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妘也回了老家,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来没带钥匙,着急忙慌地给她爸妈打电话,结果被告知两人外出旅游去了。
鹿妘顿时崩溃:“我都提前说了我要回来,你俩去旅游?你们的宝贝女儿千里返乡,不夹道欢迎就算了,干脆让我吃闭门羹啊?”
鹿千林的声音洪亮,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哈哈哈,本来记着的,后来想到你妈快生日了,我得陪你妈过生日,就把你要回来的事给忘了。”
鹿妘翻了个大白眼,抱怨道:“行了,你心里只有你老婆,根本没有我,下次别说什么我是你宝贝女儿了,我就是根没人要的草。”
齐悦抢过电话,宽慰了鹿妘几句,鹿妘心情才好起来。“宝贝啊,你怎么回来了啊,你爸都没跟我说你要回来的事。”鹿妘听到电话那头齐悦埋怨鹿千林,“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妘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转头又对鹿妘说:“我说了不去不去,你爸非要拉我去旅游。”
鹿妘笑着说:“妈,你去玩啊,我开玩笑呢,那肯定是妈妈生日最大,你跟我爸出去玩不要提东西,让他给你拎包,还要买一堆东西让他付钱,心疼死他。”
“妈妈好想你啊,你回来多久啊,我们这个旅行团是十日游,你在家待几天啊?”
“那等不到了,我过几天就走了,过段时间得空了我再回来呗,你要是想我了就视频。”
又劝了齐悦半天,齐悦才念念不舍地挂了电话,鹿妘还听见齐悦埋怨鹿千林,鹿千林嘟囔着“行啊行啊你就只有你女儿老公就不要了是吧”,一家人吵吵闹闹,氛围十分温馨。
进不去门,鹿妘只好去爷爷奶奶家。鹿妘的爷爷奶奶都是地质队的,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老了也闲不住,就免费给邻居看孩子兼教功课。鹿妘到的时候,正值小学中午放学,一帮熊孩子围着桌子吵翻天,鹿妘一脸黑线坐在一堆小屁孩堆里,头顶都要冒烟了。
“姐姐,你是谁?”
“姐姐,你上班了吗?”
“姐姐,我要那个水杯,你帮我倒杯水。”
“姐姐我可以吃糖吗,我妈妈说我每天可以吃一根棒棒糖,你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鹿妘的爷爷奶奶正在乐呵呵地给小孩端菜,也没空招呼鹿妘,鹿妘心里老大不痛快,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老大,凭什么被一堆小孩给占了,我不!屁颠屁颠跑去厨房闹她奶奶,结果反被轰了出来。
“厨房太小了挤不开,嗳,给我递那个那个那个,蚝油,哎呀腿都伸不开了,你出去玩一会儿,带他们玩一会儿,别在这挡着我。”
鹿妘气鼓鼓地出了厨房,干脆进了房间把门锁了,爷爷叫了他几遍让她吃饭也不出来。
烦着呢,少理我。
房间里的摆设跟她住的时候一样,她在这个房间从小住到打,连小时候拼过的积木和贴的贴纸画都好好摆在抽屉里,看得出来爷爷奶奶时常打扫整理,想到这里,鹿妘心里好受了一些。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爷爷推门进来,鹿妘本来已经气消了,却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样子,看了爷爷一眼,扭过脸去。爷爷赶紧过来,满脸堆笑道:“我们妘妘回来了,爷爷还没好好看看呢,我瞧瞧,呀,还是那么优秀。”
鹿妘笑起来,推开爷爷的手,“怎么就看出来优秀了,还用得着说吗我本来就优秀。”
“那是,所里的工作怎么样,顺利吗?你们戴老师可跟我和你奶奶说了,说你特别上进,就是有时候有点躲懒,总体还是非常好。”
鹿妘猜老师说的肯定没这个好,但是爷爷为了让自己高兴说得好点,鹿妘从来不是别扭的性格,毫无心理负担接受得心安理得,接过爷爷手上递过来的西瓜张嘴就啃,吃得满脸都是汁。
鹿妘又跟爷爷说了一会儿贴心话,到底还是没说要去龙门山的事,他们家的人看起来都太正常了,总不能直接问,“爷爷,我们家祖上是不是有什么异能”,听起来也太扯淡了。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想着这次可能要空手而归了。发了条信息问桑若,桑若说得很含糊,只说她那边有点线索,但是电话里说不清,还是等回来了当面再说。一听桑若有线索,鹿妘乐得摆烂,干脆啥也不问了,权当回来度假。
等到小学生睡完午觉去学校,鹿妘溜进爷爷的书房,书房里放了很多爷爷奶奶收藏的古籍,两人虽然专职地质勘探,但对考古方面很有兴趣,鹿妘也算是受到爷爷奶奶的影响。不过干这行挺累的,奶奶有时候也后悔,说小时候不该给她接触太多,好好的女孩子天天跑到深山老林挖石头。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丝毫没有埋怨,鹿妘知道爷爷奶奶都很热爱这份职业,不然也不会退休之后还是不是回学校客座讲课,实在是放不下。
她伸长脖子一本一本地看过去,都感觉兴趣缺缺,直到看到一本《湘鄂地区地形变化及历史文化稽考》,心念一动,赶忙抽了出来。书里详述了当地的地形,不但有手绘的地图,还结合地形,与当地的历史文化传说进行了对比。
楚地自古就巫蛊盛行,精怪异兽之类的传说自然也多,这本书在书架里不知道放了多久,从来没被注意到,此时随手一翻,眼前闪过“山精玉简”几个字,鹿妘一屁股坐在地上埋头翻找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页了。
“轻点,轻点!这些书都脆了,经不住你这么大力翻。”爷爷心疼得什么似的,急得直跺脚。
鹿妘不好意思,“我刚看到书里写了个什么,山精玉简,一下又找不着了。”
爷爷接过书,两下翻到那一页,顶上的标题标的却是“金榜山”。
“这个什么山精玉简的传说,不是龙门山山精吗?怎么变成金榜山了。”
爷爷示意她继续往下看,原来之前金榜山一直叫龙门山,但有几年连降大雨,山体滑坡严重,大湖涨水冲毁良田,周围的居民深受其害。大家都觉得是这“龙门”二字不好,鲤鱼跃龙门本来寓意吉祥,但龙生水,水不断,压不住这龙王水就发大水了。
当地民众请了高人来算,把龙门山改成了金榜山,仍旧还是“金榜题名”的意思,只是换了个说法。说来也奇怪,换了名之后果然就不下雨了,之后风调雨顺了好些年,大家都说是因为这名字改得好,渐渐地就把龙门山的名字给忘了。
鹿妘听得直皱眉,改名字停雨这种事也太不靠谱了,“哪有这么玄乎,雨总不能一直下,不改名字也会停雨的。”
爷爷说:“普通民众总会有一些朴素的寄托,金榜山地区交通不便,经济一直很落后,建国初期还有不少形貌原始的村落,后来通了山路才好一些,不过毕竟是深山。越是这种地方,民众越相信乡野传说,这是必然的。”
鹿妘看了一眼爷爷,问道:“那您觉得,这些传说是真的吗?”
“很难讲,这些传说故事有些是脱胎于日常生活、英雄事迹,或者某些重要活动,肯定有事实基础在,通过想象进行艺术加工,在历史上,帮助管理者维持统治,凝聚部落,曾经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有些事迹肯定是被神化了,比如你说的这个龙门山玉简,大禹治水的故事。”
“所以是假的?”
“未必,可能确实发了洪水,也确实有人治水,但用的方法不一定这么神,河伯山精相助啊,天帝借出息壤啊,这些不一定是真。”
“所以就是,没有这些异能咯?”
爷爷摸着胡子沉吟,慢悠悠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可能会觉得这些绝不可能,一切都有科学的解释。不过越到后面了解更多,越觉得有些事实在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都那样。”爷爷看着鹿妘,满脸慈爱:“古人说得对,万物有灵,要对生命心怀敬畏,我和你奶奶也都是这么想的。”
爷爷的话说得模糊,鹿妘听得晕头转向,比没听之前还糊涂了。她好想直接问,“爷爷,我的手能冒火!”,又怕爷爷一把年纪受不住这个刺激,万一吓出心脏病来怎么办,急得抓耳挠腮。
爷爷看了她一眼,“有蚊子?坐就好好坐,扭来扭去干什么。”鹿妘撇嘴,心想还是算了,说不定变异的就是自己一个人,还是不要连累家人了。
书里有张古代龙门山的手绘地形图,看起来像藏宝图一样,鹿妘问爷爷能不能把这本书拿走,被爷爷一口拒绝。
“东西可以拿,书不能碰。”
本来想拿原版书去桑若面前小小地炫耀一下的,最后实在央求不过,只得扫描复印了一份。鹿妘将扫描的图片发给桑若,跟桑若那块木牌放在一起,两人一合计,觉得这两样看起来像是配套的。
一个地形图,一块木牌,指向的可能就是这个“龙门山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