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异闻录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解颜

找了一圈，没想到涂盛居然知道，想来也是，做生意的人消息本就灵通，涂家又世代在巫溪镇做生意，跟木客这样的神秘部落都有来往，没点路子是不可能的，这些山野传说真真假假，他一定知道不少。

“涂老板，我们正在打听这件事，苦于没有线索，没想到竟在你这里找到头绪，涂老板真是我们的贵人。”

姚华一顿吹捧，捧得涂盛心花怒放，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道听途说。革勒车祠在金榜山一带是比较有名的，那时上游没有修建水坝，多雨的季节常有山洪暴发冲毁房屋，不少人去革勒车祠祭拜求风调雨顺，居然很是灵验。不过有一年暴雨连下了一个多月，雨停后革勒车祠被冲毁，之后也没人重建，这个祠就消失了。”

“这么灵验的祠，竟然没人重修？”

“很多人迁走了，加上一些不好的传说……唉，反正最后就是没了，没了。”涂盛挥了挥手，好像要把什么脏东西扇掉一样。

“那祠里的人呢？”

“本来就是用来供奉的小祠，并没有人住，不过听老人们提过，祠里好像住了个老僧。大水暴发前，那老僧挨家挨户敲门让大家搬走，不过没有人信，后来果然山洪暴发，大家才知道老僧说得是真的。”

“那他人呢？”

“听说山洪冲下来时，他就站在革勒车祠前，像是要挡住洪水一样张开双臂，人怎么可能和自然之力相抗衡，有去劝的，但是劝不动，大家忙着逃难，也没人舍下身家性命救一个老和尚，总之水退之后，那老僧就和革勒车祠一起消失了。”

姚华皱着眉，他不太喜欢这个故事，甚至能想象出老僧挨家挨户敲门时，村民的不信任和抵触，或许还会恶语相向把他当成疯子。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破碎的场景，一个全身破烂肮脏的年轻人一路奔逃，身后是怎么都躲不完的石块和野果，一声声“怪物”像尖刀一样刺向耳膜。

他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都过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涂盛见大家一脸心有不甘，好奇道：“你们找那老僧做什么，如今恐怕早已经死了，难道他欠下了什么债务，或者惹上什么官司？”

“我们在网上看到一些巫溪的传说，对这个很有兴趣，能找到就好，找不到说明没有缘分。”姚华笑着岔开话题，涂盛这么精明的生意人，如果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他一定会多心。

众人告别涂盛，说是在街上再转转。其实这条街一眼就能看到头，没有赶集的日子几乎没有人，他们这行人走在路上很是打眼，两边开着门的屋子前坐着歇凉的乡亲，都要多看他们几眼。

桑若有些不太自在，跟姚华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等涂献的消息吧，这条路上开门的没几家，感觉问不出来什么。”

远远看见涂献从街那头走来，几人在木器铺子门口汇集，鹿妘急道：“怎么样？”涂盛走了出来。

“哎哟，你们又走回来了，刚想找你们。那个老僧，我又想起来，虽然老僧不见了，但也有个说法，说他并没有被山洪冲走，革勒车祠毁了以后，老僧沿着河道上游寻到一处宝地，背山临水气象开阔，于是就在半山腰上建了一座庙，好像叫什么……什么……崖合寺，对，就叫崖合寺。”

众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崖洞。

“怎么找到崖合寺？”

“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涂盛大笑，“本就是个传说，传来传去越来越神秘，说实话我是不太信，金榜山虽然大，但进山的人也不少，山民们靠山吃山，真有这样的宝地宝刹，没理由这么多年只有个传说没见过真人，各位说是不是？”

“或许……机缘未到。”

“哈哈哈。”涂盛笑着摆手：“我不是那有机缘的人，何况过去多少年，真有崖合寺，老僧去世后也荒废了。你们消息倒是很灵通。”涂盛玩味地看着几人，眼里闪烁着探寻的目光，姚华心中一凛，不想再跟涂盛多说，忙道谢出了店门。

“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姚华问涂盛，从刚才起他就看见涂盛一脸严肃。

“涂盛做生意是油滑了点，但这件事没说错，我祖父知道的没有涂盛详细，不过也大差不差。应该是真的。”

既然有了线索，也就不再耽搁，众人沿着酉水往上游走，这个季节巫溪雨水不多，酉水水流平缓，走了半日到达一处开阔的水潭，前面就没路了。

“到头了？”

鹤心观察地形，摇头道：“恐怕要涉水过去。”

水潭面积说大不大，但两边都是崖壁不能绕行，潭水幽深水生植物茂盛，看起来是一副美景。大家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夜莺跟鹤心探路，鹿妘递给桑若一瓶水，有些心疼道：“还好吗？你才刚好，如果累了别勉强。”

桑若确实有点累，不过她不是娇惯的人。如果说这一群人中谁最想找到崖合寺，无疑就是桑若，其他人多少有点为了大义在，但崖合寺老僧或许知道桑若父母发生意外的真相，她无论如何都得来。

“我没那么脆弱，别忘了我以前也经常跟着你进山的，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

姚华正闭着眼睛打坐，闻言道：“都说人类是万物之长，我觉得这话太过自大，这一路我们看到不少灵兽，无论善恶都是造物主的心血，吸收自然之力化灵，也各有各的造化，谁又比谁更高一等。”

桑若看向姚华，问道：“那些伤人的，又怎么算？”

“伤人只是对人而言，于它而言，不过为了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又何来道德一说，人类为了维持秩序而已，说起来，不也是一种自私？”

鹿妘笑起来：“你说这话的样子，可真像个圣人。那依姚圣人所见，碰到攻击我们的怪兽，不如主动献身让他们吃了？”

“攻击是为了生存，反击当然也是为了生存。活着虽然累，但能活着，还是活着好。直到死亡不期而遇。”

桑若心有所感，望向姚华的眼神也多了些游移，“不期而遇的死亡”，她想到自己的父母，甚至从未谋面的祖父母，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难受。

探路的两人回来，夜莺手里拖着垂头丧气的玄翎，状态不太好。

“受伤了？”

“跟夫诸碰面后被飞鹭发现了，玄翎一路躲避才冲破包围，没有受伤，累到了。”夜莺温柔地摸了摸玄翎的羽毛，玄翎就势缩成一团，化为一道光线隐入夜莺的手心。

见姚华望着她，夜莺解释道：“木客都是树灵，但能力各有不同，我的身体能为玄翎提供治愈能量，鹤心，你们也看到了，他能追踪灵力。”

“那巫祝呢？”

语气有些急，完全不似桑若平常持重的样子，夜莺奇怪地看了桑若一眼，回答道：“长更可以与灵兽结契，引自然之力纠正偏差。”见众人不解，又补充道：“就是修复，他能让事物回到原来的样子。”

“逆转？”鹿妘瞪大眼睛，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巫祝，居然有这么强悍的能力？

“你要这么想也行，不过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夜莺知道鹿妘在想什么，她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忍：“时间总是向前的，要逆时空而行，必然要付出代价，比如……”

“别说了。”鹤心握住夜莺的肩，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夜莺低头几乎靠在他的肩上，终究还是没有，挺直脊背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一边。

玄翎带回来的消息与涂盛告知大家的差不多，还提到了一点，老僧曾向木客打听晶石“解颜”。

“女娲用五色石补天，另有晶石作为星辰补位天漏处，解颜便是其中一块，落在大地上成为稀释宝物，传说有撕裂空间的能力。”夜莺解释道：“上古神宝很多，传说真真假假，谁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在哪里得的消息，大约觉得木客一族有神木庇佑，于自然神力相通，会知道解颜的下落。”

“那他找到了吗？”

“木客找到解颜，会把这样的宝物拱手让人吗？”鹿妘看傻子一样看着涂献，夜莺想笑，但她不想表现出对鹿妘的认可。说也奇怪，两人虽然接触很少，但几乎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不同于桑若的沉静，鹿妘像一团爆裂的火，要换作平时，夜莺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的，但这团火喷向过自己，心里就怎么都舒服不起来。

她压下嘴角，将头扭向另一边，“木客确实不知道解颜的下落，老僧取走木牌后就离开了寨子。”

“解颜……”，姚华嘴里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老僧要能撕裂空间的宝物有什么用，是想将什么东西放入空间，还是想从空间中取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纷乱的信息盘旋在每个人脑中，谁都没想到一个龙门山能牵扯出这么多东西来。

姚华叹口气，指着水潭说：“看不清前路，就走好脚下路，咱们先从这走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