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快。
南国从未想过自己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感受到这一点,她眼看着童年被埋藏在沙堡里,初中一起在海边奔跑的身影被高楼大厦吞噬,直到她隔着大洋与过去对视。
然后——
一切变得沉寂。
南国从紧紧锁住的门出来,她有些呆不下去。每一日的地面上的血迹和呕吐物,每一日布满房间的酒气和粉碎的杯子。偶尔门口会出现药物,可那并没有什么用。
她从王瑛焕的家一直走到村子门口,她悲哀地发现,那是如此长的一段路。她要路过许多人家,要路过警局,要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到达看上去是出口的出口。而就算离开,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
至少对于王瑛焕是这样的。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并且她会在逃出去前就被抓回来。
所以她没有逃。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并不是——真的,放弃了什么。
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不想给自己伤痕累累的人生再多加一份挨打。
南国绕了一圈,她看到村子里的小卖部,里面堆着彩色的风车与糖果;居民楼的外表泛黄,窗口挂着白色的床单。
好像这个村子也永远停留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可它并不像回忆那样充满滤镜。破旧的外观下埋藏的是深深的血迹和痛苦,好似它已经被遗弃,被遗留在某一次的前进中。
南国伸出手。
太阳越来越真实,它不像小时候的,挂在天边的一轮贴图,也不像以前电脑壁纸里人工感很强的壁纸。
她挡住阳光,不再觉得寒冷。
她感觉快要结束了。
村落里不少人家还没有通网,于是唯一一家网吧成了与外界交流的方式。
那一天,南国从黑乎乎的床底下扯出揉在一起的两团衣服,上面全是干涸的血迹。
那一天,南国发现地上有着比往常更多的呕吐物,代替了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的地板。
碎掉的酒瓶从客厅一直到厨房,再到卧室。
门开了。
南国看着面前的走廊。
男人的脚印一直到主卧,紧紧关着门,传来震天的鼾声和不时夹杂的谩骂;次卧和以前一样,永远地,封闭着。
王瑛焕的房门开了。
她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滴落,朝向外面。
南国跟了上去,她注意到放在餐桌上的十块钱消失,而血迹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
她找了许多地方,她在树丛里翻到破旧的拿来裹住血迹的衣服,她在垃圾桶旁边看到被蹭开的滴落的血迹。
最后——
最后。
南国在网吧门口,发现了残落的血滴。
她走进去。
网吧老板算半个□□,还算有钱,这个村子没人敢惹他。
他大概也懒得理别人家里的事。
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放在收银台,南国回过头,大厅里没有人。她一扇一扇地打开单人包间,直到最小的,在角落里的那一间,开门后她只看到椅子上湿润的血迹。
南国走上前,站在座位旁。
她看到屏幕上是自己的名字。
和自己的聊天框。
南国。
“你还会胃疼吗?”
“很久没了,我最近身体还好。你终于上线了,最近怎么样?”
“要吃早饭。”
“有吃。你现在在哪里呢?”
“你很坚强,好好照顾自己。”
“哈哈,你怎么跟老人家一样,突然这么说。”
……。
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瑛焕对她的,最后的告诫。
她当时只有一瞬间觉得奇怪。
然后想要把话题扯到开心的事情上去。
接着,就是王瑛焕对她的审判。
她收到那几条消息后,便知道,她要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但她不知道王瑛焕经历了什么。
她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对话框一直在输入,南国盯着,可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没有发。
门忽然被打开了。
南国睁眼,电脑已经一片黑屏,而地上带着拖拽的血迹。
收银台多了几张纸钞。
南国冲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回王瑛焕家。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卧室空空荡荡,只有许久没洗过的窗帘随着风飘。
主卧的门关得更严了。
南国等着,阳光消失,然后出现。
卧室没有再变化的痕迹。
只有主卧,似乎传来什么斗争的音响,随后翻找着什么东西。
南国从窗外往下看,停在门口的车有些眼熟。
是那个男人。
那个——
买了器官使用权的男人。
她走出卧室,主卧一片狼藉。
之前那些纸币早就没了。
赌博,酗酒,抽烟。
很快就消失了。
只是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便消失殆尽的纸币,买完了王瑛焕的下半生。
她的父亲觉得很值得。
保险柜被砸开了。
南国依稀知道,那里曾经放着点保命的东西。传家宝,再不堪的家庭也有那么一点——或许是一个金镯子,或许是玉首饰。
不过现在也没有了。
保险柜的锁被砸破,里面干净地像是什么都没存放过。
可笑的是,即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来管。
南国知道,她在路过警局的时候看到过。
门口永远是无数的烟头,对面便是唯一一家夜总会KTV。
没用的。
不会有人来。
“这里。”
南国猛地看过去。
没有人。
只是飘扬的窗帘蹭到了她的手臂。
像小学午休的时候。
像初中趴在靠窗的座位的桌子上时。
轻飘飘的窗帘总会触碰到皮肤。
像是谁在温和地安抚。
■■失■■■■■■■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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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
■■■■■■■■■■■■尸??■■■■■■■■■■■■
■■■■■■■■■■■■■■■■■■■■■■■■■■■■■
■■■■■■■■■■■■?■■■■■■■■■■■■■
南国突然觉得头很痛。
她感觉脸上有一些冰凉。
她把手覆在眼下,摸到了一点湿润。
南国回头望去。
还是没有人。
她的朋友。
妳去哪里了?
南国感觉有些窒息,好像心脏被紧紧捏住。
闭上眼之前,有谁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