口痛得厉害有些说不出话来,但自己被搂在怀里尚且如此,那挡在下面的陆其深该伤成什么样了呀。
“醒啦?不是有人叫着不让我死吗,我怎么能一走了之。”陆其深坐在火堆前却觉得身上还是冷得慌。“小子,你又欠我一条命了,打算怎么还啊?”陆其深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沈渔觉得肩上一沉。
“陆魔头?陆其深,你怎么了?”直到沈渔回过头才发现陆其深脸色惨白,脚上还缠着布,渗着血。“陆其深,我还欠你钱,欠你命呢,你要死了,我可就不还了。”
“骗你的,我沈渔说话算话,只要你活下来,我的命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