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黄毛黑斑的虎灯,回身指指自己。
秦艽没理阿悟。他阴着脸,朝前走几步,又退回去。
阿悟有些着急。他能明显感受到秦艽情绪,只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人不高兴。
“我不是故意的。”
阿悟闪着眼睛,“真的很可爱,你看看呀。”
他抓秦艽手,把人拉向灯摊。
摊子上放满彩灯,挂着的老虎下摆着几盏荷花,中间立着翠绿莲子,还有荷叶,栩栩如生。
“买一个?许个愿,很灵的。”
躲凉的商贩从帽子下露出脸,“孟冬十八,天降霜,客从远方来,吉。瞧一瞧吧,看看不收钱。”
阿悟眼巴巴看向秦艽。
“我听讲有个将军,很厉害的,凭一己身,劝退蜂部五万精兵。他精通各种知识,在都城开坛讲座,教大伙做灯。我们这山多,盛产白土,就是不好获取。好多人下去,没回来过。他带我们采土,特别简单,没出过事。”
阿悟指着莲花灯,上面漆着釉色,“就是这种。将军说,莲花护佑心诚之人。只要我们潜心祝祷,他们都能听见的。声音会传到想听见的人耳朵里。哪怕他们到另一个世界。”
“我明明听说是个良相,就是身子骨不大好。”小贩接茬,“你也从大名城来的?你有点眼熟。阿悟师父,你看看,是不是你家阿悟回来了。”
阿悟:“陶叔?哦哦,我回村了?”
临时搭的帐篷,一个年岁与麦卡斯大叔类似的汉子走出来,瞥了阿悟一眼,“你小子,还晓得回来。家都记不住。”
“城里犯疫病,老人孩子,中招的都跑不了。几个还能动的出来挣点晶石,去环中心城换药。”
“附近几个村都沦陷了,药商坐地起价。要许愿真灵,怎么不帮我压压价格。”
阿悟师父叼着草籽,“不走了吧?你弟弟他也病了,你还得多陪陪他。”
一向乐观的阿悟异常沉默。他一下子敛起脸上的光,低头弄手指。
秦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缓慢摩挲阿悟手心。
冰冷触碰到温热,阿悟抬眼,看秦艽,“我们还要不要往大名城去。”
“去什么去,你师父照顾一个不够,还得捎上你?哦,这小子谁?长得可以!阿悟,能干。”
陶叔做了一单生意,心情愉悦,从摊上取下老虎灯,“好不容易回来,叔送你。那小子,这个,见面礼。”
秦艽犹豫,接过陶叔递来的莲花灯。
“这就对咯,听你师父的,留在这里,不比外面强!”
空气突然黏腻,传来咕咕嘎嘎的声音。
“你听错了!”
陶叔狰狞,抓着花灯的手收紧,把琉璃样式的花瓣拉变形。
“阿顾!你又造幻境骗人!”
阿悟按住陶叔,“你怎么找到这的,师父呢,还好么,你呢?”
被戳穿,阿顾“切”了一声,变回自己模样,是一个明媚开朗的少年,眼睛里充满光芒。一开口,两颗小虎牙晃着,“太无聊了,老远我就感应到哥你回来了。那个老家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你的师父。”
阿悟几次想说话都被阿顾打断。
“这个美人倒真不错,你终于开窍了哥。”
灯影涣散,物什恢复他们原本模样。秦艽手里莲花灯,是一只正在吐泡泡的癞蛤蟆。
秦艽吓得手一甩。
“多好看呀,哥哥,你不能嫌弃他。”
阿顾脆生生的,对阿悟说,眼睛却盯住秦艽。
“你认得路么,先回去。”
“我没有骗哥哦,城里真的再发疫病。我也不记得路,回不去。”
秦艽感觉像针扎一样。
阿顾走在两人中间,“你和哥哥什么时候认得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
“真好,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陪在哥哥身边。”
阿顾声音很大,足够让阿悟听见。他却跟不知道似的,往秦艽身边挤。
“家里惯坏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阿悟戳秦艽,“青椒你不要生气。”
秦艽满脸严肃,停在路边,对着看不出来的草发呆。
“我看起来像那么容易生气的人么。”
半晌,秦艽回神。
“我只是,在想我们该怎么做。”
“去我那里呀,我想哥哥很久了。青椒,你可以把哥哥还给我么。”
阿顾看两人在后面慢吞吞走,停下脚步。
“首先,我不叫青椒。其次,你哥哥是独立个体,不存在还的问题。他要愿意,我走都行。”
秦艽本就不喜欢被人乱喊名字,他能清楚感受阿顾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不怀好意。
“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自己问你哥去。”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眼泪三秒就能挤出来。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怎么他了。
又不是演员,整这套变脸干嘛!
秦艽和小老虎亲切,对方又救下收留自己。他忍了一大口气,没骂出更难听的话。
“不行!”
阿悟着急,“你不能走!”
秦艽和弟弟气氛紧张。阿悟闻到一丝火药味道,脑袋“嗡”地发热。
空气里飘着炊烟,远处村庄发出巨大响声。
阿顾脸色一变,“不好!”
阿悟和秦艽对视,追过去。
茅草屋。
破烂只剩下半座房顶。
戴激光镜的老人岔腿坐在地上,翻着手里的书页笑出声。
“师父!”
秦艽觉得老人眼熟,注意力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过去。
“你没事吧。”
阿悟:“哪里摔到了?”
阿悟顾不得在和师父怄气,着急把人扶起来。
师父半天不理他,他担心是不是又是阿顾闹他,设的幻境。
“才没有,哥哥太高看我了。我一天只能弄一次。”
“话说回来,哥哥现在还是不能变形么。也不清楚自己能力?”
秦艽一直盯着阿悟师父手上的物件,两兄弟的话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在听。
阿顾是个对哥哥占有欲强的小孩,他表现明显,像只开屏花孔雀,对着秦艽撅屁股。秦艽也不想在这方面展现魅力。
来的路上,他看见地里有苞米。
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奇特了。
苞米勾起秦艽的赚钱**。他已经计划好自己的商业蓝图:玉米面!
玉米面和麦粉相比,口感上略微粗糙,但营养价值高了那么一些。他从萝藦小镇离开,麦卡斯大叔给他带了几袋。
这个村的环境比小镇更破落。秦艽担心这里是不是连火都没有。
担心的事往往会成为真。
秦艽看见阿悟向邻居借火的时候,整个脑袋都在发懵。每次都要这样么。
老人被阿悟扶着坐在铺满茅草的地上,事实上整个屋子都是这种地方。穿堂风“嗖嗖”刮,秦艽跺跺脚,搓手让自己稍微有些暖意。
阿悟把师父脸擦干净,是幻境里见过的模样。
秦艽问阿悟能不能找两块石头,就是之前他找过的。
阿悟在地上摸,拿着圆滑削薄的石头等表扬
秦艽搓了一杆茅草,做成火把形状。他简单用干草捆了一道,问阿悟能不能在家里点燃。
这里的风虽然看着猛,却吹不灭火。秦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看见阿悟师父看见火在跳动,眼睛都直了。
“来来来小伙。”阿悟师父休息够了,“你是哪里来的。”
阿悟师父得到谶言,“天道天人殉,迟迟久不归。”
“当太阳自东西上升,圣火笼罩名城,英勇重生。”
在他还是观星者时,大名城主都要敬他三分,城里一切资源供他使用,都没理解竹简上的文字。
据说是遥远东方传来的,将军把它带到大名城。
阿悟师父同老友研究过,天道是自然之道,非人力可变,殉的意思,难道要用活人献祭?
老友打了一个激灵,“或许是‘巽’,应东南方。”
竹简以音代字,传递圣言,如何解读,全凭意愿。
阿悟师父向来把它看做可有可无的示警,直到那天城灭。
他年纪大了,在哪都是活着,可阿悟不同。
阿悟师父叹气,期待秦艽给答案。
“我们从萝藦小镇来。师父,你坐下。你吓到他了。”
阿悟收拾好散落茅草,重新把屋顶搭回去。
他拍拍身上的灰,衣服摞上去一截。
“也就麦卡斯的眼光这般别扭。”
阿悟穿着黄棕相间的条纹衫,下面配着棕色裤子。
秦艽跟他一起久了没感觉,被他师父这么一点,笑出来。
“您认识麦卡斯大叔?”
阿悟脸红,扯开话题。
“不然您以为。您小时候,他还抱过你的。”
阿悟师父揶揄,“阿悟厉害得很,在外面不回来。”
阿顾端来两块薄饼,“就这么吃吧。我和哥哥分,老东西和青椒,你们随意。”
两片面胚上,油亮亮的,缀着几颗玉米粒。摸起来有些热度,更多的还是生的,黏糊糊,扯开还带拉丝。
“我弄得累死累活,你们在这里烤火。”
阿顾一口吞掉面饼,要来抢秦艽的,“吃么?它是我的了。”
“你们这也都是这样的么。”
“大名城感时疫,庄稼没人种,都在地里乱长。这里的大多是一些认不得种子的青年,空有力气。”
“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阿顾抹嘴,“你吃么,也我的了。”
阿悟师父摇头。
“城里东西比这边多。”
他指着地上,先前做的,秦艽一直盯着的玩意,“我缺一把螺丝。”
昨天没写完,6点也没写完,于是就变成了9点,所以今天的宝宝都会得到我真挚祝福和热情飞吻。
(烤青椒、烤玉米粒,一串一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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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