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可能因为这些字感觉都有自己的心态,仔细去看的话,就辨认出来了。”
阮稚江这样说着,伸手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以前有过副本之间串联的先例吗?”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转过头去。
“稍微有些事情,之后就准备回去了。”
“也不是没有吧,就是比较少见。”时伶回答阮稚江,微微眯起了眼睛。
慕静怡的脖子上缺少了一整块皮肤,是什么罕见的皮肤病。没有皮肤的遮盖,下边的肉冒出了粉白色的肉芽,盖在慕静怡的脖子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那你早点睡啊,阮医生,明天还要上班呢。”慕静怡打了个哈欠,好像刚准备离开,又顿了顿。“怎么还带着迟伶?咦,这个小姑娘是谁呀。”
“他想家了,我带他出来用一下公用电话。”
阮稚江这样说着,捏了捏珍玛丽的脸。
“亲戚家陪诊的小孩,受不了那边的环境,跟我说能不能让我先带一带。”
“来,说姐姐好。”
“……哈哈,姐姐好——”
珍玛丽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孩子打小内向。”
而慕静怡则是摆了摆手,“我不会举报你的,阮医生。就是,那个,和病人走得太近不太好吧。”
她有些委婉又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
阮稚江这样说着,轻轻地咳了咳。
“发生那件事的时侯,你和我都在现场,不过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控制好的,谢谢你帮我。”
慕静怡说着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那种悲剧再次发生了,而且被胡护士发现了的话,就完蛋了,她最痛恨这种行为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好,晚安,明天见。”
阮稚江也向着对方挥了挥手,看着慕静怡离开,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她脖子上的几个洞,远处看有点像个笑脸。”
“哦,原来如此。微笑诊疗所……”时伶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好像听说过,但是,好像在另一个副本里。”
“……那就挺精彩的了。”阮稚江伸手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嗯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时伶感叹了一句。
珍玛丽在那边叫唤,“下次我可不参与了!欺负小孩!”
“怎么会呢,你多有能力呀,珍玛丽。”说完,时伶拎着两人走向无菌室。
“我怕再不把祝明纶捞出来,他就要变成蘑菇了。”
其实时伶在看到四楼灯光被关掉的时候,就猜到“青蛙”也跟着来到第四层了。
至于问为什么“青蛙”的速度这么快,因为它会跳啊。
它趴在窗边,比普通的青蛙要足足多出一倍的指掌。乍一看有点像两只人的脚被缝在一起,还带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疱疹。
“呱——”
“青蛙”的腮帮子无声鼓动了一下。鼓胀的面部和腹部的人脸就跟吹气球一样也膨胀了起来。然后它向上一跃,啪得一下趴在了三楼的走廊上。背部黑色的脓包一连啪得几下破损流出□□色的脓液,青蛙又再一次向着四楼跃去。
时伶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珍玛丽,想到有可能是因为“青蛙”能跟着寄生的卵行动。
但如果见过“青蛙”如何上去的方式,就会奇怪,难道它不需要通过紧急通道才能穿越楼层吗?
更何况“青蛙”第一次也是顺着楼道行动,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受损的代价从外面走。
还有一种可能性,紧急通道内有什么东西,让它不愿进去。
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贴着时伶的耳边传了过来。
[我们的□□时代]
【阮稚江,你说什么b东西呢。】
时伶下意识先嘴了一句。
【对不起,原来是给我塞答案。】
他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了。
“系统”感觉快要哭了。
时伶一边扭头说,一边赶紧在脑内安慰“系统”。“那个副本叫什么我们的什么时代。”
“说起来,是不是叫我们的灰色时代来着。”
他突然自己补充完了。
阮稚江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揉了揉耳朵。
“刚才好像感觉你在叫我。”
“哎呀,也算是在叫你吧。”时伶弯下腰去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无菌室的地面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玻璃也是白色的。除了蓝色标签,这里的仪器也同样是白色——在进到这个房间后,才恍然让人意识到,这个房间是亮的。但是透过门缝,却没有看到这个房间中溢出去的光。
“这个房间怎么回事?”珍玛丽一溜烟又躲到了后面。
“……灰色,但是和微笑有关。”
阮稚江在进入室内的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痒痒的。”
他伸手搓了一下被对方咬过的耳垂,用侧脸蹭了蹭对方。
“……奇怪,好安静的房间。”
“奇怪,祝明纶呢?”时伶看了一圈,都没看见祝明纶的影子。
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伫立在几乎纯白色的房间内。他手里端着一杯纯黑咖啡,像是有极端的强迫症一般扫了一眼桌面上摆放整整齐齐的纸张还有钢笔,又抬眼看向墙面上的雕画,最后把杯子放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上。
墙壁上空白的部分被密密麻麻的一个个投影屏幕所占满,赫然是在恒心医院内所有玩家的直播视角分屏。
于是祝明纶在皮质软椅上坐了下来。
突然,房间内凭空出现了一排并不是那么整齐的字,像是专门拿给对方看的。
[亲爱的玩家“祝明纶”]
字体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诚心不让人好好看,怀疑有私人恩怨。
[是否接受来自玩家“沈语汐”的副本“藏心”的配对申请。]
说完这句话后,系统弹出了一连串[是]的选项。
“……”祝明纶沉默了片刻,先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伸手一指。“你没有给我拒绝的选项。”
[去不去?]
“好。”
好言简意赅的对话。
[副本连接中…]
……
[副本连接已成功,即将进入副本“藏心”,原副本名称,“恒心医院”]
祝明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对着走廊上的玻璃。
但外面的景象看起来并不明晰,一切都沐浴在太阳的暖光下。
过了几秒后才显露出真实的场景,破旧的外围,相对崭新的医院内部。
他站在一条走廊上,不远处是空无一人的护士站。当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才发觉那光芒并不亮眼,就像是没有光一般,只有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太阳的物体挂在空中。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这样的场景而没办法得出准确答案。
祝明纶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径直走向护士站。
其实他进来的时候又扫了一眼直播分屏,现在分明应该是黑夜才对。
像自己曾经见过的,比室内漆黑还要明亮的黑蓝色夜空。
护士站的装修和配置都相对简单,一支被插在笔套中的钢笔,和一个白色马克杯,杯中泡着已经凉透的茶。
祝明纶微微歪了歪头,拿走插在笔套中的钢笔,夹在自己衬衫胸前口袋的内侧。
然后他转身向走廊的更深处走去。
“系统,其他人在哪里?”
[玩家“时伶”,玩家“珍玛丽”,玩家“阮稚江”,所处本栋楼二楼。玩家“梅季雨”所在区域为精神病院外围,玩家“莫如”所在区域为住院部,玩家“沈语汐”最后出现地点为精神病院部。]
“还有新人活着吗?”尽管穿着皮鞋,祝明纶走路也几乎没什么脚步声,稳步踩在地面上。
[有,现阶段还有两位新人存活,一位玩家被分配在医院人事部,一位玩家被分配在医院住院部。]
“好。”祝明纶突然在一个房间面前停下脚步。
[无菌室]
面对走廊的玻璃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白色的木门,黑色的把手,蓝色标牌上用白色油漆写着三个字,房门紧闭。
“……我前面看了他们的直播,电梯已经出现了问题。”祝明纶将手放在黑色的门把手上,似乎透过被糊住的玻璃看向了内里。“记得提醒其他人暂时不要再二次使用电梯了。”
[我会以公告的形式向玩家集体通知的。]
[蓝 蓝 的天空银河里 ]
[有只小白船]
[船上 有棵桂花树 ]
[白兔 在游玩 ]
[亲爱的玩家,当你做出某些选择的时候,是否会有过自己曾经也做出过类似选择的印象,用双脚去行走,在更为广阔的环境中。]
“……”祝明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系统的抽象,但是依旧要刺一句。“你发的公告,别人如何知道是电梯的部分?”
[依靠自己思考吧。]
[毕竟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明确地表达出其含义。]
从阮稚江和时伶在电梯内被分开的时候,祝明纶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镜子似乎会将真人传送去别的地方,然后仿造一个几近逼真的模型跟随玩家一起行动。
“……好,让时伶来无菌室吧。”
说完,他干脆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的能力不如阮稚江好用,可以更干脆地取出珍玛丽体内的虫卵。
在“青蛙”很大概率会跟上四楼的情况下,只能利用一些外界助力了。
于是站在“无菌室”内的时伶突然伸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然后一拳打在了“阮稚江”的后脑勺上。
“亲爱的,你脑袋后有只大虫子。”
男人的身体突然向前面软倒下去,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在地板上散开。中间似乎同样包裹着什么东西。
失败的种子。
珍玛丽被吓了一跳,抱着玩偶躲在时伶身后。
“什么情况,阮稚江果然是假的?”
“想什么呢。”时伶伸手弹了一下珍玛丽的额头,“小朋友,当然是在电梯里的时候,我们亲爱的阮稚江就被换走了。”
毕竟阮稚江只会鹦鹉学舌,不会连动作都学走。
卷自己头发这个动作,本来就只有时伶会做而已。
如果用手指就能变成卷发的话,人类也不用发明卷发棒了。
突然,安静的脚步声从前方黑暗处传来。
一个个子偏矮,披着头发,身穿简约黑色袍子,将自己的大部分身体全部裹进衣服当中,脸上带着白色的,有三对翅膀的羽翼面具,只留下下半张脸,嘴唇上也没有太多血色,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安静地站在二人身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哦,亲爱的,祝明纶去哪了?让他把珍玛丽身上的虫卵给解决了。”时伶凑了上去,面孔正对着羽翼面具,第三视角来看好像一幅对称的画。
“系统”先是动了动自己的嘴巴,随后才开口出声。仅仅只是声音并不能听出男人的具体年纪,但是发音很不标准,音调听着也很奇怪。
“无菌室,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好的,那就由你来带领我们走入真正的无菌室吧。”时伶脸上的笑容固定,也没什么动作。“唉,真是可以,我又找不到那个完整的你了,你去哪了?”
“系统”做了一个歪头的动作,看向时伶,拉过了他的衣袖,带着人向几乎和墙融为一体的电灯开关那边走了一步。
“哦,他被换走了,现在应该是在精神病院那里。”
“系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下开关。啪得一声,原本照亮整间屋子的光瞬间消失。
那些蓝色标签散发出有些刺眼的荧光,照亮了摆放在架子上的白色空瓶,还有离得近一些的器具。
“现在可以暂时称呼我为R。”
“我叫你什么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时伶抿嘴笑着抱住了R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就去走走看吧。”
“主要是为了方便区分吧,还有一个主系统Z。”
阮稚江,三毛钱取名。
R伸手轻轻拽了拽时伶的衣袖,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对方的衣服中。
然后他拉着时伶,时伶拎着珍玛丽,一连串走出了这个房间。
在门外原本写着[无菌室]的标牌上,现在被换成了一串被抹去名字的标牌,不知道这个房间究竟是何种用处。
“我调换了一下两个房间的位置,无菌室在隔壁。”
R这样说着,领着两人向隔壁房门紧闭的房间走去。两个房间房门一致,窗户摆放的位置也相同。他将自己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将房门推开。
门把手似乎有些生锈。来回拧动两下,才将门打开。
无菌室内并没有开灯,能够看见的视野相对有限。在距离门框较近的一块地上,落着几块摔碎的玻璃。空气中没有灰尘,但却带着一种腐烂的腥气。
“说是无菌室,完全都是细菌嘛。”时伶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感谢青蛙大驾光临。”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R跟着也走了进去,但没有选择开灯。
他把头发甩到肩上,脖颈处似乎缺了一块肉。
进入房间后,对周围事物的分辨率似乎就高了不少。房间中的瓶瓶罐罐尤其多,有些使用过,有些没有使用过。使用过的瓶罐中,还沾着某种颜色浑浊的粘液,瓶角都有磨损的痕迹。
珍玛丽好奇地凑过去,瓶罐上的标签都已经磨损。经过时间又或者是什么的沉淀,完全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隐隐能够辨认出标签的颜色。
[红][蓝][白],一共三种。
时伶伸手揉了揉R的后脖颈,随后又把珍玛丽提溜了起来。“应该和这个红蓝白有关?”
R被揉了揉后脖颈,自动把脑袋缩了起来。他的身体小幅度晃了晃,像任人揉捏,发芽的土豆。
“是,颜色在这里总有特别的含义,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我们还存在,正是因为还存有颜色。”
“……好吧,太抽象了。那祝明纶哪去了?”
时伶被可爱死了,当场把珍玛丽啪唧一下丢了。
扭头把R给抱了起来。
R抱住了他的胳膊,将脸贴上去,轻轻地呼了口气。
R所有的行动动作似乎都很细微,然后一个抬头,看向那些瓶瓶罐罐。
“我们要去另外一边找他了,毕竟在他刚来的时候,正巧就赶上了青蛙。”
“也算是够麻烦的,啊——原来如此。祝明纶想通过无菌室的规则到医院的另一个时间点去,好让青蛙不要打扰我们可爱珍玛丽的手术。”
时伶说着,伸手又弹了一下珍玛丽的额头。
珍玛丽捂着自己的额头哇哇大叫了起来,但是也没敢跑远。
R缓慢点了点头。因为脸上带着面具的缘故,没办法看清楚他具体的表情,但视线似乎转向了珍玛丽。
他最终举起自己的双手,轻轻拍了拍手掌。
“加油啊。”
“减油,快点,把这个谜题破解了。”