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动了几下,有人窜出来。
阿悟手快,顺势扑过去,按着脖子,把人压在身下。
“好哥哥,你就这样,见死不救么。”
阿悟坐在那人身上,单手在背后打手势。秦艽和乐迪公主扶麦卡斯大叔站在树下,卢卡上前,踢开杂草。
那人被踢到,冷哼,“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下黑手。”
掀开盔甲头套,发丝金黄的一张脸露在众人面前。
乐迪公主愣了愣,“我哥。”
那张脸秦艽也认得。唐去过大名城,还闹了些不愉快的事。后来只知道他进王城了。
阿悟头低低的。卢卡看见唐,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错愕神色。
也只有一瞬。他眼角下垂,片刻又把头抬起来,“不在王宫待着,出来做什么呢。我们代理城主不怕被抢了位置,回不去了?”
阿悟松了手上力气。唐推他一把,没推动,撑着地站起身。
唐拍身上雪,“哼,父亲让我来接你们。”
他越过卢卡,朝乐迪公主走去,“大伯也来了。”
丛林还有窸窣声音,唐听了听,“不是我的人。”
凯莉跟朗姆跟托马斯一行人到王宫门口,看他们交接手续。再后面的路不好跟,就先回来了。
路上正好撞上唐的人。
朗姆见到这伙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就要上去,凯莉拦他,跟着他们,在树林找到秦艽。
穿过几棵高树就能看见大路,他们一直在林子里打转。
卢卡看了眼唐,拉着麦卡斯大叔,走到最前面。
唐抓住乐迪公主,越过他们。
朗姆跟凯莉悄悄说话,“卡尔斯城的人都不对劲,还是我好。”
凯莉摸了摸他的头。
“对了,托马斯被带进王宫了,我们。”
朗姆被夫人夸奖,说话声音都要翘上天了,“怎么知道他背后真正是谁。”
路变宽不少,却没有比之前好走。阿悟先下坡,在下面要接秦艽。
秦艽看稳位置,确认泥土黏性才敢下脚。
待他站好,“这还不明显么。”
“哦!你的意思是!”
阿悟见他不肯被自己拉着,缩回手摸脑袋,逮着话茬接话。
凯莉围进来,“怪不得你要我们跟着。但这样看,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他们猜测着,卢卡一家人越走越远。全然没人管,四人对视,决定从小路离开。
“我们还是有用的,不然你怎么能走这条,大道!”
朗姆还不忘跟阿悟拌嘴,要把失掉的面子找回来。
阿悟“哼”一声,不继续睬他。
拿着大名城通商的信函,四人顺利进入卡尔斯城。
阿悟从前只听麦卡斯大叔提过,现在也是第一脚踏入。秦艽害怕他被人发现,让他站在中间。
“你是先行官,有证件是正常的事,怎么我们。”
他们找了个旅店落脚,秦艽把东西放下,去隔壁找凯莉。
“克林大人说阿悟,嘉帝,一定跟您在一起。”
凯莉换上官服,改了称呼,更沉稳了些,一直斟酌词句。
“这样,好吧。”
她有了身份,再跟他们一起做出格的事会被责罚。秦艽看了眼门外趴着的阿悟,和凯莉朗姆约定明早继续,按原定计划行事。
卡尔斯城热闹非凡。正恰逢一月一度的集市,又遇上城主换选大日子,整条街早早支起摊子。
旅店往来客商很多,充斥着各地言语。
朗姆跟凯莉介绍,彰显他见识多。
“他们从北边来的,也想和那边攀上关系。卡尔斯城现在还保持中立状态,似乎在观望。”
凯莉敲了敲朗姆脑袋,示意不要过多说话。
在外面讲太多总是不太好,容易暴露自己。
秦艽换了件黄色长衫,腰上随意绑了根长带子。
阿悟看见他从楼上下来,伸手拍了拍座椅。
“怎么在这坐着。”
秦艽左右看了看。
旅店外面占了一块位置,看起来要做什么活动场地。围着鲜花,和旁边推车摊位截然不同。
在任何地方,平等都是一件稀罕事。
凯莉抿了口水,朗姆为了展现自己,又去边上套近乎。阿悟眼睛亮亮的,盯住秦艽,一动不动。
“你打算怎么做。和卡尔斯城交涉。按托马斯的话说,卡尔斯城现在还不一定谁说了算。”
秦艽看阿悟一直望着自己,脸红了一道,看见边上有卖小点心的摊位,找了个借口过去看。
桌上只剩阿悟和凯莉两人。阿悟开口。
“所以您。”凯莉放下杯子,“有什么指示,我照做就是。”
旅店一片哗然。阿悟皱眉,在他身后,倒了一个人。
刚才还热闹的店里安静无声。几个胆大的人凑近看了一眼,退到安全范围外面。
地上的人口吐白沫,腿挂在座椅上,整个人瘫着,姿势古怪得很。
旅店能管事的不在,守账房的急得直打圈。
秦艽推开人群走进来,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
“怎么了?”
阿悟并不想掺和事情,挡在秦艽身前,“没有,你去买吃的了。”
“集市上摊子免费使用,卡尔斯城有很多成熟药材,可以借着这个站稳脚……这里,你让开。”
地上的人意识模糊,偶尔还能扭动几下,秦艽进来到看见他,慢慢不动了。他身上衣服倒是湿了一块。
秦艽急忙近身去看,“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卡尔斯城气候独特。来时经历四季。外面森林下着大雪,城内十分炎热。
这人裸着上身,下半身裹了狐裘棉袄,座位旁边还有一顶毛绒帽子。
“人再散开点,空出位置。”
秦艽从口袋里掏出药丸,“好在克林师父想得周到。”
账房端了碗温水,秦艽接过,用帕巾擦了一把。
药丸在帕巾上遇水融化,绿绿的晕了一块,散发清凉香气。
他把那人枕在自己腿上,抵住太阳穴、人中穴。过了片刻,用半干的帕巾摩挲颈部两侧。
“您这有荷叶么,这些,加上生地黄,加水煎煮。”
秦艽抓住那人手腕,摸了摸脉搏,恢复到平脉状态。
虽还带着点洪数,嘴上的紫色消散下去。
他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掏出有的药材,点了点,又找账房报了些别的。
“没有也没关系,我看门外有金银花,摘一点,也是一样的。”
账房怕出事,着手去做。药材煎了一半,想起确认,“您,这口吻,不像是卡尔斯人,外面来的?”
他语气里带着试探。
阿悟站在前面,警惕地拿眼睛瞅他。
“是,我们从南面来的,这是我的证件。”
药材在锅里翻滚,水从无色到黑。账房也看不出所以,接过本子辨认。
“这不是!”
准备好的证件派上用场。萝藦小镇属于卡尔斯城,镇长安办下比赛获得奖励在这一刻发挥作用。
阿悟惊奇,忍住没说出声。
“他只是经过急救,城里如果有,就是那种能治好他的地方,还是要去看一看。”
秦艽小心地斟酌用词,账房收起戒心,把证件还他,“您说的是医院?等客人醒,会有人带他去的。我也多一句嘴,您已经尽到您的义务,还是不要牵扯太多进去。”
黑乎乎的药汁在碗里晃荡。秦艽看账房手法,随手一抓都很准确,用的瓦罐陶锅煎煮,火候妥当,含糊应下了,没再做声。
那人吞了几口汤药,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药水。
秦艽捏着鼻子,上前翻看他眼皮。
旅店割裂成两块,一边一群人支吾着讨论热闹。
“这么神奇么。”
“哪来的毛头小子,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倒要看看那人醒了给他什么好处,别不是,嘿嘿。”
秦艽坐在板凳上,手指叩桌。
账房添了碗茶,在边上等着。
朗姆从外面向里探头,跑到凯莉身边,“咦,这不是……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嚷嚷着要‘联合共赢’,整天‘发展’‘繁荣’‘富裕’,都跑到这里来了,看来也是打算和卡尔斯城拉关系。”
凯莉捅了捅他手指。朗姆连忙做了闭嘴的姿势。
“说起来也奇怪,怎么总能看见这些不喜欢的人。”
账房扬了扬眼,顺着朗姆望去。
朗姆察觉有人偷看自己,摆了个自以为帅的动作。
“醒了!”
地上的人睁了眼睛。
没有人敢挪他。秦艽给他做了急救,也只是轻轻给他换了姿势,用方巾给脖子做支撑,大动作不敢多动。那人晃晃脖颈,手撑在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从大名城来,到的这里,刚坐下。”
阿悟跟凯莉对视。
这人说从大名城来,操的确是一口北方官话。
大名城地就那么大,从不讲这种口音。
他们互相看了眼,没接茬。
账房见人醒了,也回自己岗位。只要不出事,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他远远地看了眼秦艽和朗姆,继续倒茶。
“我生病了?是你们救了我?”
那人转身,面对秦艽。
他从隔壁桌人口中听了些话,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秦艽手被他拽得紧,怎么抽都抽不出来,连声说不用客气,一边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