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离乱 第24章 【篇二（7）】祸世人阎

“你看，那是历天师吗？”路过的两位蔚氏女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般，兴奋地窃窃私语。

“是了是了！看那身素净衣袍还有剑穗，那把必定是泽光剑！”

“都说历天师乃是名扬四海的修真翘楚，连容貌气度亦是冠绝天下，万人空巷看历君，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你看他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幅出尘绝世的画！”

“听闻这次历天师前赴我尊琼世的琼花宴并未带门下弟子，而是神族圣女随身前来。”

“哎那不可能啦，圣女一生守洁，历天师又怎会不知。且那圣女一看便知心高气傲的，又怎会看上历天师区区一个人族。”

“说得也是，天师是在赏那株艳红色的牡丹吗？我们不如过去打个招呼。”

琼龙脉的养分几乎都供养了这几千棵琼花树，唯有尊琼世里仅有几株花王牡丹，是蔚氏门主夫人在世时亲手植下的，如今时节正好，一株正红明艳的牡丹重瓣盛开，国色傲然，缀着琼龙脉的满目素雪，十分夺目。

“好，你先走。”

“一起去……”

两位女修扭捏羞涩地想要走到历烨身边，不想历烨却转身向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怎么……走了？”

“不知道啊……”

历烨听见了她们的话，并不想与她们多做交谈。他生性冷淡不爱热闹，也早已想过此生孤老，并不想与谁多打交道。

“烨哥哥！”

不巧一声叫唤传来，似是晴空的云层里穿透出了一缕艳阳，带来了耀眼明煦的光。

伏厌思故意从那两个女修中间撞过去，历烨一转身便正好迎着她一把跳到他身上，双手娇柔地搂住他的脖子，双脚缠上了他的腰。

虽说十年来她每每都这样，他也习惯了，但还是无奈。

阿蜀恭敬地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伏厌思刚刚从厨房里捣鼓出来的药。

“烨哥哥，我刚刚给你熬药去了，身上都是药味，我的红色水仙花香水都盖不住了。”伏厌思撒娇地瘪起嘴。

她身上的异香确是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入鼻便觉苦涩的气味。

“殿下……”历烨刚想说“大可不必如此”，却被伏厌思打断他的话头——

“阿蜀，把我的药端过来！”

阿蜀把药端过呈在历烨面前，浓浓的一碗，黑不溜秋的……闻起来还有一股腥味的呛鼻；历烨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殿下……”

“你要是不喝我就不下来。”伏厌思笑眯眯地说道。

一击毙命！青城在一旁看着，暗自替历烨默哀。那两名女修虽然懊恼，但也识趣，被扫了兴也只能乖乖离开，谁敢和神族圣女殿下硬刚呢？青城又替那两位女修惋惜，毕竟人家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看见历烨端起碗来一口饮尽那碗中的药，青城和阿晚在一旁同时咽了一口口水，因为历烨的表情就像要去赴死般壮烈……得有多难喝啊……

伏厌思满意地又抱紧了历烨，整个人贴着挂在他身上。青城曾看过人间的百物图，有种长得像猫一般大小但样子像熊的动物就喜欢整个四肢并用地挂在树上——就像现在的伏厌思。

“殿下，此举不雅。”历烨守着君子之礼，一手持剑，一手负背。

“你带我回去呗。”伏厌思却故意双脚缠紧了他的腰。偶有一些路过的子弟瞧见一两眼后，匆匆埋头离去，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阿蜀懂得上来劝说了：“主人，蔚氏少门主正朝此处过来，想必是有要事。”

“谁？那个借给我厨房的人吗？”伏厌思溜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是。”阿蜀回道。

伏厌思抬起蹭在历烨身上的小脑袋，果然看见不远处，蔚净正带着一个人向历烨他们走来。她嘟起嘴一副委屈不舍的模样从历烨身上下来，却一时脚下不察，差点被桥上的阶梯踉跄了一下，历烨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伏厌思恰巧一抓，两人手心相触紧握……

历烨立马松手转而扶住了她的小臂，伏厌思反应过来后，站稳了脚下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历烨的神色。

他故作镇定移开目光，等着蔚净迎面走来。

“历天师，圣女殿下。”蔚净远远便看见了伏厌思和历烨的亲昵，此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历烨持剑拱手回礼。

“家父有事想请历天师相商。”蔚净说道。

“何事？”伏厌思在一旁问。

蔚净示意随身的一位门人，历烨也看向他。

蔚氏的门下衣袍除了素白镶金边之外，门主一脉的衣物上还会绣有盘金绣，蔚净身上有，这位随身的门人身上也有。

他持剑做礼回道：“听闻人阎出世，正率领百万鬼兵攻向我琼龙脉。”

“人阎？”伏厌思说道：“是那个你们人族传说中的百鬼之首，人间阎王？”

“公子，他们在说人阎唉。”阿晚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藏在此处？”

“谁说我们在藏了？”青城才发觉自己居然好像在偷听他们讲话一样，这才挺直了腰板，抖擞地走了出去。

阿蜀先看到了青城：“青城公子。”

“啊，我路过。”青城说道：“我方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人阎？他不是出不了怨离谷吗？你是……”他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场和蔚净不相上下的男子，看起来不似寻常的蔚氏子弟。

“在下蔚泽，蔚氏中人。”蔚泽回道。

“身着盘金绣衣物，你是少门主的兄弟？可蔚少门主不是独子吗？”青城说道。

“我乃先夫人胞姐之子，自幼父母双亡，承蒙先夫人慈心关怀养育膝下，冠以蔚姓。”蔚泽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早听闻蔚氏门下有一得意子弟，表字为泽，修为有道，气度不凡，今日得见，实不担虚名。”历烨说道。虽然都没正眼看青城一眼，但青城就是觉得历烨在警告他别乱说话冒犯了别人。

在宴席上他护着青城是因为他也对风氏做过的事和蔚桀的做法不甚赞同，但蔚泽并没有做错什么。

青城识趣地闭嘴了。

“历天师过奖了。”蔚泽说道：“我从云梦带了那狐妖身边的王姑娘回江陵，途中路过怨离谷本还安然无事，却在快到尊琼世时听见消息，人阎出谷，携着百万鬼兵直奔我琼龙脉而来。”

“王姑娘到了尊琼世？”青城问道：“她如今在哪？”

“在尊琼世别苑中，安然无恙，只是一路颠簸有些劳碌，歇下了。”蔚泽说道。

“那个人阎为何要出兵？你们没招惹人家，他又怎会要找你们麻烦？”伏厌思说道。

“人阎生性便残虐，行事不按常理亦不讲人伦，一经出世便是浮尸百万，血横千里，恶名远扬。”蔚净说道：“之前他被困在谷中，也不知怎么就跑出来了，听说他此次挥兵直指我琼龙脉，父亲想请历天师前往书室相谈。”

生性残虐……青城玩味着这个词，到底谁是天生的性子残虐？怨离成了人阎，其中缘由为何，所行之事是非对错，到底有几个人真的清楚了解过？

青城这时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按归寻尊主所说，怨离出了谷不该是先去寻他心爱的姑娘吗？但这已然时过几十载春秋，也许当年的佳人早已红颜成枯骨，化作黄土一抔；那他为何要到尊琼世来，难道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也要去。”伏厌思说道。

“还劳烦殿下先行移步去看看王姑娘。”蔚泽说道：“一路舟车劳顿，她怕是身子吃不消。”

伏厌思看看历烨：“那阿蜀，你陪着烨哥哥去。”

“是。”阿蜀应下。

“烨哥哥吃了我的新药，近日来要多注意身体的变化。”伏厌思说道：“你们有什么安排都要告诉我。”

看她这般明媚张扬的骄傲模样，蔚净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活泼干净的小鹿，不时徜徉。

“你们尊琼世，可有什么能够让死者回生的灵丹妙药？”青城问道。

“为何这样问？”蔚净问道。

“据我所知，人阎在这世上唯有一位心爱的女子，若还活着如今也该是耄耋之年了。”青城说道：“他兵指尊琼世，那应当是此处有他想要的东西，能让人阎这般兴师动众的，或许只有他心系的姑娘了吧。不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没有。你又如何得知人阎这些事？”蔚净说道。

“你管我。”青城看不惯蔚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一副质问他的语气，青城故意气气他。

“你……”

“蔚公子。”历烨开口道：“请带我见门主。”

蔚净斜了青城一眼，但在伏厌思面前他还是要保持这世家公子的气度，不予青城计较。

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的背影，青城凑过去对伏厌思说：“殿下，你来到江陵，可知道哪里有好的首饰卖？”

“首饰？小屁孩情窦初开，有喜欢的姑娘了？这是哪家的女修啊这么不走运入了你的眼。”伏厌思挖苦逗趣道：“你有钱吗？就想买东西哄姑娘。”

“没有，这不想要跟你借嘛。”青城陪着笑。

“公子你要做什么？”阿晚也问道。

伏厌思立马敛了笑容：“不借，没钱。”

“我帮你制造和历天师独处的机会。”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