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悲悯之相 第2章 第 2 章

女人把烟扔到烟灰缸，拿起面前的任务简报。

异化等级：A

危害范围：A

异化物代号：路生花

派出异化处理员：王瞾

处理员等级：A-

任务地点：东海政法大学 证海楼

任务目标：清除异化体，清除所有污染体及疑似污染体

任务支持：已将异化区域进行障壁隔绝

“妈的，最近的这种大范围异化事件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还有，是不是上头这帮人非得到异化完全爆发才派任务啊！”王瞾往任务单上啐了口唾沫。

“别废话了，去吧。”一个小男孩样子的处理员伸出手碰了碰墙，一道门出现在女人面前。

“谢了，小子。”王瞾伸了伸筋骨，只见她伸手一抬，一把足足有两米长巨斧出现在她面前。“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上面那帮家伙都剁成肉泥。”

“在把它们剁成肉泥之前，活着回来。”小男孩冷冷地说。

王瞾推开门，朝着小男孩竖了个中指，“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臭小子。”

“我可不吃异化物的肉。”他回敬了个中指，“还有我叫QP，不叫臭小子……”他看着门关上，翻了个白眼。

我叫祝宇，是东海政法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学习努力成绩优良，无不良癖好，是一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此刻的我应该在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考场挥洒笔墨。

但事实是，我被和我在大学里关系最好的同学用“触手”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佳佳，你……”祝宇看着她的脸，这个经常和自己完成各种小组作业的女生在一瞬间变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只见她梳着双马尾的头皮炸裂开来，脑袋里的血肉化成蠕动的腥臭的足足有手指大小的类似蛆虫一样的东西，两根肉芽样的触手从她身体贯穿，五脏六腑悉数倾斜而出，散落在教学楼灰白色的瓷砖。而此时此刻，周围的教室学生尖叫的声音、骨肉碎裂的声音、血肉和内脏喷洒在地面的声音，以及这些“怪物”疯狂地舒展着自己的如绽放般的身躯，让整个教学楼浸淫在无边的恐怖之中。

“救命，救命啊！”祝宇拼命拉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而此时此刻，在原本常佳佳“头”的位置，那些类似血肉状的蛆虫汇集到一起，连同黑色的乱头发、白色的头骨和血肉脑浆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朵巨大而恶心的、仿佛心脏般鼓鼓跳动的、含苞待放的——花。

“抱歉了，佳佳。”祝宇挥动右拳，朝着那朵肉花使出了浑身力气。那朵肉花骤然吃痛，连带包裹着血色衣服的身体被击打地后退两下，缠着祝宇的肉枝也松了。祝宇趁此机会，立马踢开了变成怪物的常佳佳，在怪物的哀嚎声中向着楼梯逃离。

“跑啊，死腿，跑啊！”祝宇拼命挥动着双腿，努力躲闪着从各个教室破门而出的怪物的触手。他不敢去看每个教室中人间炼狱的情景，他只是想逃，此时对生的渴望压制住了所有的恐惧与恶心。

东海政法大学 文庭院楼

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坐在楼顶边缘，看着黑色的屏障渐渐将不远处的证海楼隔绝，周围警铃大作，但是没有一个警察进入屏障区域。这种事情他见惯了，他戴上随身听的耳机，此刻只感觉吵闹。

“还带着你这破随身听呢，这都什么年代了。”银发青年走到他身后。

“觉得很吵。”男人的长发在冬天的风里随着耳机线轻轻吹动，他摘下眼镜，用温柔如水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要不要一起听歌？”他递出一个耳机。

“算了，听过无数遍了。”银发青年拒绝，只是坐在旁边。“还有，要是嫌吵就别弄出这么大动静，我亲爱的S级处理员，哦不，是我们异化处理局的叛徒，轻洲。”

“可是我这个叛徒不早应该死在你的手里了，北？”男人清冷的眼眸看着他。

“呵，我确实就应该杀了你，哪怕现在我想杀了你只需要……”他左手比了一个击毙的动作，“嘭的一声，你，包括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都会无影无踪。”

“可是你没有，而且这些话你在无数次的重启中也做过无数次了吧，既然你没有杀了我，那我一定对你，对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用，对吧北？”轻舟只是看着远方的异化区域，享受着耳机里女声轻柔的歌声。

“是啊，在无数次的重启中你确实一次又一次的实现了你的理想，我提前在此恭喜你。”北说道。

“你重启了多少次？”轻舟看着他。

“很多次。”北说道。

“不累吗？”轻洲皱了皱眉。

“有点，但习惯了。”北躺了下来，看着冬日的天空飘过几片云朵，“看来我没记错，三朵云，一朵像马，两朵什么也不像。”

轻舟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沉默片刻后问道：“那在你经历过的这些中，这个世界有没有迈向正确的未来呢？”

“成功过，但是代价很大，正因如此，我依旧选择了重启。”北闭上眼睛，感受冬天的并不轻柔的风。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轻洲问。

“你话似乎有点多了，”北睁开眼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我其实要感谢你。”

“感谢我就好好把这条烂命活着。”北坐起来，“接下来，可别在被我杀死前死掉。”他看着轻洲，眼神里多了一丝敬畏。“我希望你撕开这个世界的小小一角，这样才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祝宇跑到一楼，眼前的景象让他隐忍已久的恐惧和恶心在一瞬间爆发了，他吐了出来。

一根巨大的，仿佛被无数血肉凝聚而成的“树”就以极其扭曲的形态生长在大厅中央，由骨骼和跟腱组成根系贯穿了墙壁，整个教学楼剧烈摇晃。祝宇看到无数由人变成的怪物爬上了“树枝”，将自己破碎的身体粘合在“树”上。在一瞬间，“树”上长出来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果实，而那些果实是一个个睁着眼睛的人头。

“我们来，成为硕果吧！”

“两眼一睁，我们愿意牺牲！”

“今天的我们，会感谢，努力的，自己！”

“上岸了，我们就在彼岸！”

“我们成功，成功，成功！”

“为我欢呼吧，我是人上人，没人，可以再，小瞧我！”

“不放弃，我们，都是……”

……

无数颗人头在“树枝”上发出无比清晰却又让人作呕的呓语，无数牙齿咯吱作响，无数舌头混合血液吐出鲜红的血液，无数眼睛流泪着，却又喜悦着，仿佛痛苦和快乐化为等价。

祝宇不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将这一切理解，无数人头一样的果实注意到了他，向他投来如同炙烤般的审视。

“同学，你在干什么？”

“同学，你作文背了多少？”

“同学，你数学做了多少套题？”

“同学，你学校的报录比是多少？”

“同学，你为什么在这里？”

“同学，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复习？”

“同学，你为什么要临阵脱逃？”

“同学，你为什么不把握青春？”

“同学，你不知道考不上的后果很严重吗！”

“同学，你不知道考不上就要和更多人内卷了吗！”

“同学，你不知道今年的就业形势多严重吗！”

“同学，你难道考不上要在家啃老吗！”

“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个废物！”

“同学，你是个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无数张嘴异口同声，齐声咒骂着祝宇。

“你就是个废物！”

“你以后只能给人打灰，端盘子，送外卖！”

“你以后怎么在社会生活！”

“你以后就是社会的废料！”

……

“闭嘴！”祝宇感觉头很疼，心脏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膛里长了出来，但是他依旧强忍着不适对着这些人头果实骂了回去，“你们才是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这些人头状的果实齐声笑了起来。

“居然有人嘲笑上岸的人！”

“居然有人说我们是废物！”

“让他，变成我们的养料吧！”

无数血肉状的枝条朝着祝宇袭来，伴随着无数机械却又狂躁的笑声，祝宇闭上了眼睛。

“抱歉了，妈妈，没办法和你一起回家了。”祝宇心里默念道。

“抱歉，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再考这个破研究生了，谁知道会遇到这一遭子事。”

“再见了，希望妈妈你不要太伤心。”

火焰的温度伴随着无数的尖叫声重新让祝宇夺回感官的控制。他睁开眼睛，一把燃烧着火焰的生锈斧头出现在他面前。

“妈的，QP那臭小子每次都把老子传送到天上，”她拍拍身上的血污，低头看了看因害怕趴在楼梯上的祝宇，“嘿，小子，居然还活着？”金发的高挑女人把斧头扛到肩上，“待会出于保险，也得把你砍成两半，但是现在我得去把这一切的根源砍成两半，你听懂了吗？”

祝宇连忙点头。

“两个选择。”女人伸出两根手指，“一是在这里被剩下的污染体啃成骷髅，二是跟着我去把异化体砍成两半，虽然现在和你解释啥的很浪费时间，不过你知道反正你肯定要死，是在A 级的异化体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走吗？”女人伸出了手，把祝宇拉起来。

祝宇接过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站了起来。

“这个给你。”女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别紧张，不指望你有多少作用，这是留给你自己了断用的。”

祝宇结果匕首，紧紧握在手里，并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谢，小子，”她转身，看着面前那棵长着无数人头的树，“该干活了。”她跳起来，用身体牵引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斧，朝着那棵已经被砍了一道巨大的疤痕的血肉巨树砍去。

“十年种树，百年树人！”

“拼搏白天，成功上岸!”

无数果实人头挣扎的尖叫着，只见每个果实的嘴巴像石榴一样分裂开来，露出骨钉一样的牙齿，朝着女人发射而去。

“雕虫小技。”挥舞着巨斧的女人将巨斧旋转，连同斧身的火焰轻松讲这些攻击化为乌有，“现在轮到我了！”她找准时机，在墙上快速移动，寻找到一处死角，将巨斧朝着树冠一扔。

|II型·焰|

不仅是人头果实，连同血肉巨树在这一刻发出来痛苦的惨叫，树冠与枝条的连接处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枝条掉落在地，连同人头果实也在这赤色的火焰燃烧。

“还没完呢。”女人腾空跃起，看准插在树身正在燃烧的斧头，“|IV型·炙|”她周身被紫色的火焰包围，只见她握紧双拳，对准巨斧就是狠狠地进攻。一拳，两拳，三拳，只需要三拳，斧头便深深砍进树身，将其劈成两半。血肉之树在此刻变成燃烧之树，无数枝条爆裂开来，连同上面喋喋不休的人头骤然迸发，宛若火树银花。

“这就，结束了？”祝宇站在一旁看着这幅场景。

“还没呢，真正的……”女人转头看向祝宇，可是突然她感受后背一痛。

“后面！”祝宇连忙提醒，可是他此时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后面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女人举起斧头就朝后面砍，可是伴随斧头落地，一个干净的、甚至有点可爱的女生的头颅连同半个肩膀被砍成两半，鲜红温热的血液仿佛井水开泵喷涌而出。

“杀人了！杀人了！”周围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是什么！”

女人和祝宇定睛一看，这里哪有什么怪物，那有什么扭曲爬行的血肉树枝和人头果实，反而，他们身处明亮且一尘不染的教学楼走廊。女人摸了摸疼痛来源的后背，是一支尖锐的签字笔。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女人把笔“还给”那个成两半的女生，“小子，这是哪？”

“这里，应该就是这个教学楼平时的样子。”祝宇跑到女人身边，“我们不是在？”

“我知道，我们刚才在异化清理现场，这估计就是那个异化体的本事了，”她启动对讲机，“QP你听得到吗，这里是王瞾，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本次任务的异化体等级判断错误，该异化体初步判断为S级，异化体具有模因空间污染能力，攻击生效，请求支援……妈的，没用。”她把对讲机踩了个粉碎，自嘲地笑笑。

“小帅哥，估计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喽。”王瞾依旧警惕地看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