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自己的花 第39章 第 39 章

许是雪停了的缘故，远远望去才修好的滨河路竟然有不少人在漫步，打眼望去基本上都是三三两两的青年人，偶尔有一群孩子疯跑过。

雪虽停了，可撩起的风中还带着一股雪味儿。闫杏从呢子大衣里掏出一只手，将围脖往上拉了拉，直到遮住下巴才罢休。

“你要是觉着冷，咱们就去室内。”不肖说闫杏了，王言午自己都觉着冷。荆江市虽然大半处在北方，但没有铺设集体供暖设施，大多数人冬日取暖要么靠着一身正气，要么靠着最原始朴素的方式。可惜的是，王言午因着今日相亲的缘故，被迫穿得体面些。先前吃了热乎乎的铜锅子，身上的热乎劲儿还没过，不觉着外面有多冷。这会儿热乎劲儿过去了，小风一吹，身上并不厚实的呢子大衣形同虚设，穿堂风从肚皮直冲脑门。

闫杏揉了揉已经通红的鼻子，看着将脑袋缩紧呢子大衣领子里的王言午忍不住发笑，“真绅士啊。”

闻言，王言午愉快地笑了。随即，耸起的两个膀子夹得更紧了，“没办法，为了见淑女，我只能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这么说来，你也是被迫的？”

王言午可算是等到了这句话，忙不迭地点头。心念一转，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或许会让闫杏误会什么，便急忙开口解释道：“我没有任何觉得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现在还没有心思谈恋爱结婚。我还这么年轻，而且我觉得S市以后肯定会发展得很好的。这样好的机遇，我不想错过。但你也知道，老一辈的人不这样想。他们总觉得孩子们成家才是顶天的大事。”

闫杏转眸去看王言午，她既佩服王言午的远见，也赞同他的想法，便也坦言道：“我也是被迫来相亲的。家里人想让我找一个好人家，所以他们物色来物色去，觉着你不错，说什么也要让我来一趟。方才你也看到我妈看你的眼神了，那哪里是一个正常的眼神，简直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我想，如果今天相亲失败，我妈一定不会放弃的，我也一定会被迫再次叨扰你。所以，你看……”

闫杏顿了须臾，留心观察着王言午的神色变化，“既然我们双方都有自己的目标，又都不愿意年纪轻轻就被捆绑在婚姻的围城里，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作？”

王言午原本只想着拖过今天就行了，至于以后的事儿，他没想那么多，反正一年到头他在家也呆不了几天。到时候去了s市，天高皇帝远的，任凭他父母再怎么催，也管不着。如今听着闫杏主动提出合作的事情，倒是让他很意外，不过却很合他的心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于我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闫杏摇摇头，“于你于我都有好处的事儿，我怎么会介意呢？”

挑明关系后，两人反倒是像正常人相处那般，不再拘着了。确实如张淑华同闫杏介绍的那样，王言午是个健谈的人。漫步到超市的这会儿时间，基本都是王言午在说话。从s市的地理位置，到最近政策变化，再到金融投资变化，王言午一条一条分析验证s市即将腾飞的前景。闫杏默默听着，王言午说的这些，再后来s市的发展中都得到验证了。她相信，王言午在s市会有一个好的发展，“加油，我看好你。”

王言午喜出望外，脱口而出，“真的吗？”

“当人是真的了。s市地理位置优越，有出海口，将来必定会是一个发达的港口城市。而且，从铁路公路规划图上看，s市陆上交通也很便利。水陆交通发达，将来经济不会差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有政策支持。”

王言午没想到肯定自己闯荡想法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只认识半天的闫杏。他与父母促膝长谈，得到的不是理解，而是劝诫。他邀同窗好友加入为梦想打拼的队伍，得到的也只是一句，“太冒险了，我还是想安安稳稳地待在老家。”王言午不想窝在荆江市，他想出去看看，有信心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才干在s市打拼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这么真诚地肯定我想法的人。”

闫杏一楞，旋即开玩笑道：“哈？你不会要爱上我了吧？”

有了闫杏打岔，王言午心底刚涌出来的知己之情立马倒流回去，像对待老朋友那样对待闫杏，直接撂了一记白眼，“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媳妇。”

两人有说有笑，乍一看，像极了还处在蜜罐里的小情侣，引得超市里生活区的推销员给他们推销情侣用品。两人闹了个大红脸，迅速从生活区溜走。等出了超市，被风一吹，脸上的燥热才略褪了些。

冬日的天黑得早，今天又是个冷天，王言午便想着早些送闫杏回去，便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俩慢悠悠地晃回去正好。”

看到闫杏点头应下，王言午继续道：“之前有听我妈说过一些你的情况，年后你还打算回去教书吗？”

“自然是要回去的。”

王言午面色犹豫，似乎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话应不应该说。

闫杏一眼瞧出王言午的为难，“没事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会介意的。”

闫杏既然如此敞亮，王言午也不好意思在继续藏着掖着，“其实刚刚听你分析，我觉得你很适合到s市发展，当然其他市也可以。机会难得，我个人觉得你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去大城市发展，而不是向后走，回到小山村去。”

听完王言午的话，闫杏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情绪。在没有发生死而复生加穿越这种离大谱的事情之前，闫杏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穿越到过去，利用先机成为富婆。如今离大谱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闫杏反而没有了当初的豪情壮志，反倒愿意待在她一辈子都想逃离的东寨村。

或许有的事情，并不能简单地用利益来衡量。

因为爱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正因为都是真的，正因为不好也不坏，所以闫杏一生都活在拧巴中。

所以闫杏无法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绝情，可以义无反顾地完成自己此前的发财梦。当她看到邹苑梅小时候的样子，闫杏忽然脑海中就浮现出母亲邹苑梅常说的那句话，“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条件。”看着邹苑梅并不幸福的童年，闫杏做不到熟视无睹，那根连在肚脐上的红线困住了她。

“你说的很对，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王言午忐忑的心算是落了回去。方才一番话，说完才觉得后悔。说到底两人才认识一天，就算聊得投机，也并不是完全了解对方，万一此一番话刺到对方痛处，闫杏反悔了，不与他合作，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瞧见王言午舒气的微妙动作，闫杏笑道：“放心，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之前说的合作自然作数。”

被窥破内心不堪想法的王言午面色发紧，脊背一阵阵发僵，缓了会儿才讷讷道：“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闫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过是一种耳濡目染的偏见罢了，受其影响，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谈不上什么君子呀，小人的。”

王言午微微侧眸，重新审视身边的女子。初见，王言午觉着闫杏姿色中等，身材中等，性格更是中等。之后两人看电影，王言午对闫杏的评价加了一条木讷无趣。再之后，两人一起吃铜锅子，王言午才对闫杏的印象稍稍改观。直到闫杏提出两人合作的事情，王言午对闫杏的印象彻底改观，甚至可以说是生出盟友般的好感来。听到闫杏对s市的发展远景侃侃而谈，王言午彻底对闫杏的态度，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好感两个字来表达了。他竟然生出一种可惜的错觉来，王言午觉着，如果闫杏是个男的，与他一起去s市，两人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的。适才闫杏的话，不仅让王言午自惭形秽，而且一语道破根本原因，愈发让王言午打心底里欣赏起闫杏来。

察觉到身侧灼热的目光，闫杏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待会儿见到我妈，你可得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明明两人只是合作的盟友关系，但王言午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指定帮你搞定张阿姨，不过……”

闫杏递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天空灰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沿巷的玻璃透出微黄的灯光，冷冽的空气中也多了一丝烟火的味道。转过弯，张淑华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呆着，出来干嘛？”

张淑华快步上前，把手里的花棉袄给闫杏披上，“你说这天，早前还好好的，午后就变了。妈原本想着给你送件厚衣服，又想着你跟小午在一块呢，就不好意思打搅你俩。这不，迟迟没看到你回来，妈就想着出来迎迎你。”

闫杏摸着张淑华冰冷的手，连忙将身上的衣服往下扯，打算给张淑华披上，“妈，我不冷。”

张淑华的手劲很大，硬是按下闫杏的手，将衣服上的扣子扣好了，“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可别冻感冒了。”

“都是我的不是，应该早点把小闫送回来的，让张阿姨担心了。”

张淑华打心底里对王言午满意。而且她瞧着两人的关系似乎还行，就更高兴了，因此只是叮嘱下一次注意点。

送到门口，王言午将两人从超市买的东西递给张淑华，“张阿姨，今个儿太匆忙了，来不及准备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希望您和叔叔收下。”

两人推脱一番，张淑华最终还是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