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精致,由几个部分组成。圆形面团按层次揉匀捏扁,颜色渐变。
秦艽看了好一会,也没明白那些花纹是怎么压出来的。后厨甚至整个旅店都没看见类似工具。
面包结在烤箱里膨胀变硬。听见“叮”一声,拿出来发现上面结了一块焦亮油层。
他费很大劲才把它掰开,里面酥脆,似乎还过得去。
秦艽不大情愿,恩都下来拿盘子时,他还在犹豫,“还没吃下去么,不知道口感怎么样,好不好吃,你先让我试试。”
“您再做一个吧。”
奥塔司不肯吞药,等着秦艽做好东西。他在楼上就闻到香味,碍于面子,在门边看了好一会,还威胁恩都不许说出去。
“我没有把药粉加进去。”
秦艽不舍得。大名城食物普遍带有酸性,可能是土质原因。他一开始没察觉,在山里见了土层和虫子,明白自己经常反胃的可能性。
碱水面包可以适当平衡酸碱度,在人体内部达到相对稳定环境。
这是他能想到最简单的方法。人要是吃多了酸物,会经常上火烧心。
当然其它东西也能替代,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发现。
秦艽摸摸肚子,比他刚来时肿了一些。
“没关系,我压着吃。”
奥塔司在门口张望,“恩都快上来。”
秦艽懒得再争,回身看果子去了。他胃胀得厉害,有一股气向上顶。
秦艽回忆自己没吃什么,问阿悟没有类似感觉,纳闷着去柜子找药消食。
中药有药性,吃之前得分辨体质。
奥塔司三两口吃完面包结。他并不是真咽不下药,只是心有不甘。当他见实在得不到别的,只能见好就收,怕这不容易到手的东西都没了。
“你去问问,还有没有。”
奥塔司眼睛亮起来,“真不错。”
他舔唇周。得到“没有了”的回复,把桌上碎渣拢在一起。
秦艽没好气,他还一口没吃呢。
阿悟磨药粉,手臂渗出血迹。
“过来休息。”
秦艽又发了三个面团,想了想,搓第四个。面剩得不多,秦艽给三个团多糊了一层,最后一个更显小了。
他没有故意不给奥塔司,是只有这么多了。
重新刷好油,秦艽再把烤盘推回去。
克林师父推门。帕尼恩怒气冲冲走进屋,看见秦艽,张手抱了一下。
没等秦艽反应过来,帕尼恩绕开桌子,重坐下去。
“怎么了?”
秦艽莫名其妙。帕尼恩抱他的时候,他手上举着油刷。刷好的油和蛋液落在陛下干净衣服上。秦艽不敢说话。
“湳祝扶持泉司尘。泉司尘跑了。湳祝要王宫向他负责。他不知道阿悟是上一任城主。对外我们只说他是一位贵人。”
克林师父拱手,“陛下瞒得好。现在就是,城里大部分被虫族攻占。恶心的虫子们蛮横,不懂市场贸易那些,看到什么就直抢。商贩苦不堪言,不敢开市。街上没人,它们闯进人家。不止我们看到那些,它们种类繁多,战斗力不同,似乎还有异能。”
“湳祝的意思,那些人折也就折了,不管他们,虫族弄够,自然会撤退。”
帕尼恩冷哼,克林师父满眼担忧,“可他没想过,假使它们一直没有底线,或者认定大名城适合繁衍,留在这里怎么办。”
“我是不该管这事得。只是大名城也属于环星,它是我的领土。湳祝此举……”
陛下斟酌用词,紧皱眉头想,没想出合适词语形容湳祝无耻。
“现在城里已经快没吃的了。王宫存了很多,我们建议他放粮,最好能收容百姓。”
“城里人其实不多,大部分已经出去了。阿顾在前面接他们。可他怎么也不愿意。说什么没到那种时候。”
“我们出来时,他还要弄什么全宴。”
帕尼恩对上秦艽就开始委屈。克林师父别眼,“是大名城最高规格的筵席,有城中各地美食,还有歌舞。”
秦艽不知能说什么。阿悟伤口又流血了,刚敷了药,昏沉地睡了过去。门外安静得很,能听见落叶吹过的声音。
“砰——”
“砰砰砰!”
敲门声一下两下逐渐急促。秦艽贴在门上,手指比在嘴前。
“让他们进来吧。”
克林师父透过门缝,看清外面站着熟人。
“陶叔,跟我们一起在村里种地的。他跟阿顾在外接应。没事是不会来的。”
陶叔摘下帽子,双手在身前来回搓弄。
他看了看周围,来不及寒暄,“王宫守卫把人抓走了。”
陶叔跟阿顾在村边引路。村子不大,又离大名城主城较远,按理是能避开虫族侵害的。
他们也是之前逃难出来的人,有的不愿回去,就形成新村落。
大部分人得到救济。
大伙在村子里砍玉米生火,阿顾和陶叔耐心教,每个人分享带的食物。
后两天也还好,第三天开始,传了一些不和谐声音。
“什么人啊,还要我自己动手。”
“每天就这么些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
“东西怎么变少了?”
“太累了,还是城里好。”
……
声音多又杂,阿顾少年心性,听不得人说,还是些粗俗言语,当场发作,跟人动手。
“打人了!他们倚老卖老!自私自利!我们不要呆在这里!”
“拿回我们该得的东西!”
声音越来越乱,有人被推倒,摔在地上,头磕出大窟窿。
训练有素的卫兵涌进村口,为首的下令,把所有人带走了。
“我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
陶叔说他趁看守不注意,往苞米地里滚,借着高高的苞米谷子挡住身形。
他按着克林师父留的记号,找到这里。
“阿顾也在?”
“对。”
陶叔咽口水,“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您知道,我们村口很隐蔽。”
秦艽心下暗想那也能算隐蔽。看了眼克林师父满脸担忧,不好吱声。
“所以你的诉求,是要把阿顾弄出去?你知道他们去哪了么。”
陶叔看了眼秦艽。克林师父点头。
“抓人的是王宫守卫,当然是去王宫了。”
秦艽扭头,“你可以带我们去王宫么。”
他问帕尼恩,“这借口不就来了?”
秦艽打开烤箱,四个大小不一的面包结已经成型。
“他不愿意,总得有人做吧。”
秦艽摸了摸阿悟额头,“恩都,你看一下。”
他扭头向另外三位,“走吧。”
湳祝在王宫等全宴。
那是一种需要很多羊的筵席。粗略计算至少八头。
不过湳祝不关心,他只要能吃到嘴里,才不在乎别的。
他坐在台子上看歌舞。
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之前推泉司尘上位,怕落人口实,他始终维持贤者姿态,替泉司尘出谋划策。
哪想到这人这么不禁用。
湳祝嗦一口葡萄,忍不住吸气。
王宫真好,什么都有。不像自己以前待的地方。土地每天都是干裂的。
湳祝准备再喝一口,守卫来报,帕尼恩陛下进王宫了。
话还没说完,守卫整个人飞起来。
刚被介绍的帕尼恩陛下站在门口,“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来?怎么拦我。”
湳祝一路小跑到帕尼恩身边,“没有,陛下,我怎么敢。都是这个蠢东西。”
他上前,对着守卫,补了两脚,回头笑,“您息怒。”
“我待会收拾你,滚下去。”
湳祝把帕尼恩陛下迎上座,对守卫凶狠。
守卫谢他饶命,连滚带爬,朝门外奔去。
“您有何指教。”
湳祝腆脸笑,“不是刚来过。”
“怎么,我不能来?不来怎么知道,你有事瞒我。”
帕尼恩陛下不怒自威。
“没有没有,我哪敢。”
“不敢么?那这是怎么回事。”
湳祝看清下面站了个人,错愕。确认自己不认识,才壮着胆子开口,“怎么了,陛下。又有何人构陷我。”
陶叔没见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他对村子不利,现在反过来说别人污蔑他。
陶叔着急,刚要开口,克林师父说道:“湳祝,你不认识他?总该认识我吧。”
“您是?帝师。我们见过。陛下说您是城里的智者。”
克林师父看湳祝装傻,也不拆穿,“你这样说,好,那我请问,你不开仓,救助百姓,想干什么。”
“王宫余粮不多,得等到最需要的时候。”
湳祝转着眼睛。
“什么时候才算‘需要’,你给我一个标准。既然余粮不多,你吃的这些,又算什么。”
克林师父拍柱子。他没找到趁手东西。
湳祝开始还被吓了一跳,克林师父毫无杀伤力,只能愤怒一下。他观察清楚形式,人也有底气了些。
“需要的时候自然需要。陛下都没做声,您说什么呢。难道您比陛下还要大。”
他恭敬转身,“我没有意侮辱您。”
“没有也有了。”
克林师父哑口,陶叔又只会嚷嚷些无意义方言。秦艽分辨来去都是些差不多骂人的话,理清思路,清嗓子。
吵架讲求“气势”。不管有理没理,态度不够强硬,整体就弱了三分。
特别是对这种无赖。你必须比他更“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