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躺在藤椅上,惬意地闭着眼睛。她此刻无比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向小师姐求亲。
家里有一个贤惠的,做的一手好饭的人实在是太幸福了。她要是个男人,也想要娶一个做饭好吃的娘子回家。不过,现在也不赖。陆商的手艺真的是太棒了。
阮晴眯着眼睛,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那天陆商提出做饭,她原本是不开心的,觉得自己的厨艺仿佛受到了嫌弃。虽然她自己早都有了自觉,但是被人提出来,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很快,当她第一次吃到陆商做的饭的时候,她就果断摒弃了自己做饭的想法。
做饭好吃到陆商这个程度,被嫌弃她也认了。同实打实的好处相比,呵,那点虚无缥缈的打击感算得了什么。
非常有趣的是,陆商虽然反应很慢,说话很慢,却不影响他做饭的步骤,一番动作下来,简直是赏心悦目,如同行云流水。而且,阮晴隐隐觉得,陆商“生前”应该是很喜欢做饭的,所以即便是现在,陆商一接触到炊具,也仍然能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放松与愉悦。总而言之,同阮晴的地狱式烧饭截然不同。
在阮晴的认知里,喜欢做饭的男人并不多,似乎大多数男子都有“君子远庖厨”的情结,鲜少去接触后厨事务。陆商显然是个例外,不过也正因如此,阮晴越发觉得自己捡到了个大宝贝。
两个人很平淡地过了一些日子,阮晴摆弄她的草药,陆商呢?他白天在院子里给阮晴劈柴,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溪边给她挑水,还包揽了阮晴的一日三餐。
总而言之,阮晴觉得很满意,她活了二十年,最近这些日子是最符合她心意的一段了。
很快,到了六月初一。
阮晴吃过了早饭,头一遭没有去藤椅上懒着消食,而是捡了几样草药,用防潮油纸细细分开包好,包了几大包,在药包的皮子上写草药的名字。
陆商看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陆商现在这种状态,不眨眼睛也不会觉得眼睛酸涩,所以一般当他眨眼睛的时候,就是在无意识地表达自己的感觉。阮晴这些天已经大致摸清了陆商大多微小的动作里包含的意思,看着她眨一下眼睛,大概是有一点疑惑。
阮晴一边把几个药包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一边道,“每个月初一,小羽会来各家询问需要些什么东西,他和谷师兄负责采买。”
阮晴看了陆商一眼,陆商收到她的眼神,慢慢点了点头。
阮晴继续道,“不过呢,东西当然不是白来的。有点像是以物易物吧,我们要拿一些草药出去给谷师兄来换。”
陆商明白了,问她,“你。想要什么?”
阮晴掰着手指头想了一想,“嗯……要买一些调料,从前我自己用不上,但我觉得你应该能用得着。”
从前把调料买回来她也不知道怎么用才好,如今有了个做菜那么好吃的人在身边,她自然不肯亏待自己。
“再有就是……得买盒好点的胭脂。”
陆商看看阮晴素净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拿了斧子去砍他的柴火。
“陆商。”阮晴叫住了他。
陆商困惑的回头,黑亮的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困惑。
阮晴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不知怎么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清咳一声,道,“那个,待会儿会来人,你……”
陆商虽然反应迟缓,可却能很准确地领会她的意思。听了她这话,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斧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了一边。
“那我,先进屋子里去了。”陆商向阮晴道。
阮晴胡乱地点了点头。
看着陆商宽厚的背影,阮晴默默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陆商这种情况,自然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叫他回屋子里避一避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怎么就有些说不出口呢?甚至,一见到陆商这样听话,什么都不说就躲到屋子里,就觉得胸腔里有点酸酸的。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最后,阮晴将她这种情况归结为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可能是陆商烧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喂养了她这许多时间,他自然就见不得他一点受委屈的样子了。
陆商进屋子里不久,阮晴小院子的门就被敲响了。不算高的土墙上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瓜儿,正冲她嘻嘻地笑。
“阮晴姐!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小羽隔着院墙问她。
其实平常阮晴很少用人带东西,她对外面花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草药的研究上,很少有别的**,所以小羽也就是隔着墙问一问她,没有便去下一家询问了。
不过,今天很难得的,阮晴拉开了门,将小羽让了进来,把一张写好的清单拿给了他。
小羽有一点惊讶,拿起单子看了看。
“花椒、桂皮、八角……”小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阮晴姐,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反正你用什么东西做出来不都是一个味道?”
阮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年她学厨艺的壮举整个谷里的人都知道了,到现在偶尔还会有人那这件事情打趣她,像小羽这样口无遮拦的小孩子就更无所顾忌了。她伸出一只手指戳戳眼前圆滚滚的脑袋,道,“怎么,做的不好还不能尝试了?”
“能能能,能还不行嘛,”小羽一连串地说着,离她的手指远了一点,继续往下看,“还有什么……啊,胭脂!”
小羽一脸惊悚地看着阮晴,“阮晴姐,你这是想祸害……啊不是,看上哪个师兄了?”
阮晴抱着胳膊,黑着脸看他。
小羽也反应过来了似的,“师兄们好像大多都成家了,也没剩下几个……”
他突然见了鬼似的,道,“阮晴姐,你不会看上了我们谷师兄吧?还是哪个师弟?”
阮晴这次是真忍不住了,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她年纪大了自己知道也就罢了,但从小羽嘴里讲出来怎么感觉有一丝嫌弃的意思?
阮晴道,“怎么?看上谷师兄又如何?不过叫你带盒胭脂而已,哪来那么多废话。不然,我自己去找谷师兄去问,嗯?”
小羽龇牙咧嘴,“嘶嘶”地抽着气,“错了错了,姐姐,快放手放手,错了还不成嘛。”
阮晴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夸张地抽气,她手下用了几分力气自己有数,小羽实在是太夸张了。
把桌子上的几包草药塞到了他怀里,“这些够不够?”
小羽正经了一些,用手掂了掂几个药包,又看了看上面写草药名字,有点困惑,“阮晴姐,这也太多了吧?”
阮晴是谷里有名的草药狂人,从她手里出来的草药质地肯定没得说,都是上等草药,本身价值就要高一些,而这几个药包每个分量都还不轻。
阮晴摇头,“不多,胭脂要买品质最好的,不同颜色的多买几盒。”
小羽:“……”
谷里最不注重仪表的姐姐突然爱上了胭脂是咋回事。
阮晴看他直愣愣的,忍不住摇头,往外推他,“放心吧,我对你们谷师兄没有意思。”
小羽:突然感受到了阮晴姐的嫌弃。
送走小羽,阮晴关上了门,回到了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到背光角落里的陆商。
他没坐着,垂着眼在那方寸之地站的笔直,可却没有多大存在感,仿佛要把自己藏进那一点阴影里去似的。
阮晴直觉不想见他这样,伸手把人拉了过来,带着陆商到了桌子前面,自己坐在了椅子里,示意他也坐下。
阮晴道,“陆商,过几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陆商一顿,虽然阮晴未曾明说,但他早已经猜到,他应该是不能见人的,要不然也不用非要赶在晚上没人的时候去挑水了,而今天阮晴见人也让他躲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是异于常人,人不人鬼不鬼的,令人生怖。抛开这一点不说,阮晴一人居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把他捡回来治伤是她的善心,可自己也应该自觉一些,不要坏了姑娘的清誉才好。
所以其实陆商觉得自己躲起来也好,不见人也好,都是应该的,即便是心里有一些让他感到困惑的情感,他也不曾上心,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可是现在,阮晴这样讲,又是什么意思呢?陆商想到什么,心里一动,却赶紧骂了自己一声妄想。
陆商缓缓摇头,“出去,不好。”
阮晴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哪里不好?”
陆商想开口,又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阮晴打量他一眼,皱眉,“你不喜欢待在这里?”
陆商摇头,速度要比他之前做出反应都要快,“喜欢的。”
阮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那就应该出去逛一逛,好歹叫谷里师兄师姐们见一见,适应一下。”
陆商觉得自己胸膛里许久没跳的心似乎跳动了一下,“适应……什么?”
阮晴:“我这里多出一个人,还能给我做饭,当然是要叫人知道一下的。”
陆商:“……哦。”
作者(恨其不争):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你个憨货,有你后悔的时候!
顺便:
陆商是动作迟钝,心思快着呢。看起来灵巧的阮晴才是真迟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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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阮晴与陆商(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