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韶逸去问师傅如何成佛。
师傅放下正在誊抄的佛经,“成佛?”他轻轻叹了口气:“成佛太难了,难到可称之为虚无缥缈的程度。”
舒韶逸睁大眼睛惊讶道:“为什么?不是还有活佛济公吗?”
“活佛济公是写的话本,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济公是降龙罗汉转世,非佛。”
“罗汉不过是断除了烦恼,免除了轮回之苦。从初果修行到四果才算有所成就,是小乘的顶点。”
“而菩萨,解脱痛苦后又看到众生,便又回到世间解脱众生,牺牲自己利益众生,便是有情,是大乘菩萨道。”
“佛,超越了生死轮回,可以帮助所有众生解脱和超越。这个世界仍是娑婆世界,说明未出过佛。”
舒韶逸也不禁叹了口气,“好难。”光是成为阿罗汉就要解脱贪、瞋、痴、慢、疑这五样思惑,已是难上加难,更别提菩萨和佛了。
而死后功德加身,成为城隍等神,也只是暂离轮回,而非脱离轮回。
舒韶逸在上学时新交上了两个朋友。
两个朋友都异于常人,一个在脸上有着青斑胎记,另一个手五指没分开是个肉团。
原本是班里人排挤孤立他们,现在是他们排挤孤立其他人,听到别人说他们就回击回去,被欺负也敢欺负回去,看到有人靠近也一副警惕姿态。
他们和班里人有来有往,还出现过有人主动与他们交好,结果是个卧底,拿**乱嚷嚷的事。
舒韶逸则一直是独来独往,被两人主动结交时还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先主动说道:“我们周末的时候会去重光寺,空真老师给我们讲课。”
邓诚还补充道:“我们出生不久,我们父母以为我们被恶鬼附身就找来了空真老师他们……后来多亏了老师劝诫我们的父母,还教我们做题。”
白君浩跟着道:“我们跟常人不同,只有学习这一条路了。你能在重光寺待着,受到老师认可,肯定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们来找你玩。”
自从住进寺里后,他就有了每天一块钱的零花钱,学校周围的小卖部和小摊们终于为他敞开了!
本来放学就是最开心的,现在开心又多了一点。
邓诚和白君浩两人更早与周边好吃的地方混熟,邓诚更是拍着胸膛要将自己的攻略全部告诉他。
他还悄悄问他鬼魂是不是真的存在,舒韶逸就找个无人之处给他们展示了空中飘,两人的眼睛都亮了。
“我就知道!”邓诚慷慨激昂,又一脸深沉地摸着脸上的青斑,“我就知道,我不是封印了厉鬼,就是封印了神龙。”
白君浩在一旁问道:“那我呢?那我呢?”
邓诚上前端详他的手,舒韶逸也仔细看,舒韶逸不确定道:“是宝珠吧?”
邓诚笃定道:“是宝珠,不是龙珠就是混元珠,反正是这类,肯定很厉害。”
邓诚和白君浩经常能听见他人说他们的外貌,有人直言直语,有人掩饰着说。
“但经过我们筛选后,就知道哪家是性格好不坑人的了。”
也确实是这样,一家小卖部的阿姨看孩子都笑眯眯的,从来没有不耐烦,等花到一定钱数还可以抽奖。
人也大方,能抽的奖放在柜子里,从来没有谢谢惠顾。
有悠悠球、贴纸、精美卡片、魔方、小本,还有毛绒玩具等。
有孩子囊中羞涩,进去试玩,玩坏了阿姨也不管,但周围的孩子们反倒自觉成了“纪律委员”,互相监督。
还有一处卖炸臭豆腐和炸肠等的小吃摊,也是一位阿姨,但比那个小卖部的阿姨体型更大更强壮,也更强势更特立独行。
结婚的女人大多都听男人的话,围着男人团团转。
可这位阿姨更像是男人,她的丈夫更像是女人。
小吃摊是她做主开的,收钱打招呼是她做的,对她男人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他只是会听完要什么后,默默拿东西炸,人少的时候就在旁边默默坐着。
炸串阿姨是不允许自己的世界有道德败坏的人出现的,一旦出现就会用自己的大嗓门和威严的身材制裁他们。
有一次他们在买炸串时,有两个男人在旁边大声嘲笑他们。
阿姨当时就摔了夹子,舒韶逸在旁边帮忙后怕,亏了没把油溅出来。
“你们男人一天天就知道能耐啊,还好意思嘲笑别人呢,家里几个子儿啊?能娶媳妇吗?能挣多少钱啊?别到时候成老光棍!”
炸串阿姨声音大,看起来不好惹,要吵架的热闹已经惹来了路人眼光,再加上理亏和欺软怕硬,两人便灰溜溜地走了。
走之前还嘀咕几句,有的是女人要嫁我们,泼妇,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话。
可话是这么说,行动上却不是这么个事。
连续几天那俩男人守着学校门口,对着学生就说王姨炸串摊别去,摊主是个泼妇,会骂人。
有的学生胆小,怕去了那摊被两人看见后训斥,便没去。
但大部分的学生没听。
女生不都是强势一些的嘛,那班里那些人憎狗厌的淘气男生们,不就有惹怒女孩子被踹、被拽着耳朵转圈的嘛。
更何况王姨凶的也是欺负人的,聊天的时候也尊重孩子,认真回应没有不耐烦的。
回家被几个大人管着,学校被老师管着,还得听陌生人的话……不是,凭什么啊?
转头就跟王姨说了,结果两人被追骂了一路,彻底消停了。
就是欠的。
舒韶逸三个孩子的零花钱都贡献在这两个地方了,一分都没留。
因为,“不仅要让阿姨们坚持住,还要让她们做大做强!”三人热血沸腾。
到了周六,师傅要领他第一次降鬼。
当时师傅接了个电话,就领他下了山,山下是一辆黑色的车。
村里灰尘大,黑车灰扑扑的,可再脏也是真车啊。
他的眼睛像往常一样黏在了上边,没想到师傅直接走过去一掰将车门给开了。
舒韶逸顿时就有犯错的心虚感觉,“师……师傅……”
“上车吧。”
“啊?哦……哦……”
他小心翼翼地抬脚上车,后座是看着崭新的皮面,坐下后有明显的压着皮子的声音,害怕前面的司机听到,有点无措。
他打量着车的内部,看前座绑着垫颈部的小枕头,看前面挂着的出入平安的挂饰,看前面的镜子能照到自己,感觉自己有点丑,但忍不住晃来晃去看自己的不同角度。
前面的司机开口了,“明悟大师,没想到这次您亲自来,怎么不让您徒弟来呢?”
“我来带带小徒弟。”
“哎,真是您小徒弟,太小了,我都没敢认。”
前面的人转过来,“你好,我是投胎保障局的韩飞翰,叫我韩哥哥就行,将来我们要经常打交道呢。”
舒韶逸听到了一个新奇的词,“投胎保障局?”
“唉,这不是有鬼魂不愿去地府投胎还引发混乱的嘛,我们这个局就是字面意思,保障鬼魂投胎。”
他看到舒韶逸眼睛总是瞟上下窗户键,又看后座缝隙的安全带,知道他好奇,又不敢瞎摁,挺乖巧的孩子,便给他示范。
舒韶逸先尝试了一下,又想试试,但害怕对方嫌弃,准备等新认的韩哥哥说话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再偷偷试试。
车启动了,韩飞翰边开车边说明这次的情况。
“这次的鬼是惠民村的王阿花,七十五岁逝世,她在被二儿子孙浩瀚赡养期间被活生生饿死在房间里。不久后孙浩瀚、大儿子孙浩犇和三儿子孙浩天都有一段时间吃不到食物。”
舒韶逸听到这里有点没忍住,趁他还没有说下一段话的间隙问道:“王奶奶既然有三个儿子,那怎么还会被饿死?”
“三个儿子反倒才麻烦呢。”韩飞翰叹了口气,“三个儿子里面只有二儿子愿意待在村里,于是老房子分给了二儿子,二儿子再给其他儿子钱。但二儿子赖着钱不给,其他儿子就觉得母亲偏心,钱也不要了,就让二儿子养母亲,就当出了赡养费。”
“真够……狼心狗肺的。”舒韶逸忍不住第一次说出了恶毒的词汇,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师傅,师傅面色如常,没训斥他。
“是啊。”韩飞翰赞同道:“自以为受了亏欠,就都能忍住不回来看一眼。等都被饿一阵后,三个儿子反倒团结了,又是请道士又是请和尚,等真快被饿死了才选择报警。”
村里人经常没有报警的概念,就算出点惨绝人寰的事,只要不是当场杀人,都会归结为道德问题,毕竟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知道底细,害怕被报复,容忍度相当高。
舒韶逸眼睛亮了,“那是不是可以将他们抓起来了?”
韩飞翰挠了挠头,“孙浩瀚和他媳妇可以,其他人大概不行。”
舒韶逸顿时蔫了。
“那三个儿子的媳妇孩子都跑了,我们将他们三人聚集在一起,王阿花也就不出去,只等大师来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